“鸟尽弓藏。”戴翔一字一顿,“就因为是朋友,牺牲起来才顺手啊。”
岑娇娜微微失神,又听戴翔道:“刀了卓的指令是谁下的?没错,孙桥后来承认了,但孙桥还不是看湛蓝筝的脸色行事?至于采薇的被害,我已经解释过了——”
“你别再说了。”岑娇娜下定决心,“你误会到这地步,不就是因为容采薇被杀了吗?好,我承认我也不清楚她到底是让谁杀的,但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差点让她杀了。”
这回轮到戴翔失神,“什么?”
“她先偷程澄的人,再偷湛蓝的小钱,然后偷湛蓝的大钱,接着一刀子放倒了我……”岑娇娜回忆起当时那场面,声带兀自发抖,“开了煤气,关了门窗,造了一个简易的打火机关,意图把我炸个粉碎,好伪装成她本人。她自己卷款潜逃!”
“你丫胡说!”戴翔暴怒。
“你可以问警察,他们不会骗你的。”岑娇娜冷笑,“我不能假装和容采薇没有十年的交情,但是她对我做了这种事——”
“采薇视你为她最好的朋友!她有什么理由害你?!”
“因为她偷湛蓝的钱,我看到了,湛蓝拿宝贵的跑路钱救你戴翔的命,你老婆却在背后偷人家的钱!太不要脸了!当时我看她恳求地可怜,就放过她。然后我去找她,希望她能把钱还给湛蓝,那个时候我还真不知道,她又顺走了湛蓝一笔更重要的巨款!我说着说着就动了气,她偷钱啊!换你,你不生气不着急吗?!我为了让她悬崖勒马,假装去给湛蓝打电话,谁知道……”岑娇娜眸中晶莹,“谁知道……谁知道她抄起刀子,照着我后心窝子就来了。”
戴翔呆滞。
“这个……就算是她一时惊慌吧。当时我没死,还有气,我断断续续地……求她送我去医院……她一边听我流着血的求救,一边拖着我的脚……你家客厅上都是我的血印子!她拖我到厨房,关窗开煤气,然后……然后迷迷糊糊的,我看到她拿着锤子铁片什么的跟那儿折腾。你家炸了后,我才辗转从老姐那儿知道,她是用手机做了一个可以打起火花的装置,预备着煤气浓度到一定时候了,就不停打电话……戴翔,之后会发生什么,你应该清楚。”
戴翔茫然,“可你还活着……”
“因为我爬出去了,我都不敢再想当时那种疼痛……” 岑娇娜抖着声音,“她忙中没有反锁大门,这是我最大的幸运,我得以拨开门锁爬出来,我都不敢想……后来丫头说我的血擦了一路……我都不敢再想……戴翔你知道吗?是赶来寻找容采薇的丫头和孙桥发现了我,救了我,也救了左邻右舍的命!你老婆泯灭天良到了这地步,你说她该不该——死?!”
戴翔嗷一声地冲过来,再度将岑娇娜按在墙上,双手勒住她的脖子,摇晃得她几乎窒息,“你敢说采薇该死?!你这个小贱人!你再说一遍?!”
岑娇娜猝不及防,后脑袋撞墙,生痛,愤怒不已,“你丫的!贱男放手!”一巴掌利落地打过去,戴翔捂着脸退开几步,身后便是栏杆。他气喘吁吁,情绪激动,“贱人!都是贱人!都是害死采薇的贱人!”
“所有人都知道容采薇的丑陋行径,但是大家都念着旧情,为了给你留一个好念想,反正人都去了,何必再泼脏水呢?所以我们都没告诉你真相!但是你去问老姐——”
“她也是贱人,和姓丁的通缉犯握手言欢!”戴翔冷笑。
“你去问丫头——”
“那更是个不要脸往男人身上贴的贱人!”
“你丫混蛋!”岑娇娜大骂,“好啊!你去问方丹霓吧!”
戴翔笑得阴森,“方丹霓?她是最大的贱人。你们一直都这样认为对吧?呵呵,我明说吧,就是她介绍我和采薇认识,她早就知道我俩的事,却瞒得滴水不漏,还帮着采薇打掩护,鼓励我俩勇敢地背着程澄在一起。而且——”逼近岑娇娜,“就是她要我开车去吓唬小红,最后导致了翻车。罗敬开和那个孕妇死翘了。无辜吧?我的采薇也一样无辜,但是死了,所以我觉得,罗敬开和孕妇死就死了,那又如何呢?谁凭吊采薇了?”
岑娇娜的骨头缝都寒了,“你……你……”惊怒交加说不出话,面对一个似乎失去理智的人,比书生遇到兵还难办。
戴翔俯□,对岑娇娜凉凉地说:“知道吗?我真心希望你们都死光光,都是害死采薇的凶手。”
他忽然抬起双手,岑娇娜本就警惕,反应敏捷,一声“你要干嘛?”出口的同时,双臂使出所有力气,孤注一掷地推在戴翔身上。
之后的一切,在岑娇娜眼里,犹如慢镜头,刻骨铭心,无法忘记。
猝不及防的戴翔,在这股推力下,跌撞向后,那组并不低矮的栏杆也没能消减岑娇娜恐惧下施加的这股动力。戴翔大概是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摇晃着双臂,身子扭曲着,留在岑娇娜印象中的,就是他瞬间惊慌而翻起的白眼。
然后他跌过栏杆,摔下楼去。
砰——!!!
贾文静带着程澄刚进门,她们看到戴翔躺在一层,四肢张开,脖颈歪成一个狰狞的角度,瞪着眼睛,脑袋下一滩发黑的鲜血。
程澄两眼一翻,晕了。
贾文静呆若木鸡,没能扶她。
岑娇娜站在三楼栏杆后,抖似筛糠,面白如纸。
她听到程澄晕过去的动静,看向楼下,和贾文静茫然的目光对上了。
“我……”嘴唇翕动,“我……我……我……”她抬起双手,颤抖着,贾文静一度以为,这双手会被八女王生生从腕子上抖下来。
“我……杀人了……”岑娇娜带着哭腔喊,“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啊——————”
戴翔进太平间了,他家人哭成一团,悲痛欲绝。
岑娇娜在太平间外被铐走了,是贾文静亲自铐的。老姐刚得了复职通知,没料到第一个案子就是自己的朋友推死了自己的朋友。本来不用她铐人,但是岑娇娜可怜兮兮地抬起头,唤了声“老姐”。贾文静眼圈滚热,抄起手铐,亲自给铐上,脱下外套,裹在她手上,然后就往警车上带。路上碰到闻讯赶来的岑家人,岑娇娜喊“妈妈”,放声大哭,岑家人见了憔悴的女儿,心肝俱碎,他们冲不过警察的阻拦,跪在外头哭天抢地。
戴家人听了声音赶过来,双方亲属冲突,被增援的警察扯开。
戴家人走之前说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判岑娇娜死刑,戴家绝不善罢甘休。
岑娇娜被拘留,案子开始审理。贾文静自动避嫌,但总能打探到消息,每日都带回来。
“她是过失杀人,不会重判,对吧?”程澄从整整三日的麻木状态中恢复过来,在孙桥的陪同下进了湛蓝筝的书房——那里连着数日灯火通明,湛蓝筝几乎是不眠不休地上下打点,请律师查资料。这会儿还不算太晚,贾文静刚好在场。
湛蓝筝示意程澄先找地方坐下,又对贾文静说:“湛家这回格外配合警方,开了宅子请人进来调查,要知道湛家宅子一般是不许警察入内的,除非有上面的特许。”
“你跟我说没用啊……”贾文静苦笑。
“娇娜不是重罪,我觉得还没到我必须找人的地步。正常的法律程序,该给她一个公道。”湛蓝筝揉着太阳穴,眼圈熬得青肿。
“戴家人也请了名律师,口口声声要给戴翔一个公道。说实在的……确实他死得冤。”贾文静挣扎着,“确实……娇娜承认了,是她推戴翔下去的。”
“她跟我说——”湛蓝筝在审案期间,已经通过关系见了岑娇娜,将当日的事情问个清楚,“她去找戴翔质问小罗和莞尔的事,俩人吵起来,她忍不住说出容采薇偷钱杀人的事,戴翔骂了不干净的话,言语中颇有威胁,娇娜心生警惕的时候,戴翔逼近她,抬起手——”
“他想掐死八女王!”程澄忍不住跳起来,“八女王是正当防卫!”孙桥一声不吭,按她坐下去。
“对。”湛蓝筝出乎意料地肯定,“不是我偏袒谁,但是从娇娜的主观上看,她认为戴翔要对她不利,而在这之前她已经被戴翔掐过脖子,所以才出手反击。”
“问题就在于她先出手了!而戴翔还没对她做任何恶意事情。”贾文静苦笑,“如果她是在被戴翔掐脖子的过程中一把推他下去,那咱现在都不用着急,等她被当庭释放吧。可惜,她一五一十全都说了,现在的情况就是,戴翔并没有在客观上伤害娇娜,而娇娜把人家给推死了。”
“娇娜供得太快。” 湛蓝筝苦恼,“也怪我,应该早点告诉她该怎么应对审问。”
“给法律面子吧。”贾文静委婉提醒。
程澄再度不服气地站起来,“我相信戴翔在那个时候,存了杀害八女王的心。要不他抬手做什么?”
“人家抬手就是要掐死人吗?”贾文静反问,“你坐下吧。”
“你估计娇娜最后会是什么罪名?”湛蓝筝过渡到下一步,贾文静说:“目前还不清楚,最糟糕的是故意杀人,戴家人请的律师明显是站在这一立场上。”——湛蓝筝只是冷笑,程澄激动地又要跳起来,让孙桥点了——“但我估计公诉方大概会定为过失杀人吧,娇娜主观上确实不存在杀戴翔的念头。”
“我还是倾向于正当防卫,因为我不希望八女王坐牢。”湛蓝筝宣布。
“我也不希望。”贾文静道,“但是——”
“老姐,谢谢你帮忙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把娇娜带出来的。”湛蓝筝说。
“可是……”贾文静犹豫道,“如果我判断无误——你爷爷和你父亲都不支持你用湛家的人脉去救一个八女王。”
这几日她和湛蓝筝商议岑娇娜的事,也碰到过湛修慈和湛明儒。湛修慈很有风度,问他的意见,无非就是一句话,“湛家利益最大。”湛明儒表态坚决,直言这是岑娇娜自己招出来的事情,人死在湛家已经很丢湛家的脸了,好在湛家是玄黄世家,最不忌讳的就是这个。可这几日警察进进出出,警车总停在外面,玄黄界已是议论纷纷,湛家的形象无形打了折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