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怯生生地质疑,“湛蓝……我记得……你是掌门。”
“名义。”湛蓝筝甩了这么两个字,“作为还在念书的女儿和孙女,诸位觉得我有什么理由去不孝吗?”
“我亲爱的女士,记得你成年已经有六载了呢。”贾文静说。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不是年龄的问题。”湛蓝筝无奈道,“老姐,有些事,目前我还不想往太深了想,当然我想过……不过至少不是我们现在该讨论的。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取了解药就出来。大概需要一定时间,耐心点好吧。”
她拉开车门,凤晓白已钻了出来,“湛蓝!要克制。”他轻声嘱咐,“你需要给你家人一个未出席的解释。他们对你的担心要胜过一个没有掌门出席的生日宴会的遗憾和愤怒,所以即便对你焦躁了,也是为了你好,你要心平气和地说话。”
“他们都睡了。除了我老子。”湛蓝筝看了一眼高墙内的主建筑,某个窗口还亮着灯。“没事儿,我是回家又不是上刑场。”她附耳对凤晓白说,“你别让大家都跟着紧张。老姐和丫头不是很清楚我和家里的矛盾。”
凤晓白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行!”湛蓝筝断然否决,“不可以,现在还不行。”
“从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就在计划这件事情。如今过去了一年,我们都已经考虑得非常清楚了。” 凤晓白坚决而又低声道,“湛蓝,我们,或者就由我,向你的父亲和祖父,直接提出——求娶你的意向。”
湛蓝筝认真地凝视了凤晓白半晌,不以为然地笑了,“别闹了。深更半夜,你跑到我老子面前说,你要娶他女儿?你的来历和前途先不提,就说此刻吧,两手空空,还穿着随随便便的休闲衣衫,再看看你这发型,明天给我去美发店修修吧。”
“我会和你的父亲还有祖父,单独地,好好地谈谈。”凤晓白坦率道。
“等我读完研好吗?念书的时候我真的不准备结婚。”
“那就先和你家里打好招呼吧。我想我应该用新的身份——而不是被那个旧有的,被无涯上仙硬塞过来的房客身份,和他们正式见面了。”
“晓白。”
“我们决定在一起有一年多了,如果之前只是房东房客,普通朋友,试探□往,那么至少这一年是确定了未来的。”凤晓白低声道,“可是,这却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家的大门。而你的家人,我也只在照片上见过。”
湛蓝筝低头不语。
对不起,晓白。
我非常明白,他们根本就不会答应。
我相信你的决心,也相信我父亲的决心。
双方都是强者,那将是硬碰硬的战争。
而我不希望那种冲突,这么早就上演。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但却盼望着那一天可以无限期地推迟,推迟。而现在,我还可以做一个普通的大学校园里的学生,上课与逃课,沉醉网络与尽情唱通宵,去老地方喝酒聊天,开着车子在路上悠哉游哉的兜风。
不会有那么多干扰生活的烦恼,尽情地享受。让苦难远一些再远一些,最好远到生命的尽头都不会出现。
“如果你的父母质疑我的来历,或者不看好我的前途,至少我也要弄清楚他们所希望的,也好更加努力获得他们的认可。”凤晓白温和道,“湛蓝,我自认文武双全,长得也不差啊。身份嘛……好歹我以前是皇帝好么?无涯上仙总可以给我作证吧?我要娶你当我唯一的皇后,终生不纳任何妃嫔。”
湛蓝筝苦笑,“晓白……”
她贴住了他的胸膛,闭了闭眼。
“就因为你太强了。所以……”
没有哪个摄政王,愿意给傀儡小皇帝,选一位极其强势的皇后——尤其是这位皇后,只辅佐于小皇帝,而永远无法被摄政王掌控的时候。
凤晓白沉默,他说:“我料到了。”
他们无言的拥抱。和每一对依依不舍的恋人一样。
于是一分钟后,贾文静开始吹口哨,程澄摇下车窗,偷偷笑个不停,孙桥视若无睹。
湛蓝筝钻出凤晓白的怀抱,“我去了。等我。”
大家看着湛蓝筝走到大门前,那门就自己打开,然后甬路两旁的灯,同时亮起了温暖的橙红,将湛蓝筝的背影拉得很长。
他们在外面等了好久,倒是没人抱怨。
只是看着凤晓白,从湛蓝筝进去那会儿,就一直望向湛家的大门而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般终于,贾文静忍不住了,“晓白,进车听会儿广播吧。配药找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凤晓白将广播给打开,“你们听吧。”
“等下。”贾文静说,“别耷拉着一张脸,失败了?”
凤晓白苦笑,程澄好奇地去拉贾文静,“什么事情?”
贾文静诙谐地耸肩,凤晓白说:“我想和湛蓝成亲。”
程澄万分激动,脑袋都撞到车顶上了,咚的一声响,惹得孙桥斜斜嘴角,一脸的鄙视。
“什么时候啊?”程澄雀跃道,“你有求婚吗?玫瑰花买了吗?”
“丫头你先冷静。”贾文静不冷不热地说,“怎么了?湛蓝不同意吗?”
凤晓白继续苦笑。
“为什么?”程澄很惊讶,“你和湛蓝在一起好久了。”
凤晓白只是说:“反正我只要娶她,我也相信她要嫁我的。但总会有些其余的烦恼,还是慢慢来吧。”
程澄一头雾水,贾文静沉默了一下,“湛家不干?”
凤晓白还要再说什么,程澄忽然说:“有人出来了!”
他们都从车里钻出来——除了孙桥,凤晓白敏锐地说:“不是湛蓝。”
是个年轻男子,看起来比湛蓝筝要小上一些。他走起路来习惯性地低着头,很是懒散,挪了半天,才将一只药瓶拿出来,“哪一位是孙桥?”
孙桥打开车门,徐徐走下来,他也不说话,只是懒懒地挑眉。
年轻男子倒也不傻,将瓶子递过去,“上下两层,中间拧旋即可。上层丹药内服,下层药膏外敷三次。可解你脸上的水鬼之毒。”
他又看向了凤晓白,“凤晓白先生?”
“我是。”凤晓白沉沉地说,“如果我没记错,你是湛蓝的弟弟。”
“湛虚衡。”他直率地说,“我姐姐要我跟大家说一声,对不住了,她今天得留在家里。让你们先回吧。”
“你姐姐本没有这个打算的。”凤晓白冷冷道,“她要我在外面等她出来。”
“你应该知道今天是我姑母的生日。无论如何,姐姐也得在家里逗留一宿才合情理一些吧?”湛虚衡只是漫不经心地说,“是有些抱歉了。”
凤晓白站得笔直而面无表情,贾文静很有职业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上前一步,“我们想听你姐姐亲口告诉我们。”
湛虚衡说:“姐姐都回房休息了,就这样吧,又不是永远见不到面。”
凤晓白再度拦住他,湛虚衡停下脚步,“你想动手?”
“没有这个意思。”凤晓白说,“我相信湛蓝不会有危险。她是湛家的掌门,而这里是湛家的主宅,对吧?”
湛虚衡点点头。
“是你姐姐回家后,临时的决定吗?”凤晓白轻声问。
湛虚衡再次点头。
“老姐,程澄,孙桥,你们三个先回吧。”凤晓白将车钥匙和门钥匙都交给了贾文静,“麻烦老姐开车送他俩回去,最后钥匙给程澄就好。”
“出什么事儿了?”贾文静接过钥匙但是没走人。
“我想和湛蓝的兄弟说些事情。”凤晓白道。
“我们等你说完。”贾文静果断道,“然后再等湛蓝出来。反正都这么晚了,不在乎多耽误了。”
程澄也点点头,至于孙桥,已经吃了药又开始涂抹药膏了——完全无视这边的动静。
“老姐,程丫头,这里是湛蓝……真正的家。”凤晓白淡淡一笑,“大概她也懒得奔波了。好不容易回家了么,这么远的路程。而且这里是湛家的大本营,高手如云,所以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
贾文静听明白了凤晓白的暗示,她脸色有点白,瞥了湛家主宅一眼,似乎是下定决心地说:“……好!知道你靠得住。保持联系。”
目送车子离开。凤晓白方对湛虚衡说:“你姐姐怎么样?”
“什么?”湛虚衡显然不懂,“我姐姐回自己的家,她自然是很好了。她累了,高兴了,懒得动了,这不对吗?”
“回去告诉你姐姐,让她给我打手机。”凤晓白只说,“接到她电话之前,我会在这里等下去。”
湛虚衡说了声“随便”,遂扭身离开——大概觉得凤晓白的脑袋进水了吧。
凤晓白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
湛蓝筝说了“等”,他就会一直等。
湛虚衡敲了敲门,进去后屋内一片黑暗,只有桌子上的手机充电器,还亮着微弱的小灯。
他甩甩头适应了一下,“姐?”
斜卧在床上的湛蓝筝嗯了一下,“解药送到了?”
“是。不过你那男的不肯走。” 湛虚衡直截
了当地说,“他让你的朋友先走了,他说要你打他手机,否则他会等到天荒地老的样子啊。”
湛蓝筝说:“知道了。关门,我要休息。”
湛虚衡刚要关门,就看到他和湛蓝筝的母亲齐音然,还有他们的小妹妹湛歆爱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不少傀儡,端着冒热气的水盆,捧着干净的毛巾,拎着大大小小的药箱。
湛虚衡一怔,“姐。”他不仅没关门,还走了进去,“爸刚才又打你了?”
“湛虚衡,你的掌门命令你,关——门——!”
黑暗中,湛蓝筝没好气地道。
咔嗒。
灯亮了。
齐音然放下按开关的手,“你就从来不会和自己家人好好说话吗?!你看看你哪里像个掌门,又有哪里有当长姐的样子?!”
湛蓝筝从床上坐起来,她盯着自己的母亲,下巴微微抬起来,但一声不吭。
齐音然对大女儿挑衅的神情很是愤怒,但是小女儿湛歆爱柔软地叫了一声“妈”——这让她的愤怒减弱了些。
“虚衡回去睡觉吧。”齐音然摸摸儿子的脸蛋,“我们得给你姐姐上药。你明天不是要回学校住吗,换洗的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别忘了带上那瓶新的花露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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