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筝没看她——刚才冷哼的,就是她。
湛歆爱撒娇般对湛蓝筝道:“姐姐啊,思晴表姐说的没错啊。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从角落里揪出她呢。”
湛蓝筝的目光划过了在场的四位手足——湛虚衡还是那副“怎么着都随便”的样子,耷拉着脑袋也不吱声;湛歆爱可爱的小脸上挂满了企盼和疲倦,显然是希望早早离开;他们四人中,最大的湛思晴——表姑湛明嫣的大女儿,也是熬得眼皮发肿,却是站得笔直,抱了双臂,默默立在一旁;表姑的小女儿,过继给二叔二婶的那个湛思露,很乖很乖地交握双手,接触到自己的目光时,轻轻低头,宛若古装仕女,娇羞而不敢看人。
“眠琴?你就是砍腿的元凶?”
湛蓝筝用法杖托起那女鬼的脸颊,手腕一抖,便散开了她的发——还真是我见犹怜的样子,只有青白的肤色让人感到后背发凉。
眠琴没有了眼睛,只剩两黑眼框子,也就无法从目光中探究她此时的心情,只是那张乌紫发黑的唇张了张,许久才发出了闷而长的一声“嗯——”
犹如洞穴深处,细风吹散,无月的夜下,晃晃悠悠地飘到独行旅人的耳中。虽然大天白日,程澄依然缩着脖子,一个劲地往后躲,可还是让湛蓝筝给喊回来,“别怕,没事,你过来再认认。”
“我当时没看到脸啊。”程澄说,“反正衣服是青色的,头发是长的,手很修长,但是……身子看上去很强壮……要不让桔子过来认?老姐说已经放了她了。”
“先别说旁的事儿,你现在给我好好回忆一下,砍腿的女鬼,还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湛蓝筝晃悠着法杖问,程澄的小脸都拧到一起去了,半天才小心道:“湛蓝,这真的好难啊。你知道我记性不怎么样,我我我……”
“我们都问过半宿了啊,表姐。”湛思晴说,“抓了半宿,问了半宿,还能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们怎么问的?”湛蓝筝道。
“就那么问啊。从第一个死者开始,问原因,问方法。她都说了,因为她离不开这里,看到有人能走能跑能移动,就很生气,久而久之,忍不住了,就动手砍腿了,让那些人再也动不了。”湛思晴道,“当然了,她不是很配合。但是那么复杂的过程,我们不需要再回忆了吧?湛家做事用不是警察办案。”
“恐吓信是她发的?”湛蓝筝似笑非笑道,“最近妖鬼界杀人,也开始赶潮流了?”
湛思晴说:“是她发的。她要让人心惶惶,让别人都不能好过,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眠琴。”湛蓝筝用法杖一捅她,绿光噼里啪啦,眠琴哦一声,身子向上弹起来,接近透明的灵体微微有些存在感了。她用双肘撑住了泥土,两个黑洞洞的眼框子瞪着湛蓝筝。
“恐吓信是你发的?”湛蓝筝问。
眠琴点头。
“内容?”
院中寂静半晌,细风刮碎的声音又飘满此间。
“没有了双腿——”
眠琴的手肘在地面上挪移,整具身子扭曲着匍匐向湛蓝筝,她尽全力昂起了头,两只黑洞洞的眼框子吸收着阳光,却看不到光亮。
“裙摆——是否——会飘得更美——”
程澄忍无可忍地抱住了脑袋,她很想躲到湛蓝筝身边,但又觉得那里离女鬼太近,更危险。她开始有些怀念孙桥了,又觉得自己这样纯粹是YY。
最后满院子看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地爬到了水缸子里,缩着脚蹲到一张纸板旁——那纸板下便是黑窟窿,程澄不清楚,在缸子里扭来扭去,不小心一只脚进去了,崴了一下,她哎呦一声,赶快撑住了缸子壁,结果那从沈珺身上找回来的小黄口袋,就无可挽回地跳出浅浅的衣袋子,忽忽地落到那洞里去了。
程澄傻眼了——啊,这可怎么办啊?还没找到失主呢!尤其是还忘记了告诉湛蓝,这个东西昨天晚上的神奇功效呢。
咬咬牙,程澄扒着黑窟窿的边沿,掏出手机当作光源,一面将脑袋尽力伸了进去,瞪大眼睛在黑暗中找寻,一面又伸出一只手,向里面探啊探——幸好,她身材娇小,这洞,可以正好卡住一个成年男子,程澄自然就可以进去了。
她的手,探啊探,探啊探,土块,土块,都是土块,怎么还没到底呢?咿呀?什么东西?凉凉的?湿湿的?滑滑的?水水的……还硬硬的能动起来……
程澄惊悚地瞪大了眼睛。
神……
那是一只干枯的,死尸般的手!!
她张嘴要叫,但是脑袋已经进到了黑窟窿里,这一声惨烈的呼喊,就深深地埋入了洞中,无人听见。
她就这样,被那鬼手的力气牵引着,在踉跄中,跌入那洞窟中……
此刻的外边,还在进行着人与鬼的“审讯”,湛蓝筝对女鬼的声音是一点都不为所动——实际上除了程澄,院子里没人被这个吓到。
“用的是什么纸?”湛蓝筝飞快地问。
眠琴说:“打印——纸。”
“型号。”
眠琴的头轻轻一偏,湛蓝筝笑道:“不知道了?嗯?你发的信,你不知道?”
湛思晴说:“表姐,她死的时候,还没有打印纸呢。她知道什么型号啊?”
湛蓝筝说:“说的对啊,那她怎么知道打印纸呢?”
湛思晴一怔,湛歆爱急切地说:“姐啊,姐!就这样吧!我们可以交差了!她都承认了,反正也的确是不肯入黄泉的游魂啦!早点收了总是防患于未然嘛!”
“我还有一个疑惑。”湛蓝筝不理会妹妹的话,她对湛思晴说,“你们抓了多少这样的妖鬼?”
“就她这一个。”湛思晴利落道。
“抓了半宿——”湛蓝筝微笑道,“你们现在告诉我——只有这一个?让你们抓了半宿?”
“她很狡猾,躲藏到了外面那些木模特身上,我们搜一个,她就换一个。表姐应该看得出,她年头久了,身法自然很快。”湛思晴说,“我们的确没有经验。还得多多历练。”
“小爱。”湛蓝筝说,“把你剩的符咒都给我拿出来。”
湛歆爱说:“不要啊……我还得去上课,好耽误时间啊……姐姐,好姐姐就这样吧。”
“拿出来。”湛蓝筝冷冷道。
湛歆爱不情愿地将身上的符咒都叠好了交出来,湛蓝筝翻了一遍,“你们三个的。”
湛虚衡懒洋洋地交出符咒,湛思露也忙了起来,只有湛思晴不动,“符咒是苍溪湛家人的立身之本,随时随刻,都应该保留在身上,以防万一。”
“此一时彼一时,我是掌门我做主。”湛蓝筝说,“或许我语气生硬了,好,我请你将符咒拿出来让我看一眼。”
湛思晴说:“我走了,我学校今天还有活动。”
她转过身子,不知打哪里钻出来的凤晓白,已拦在了后院门口。
湛思晴看也不看,径直走过去,湛蓝筝一点头,凤晓白手中一亮,长剑出鞘。
大家都愣了。
湛歆爱说:“姐,你要对表姐干嘛?闹那么僵做什么!爸知道了又该生气了。”
“爸生不生气是以后的事儿。我只知道我是掌门,而我的话在某些族人的耳朵里就是一阵穿堂风,所以现在,是我很生气。”湛蓝筝直起了摇身,“湛思晴,把你身上的符咒交给我。”
湛思晴抿紧了下唇,忽然出手如风,红底子符咒尽数弹向了凤晓白!
湛蓝筝脸色一沉,凤晓白眉峰不动,手中长剑化霞光一缕,散开了铺天盖地的红底子符咒。可他视野刚得清明,一道黑符快如出了枪膛的弹头,已当胸袭来,凤晓白手腕一转,剑尖迎着黑符插过去的时候,余光瞥见外圈有黄符点点,好似轰然起飞的麻雀群,悉数朝着周边墙壁和门楣盯过去。
他耳聪目明,已知道湛思晴的红符黑符都是幌子,杀招在黄符围成的阵法上,她必然也是在发符的同时,已掐诀念咒,那些个黄符一贴到位,阵法便以凤晓白为中心铺陈开来,光柱子击向凤晓白的心口。
凤晓白用手中降魔的长剑,最先截断了朝着胸口而来的,奔流最快的那光柱,感到后背微微有些发麻——他并非不能脱身,擒贼擒王,以他的内力,长剑一飞,瞬间就可斩了湛思晴。但他当然不能这样做。
犯君子病的结果就是贻误战机,背心让后上来的光柱烫了下。自然他内力深厚,已游走周身,俨然在体内形成一层护体结界,但体外的衣服却已微冒青烟。
第一道绿光打得湛思晴一个踉跄,第二道绿光撞开了她手中掐的诀,第三道绿光直接奔着她后脖颈去了,在众人惊呼——包括最懒洋洋的湛虚衡都白了脸色的情况下,那绿光斜斜打到门楣上,轰然落下几块贴着黄符的砖头——凤晓白轻功卓绝,轻轻一避就躲开了碎砖。
阵法在湛思晴手中法诀被撞开的时候,就已经散了。湛思露和湛歆爱都奔过去扶起她,她推开两个妹妹,“湛蓝筝!你太过分了!”
她抚着脖子,心有余悸地怒斥,“身为掌门,仗着法杖在握,就对同门下如此狠手!身为长姐,对同族手足下这般杀手!我……我回去一定要告诉大舅舅!告诉外公!”
“身为掌门,所出之令,无族人所遵;身为长姐,口中之言,无弟妹所从。不将掌门视作掌门,不把长姐当作长姐,那么此人面前,掌门非掌门,长姐非长姐,一对一,不过两个一般人,谁倒下算谁输。手段不限。”湛蓝筝说。
“你用象征掌门的法杖来攻击我……”湛思晴怒道,“如果不是法杖和最高段的法器辅佐,你的玄术能比我们高出多少?不及前几任掌门的零头!”
“你想要?” 湛蓝筝冷笑,“好,带着命过来试试啊。程丫头!你跑哪去了?!别躲了!快去告诉这儿的老板娘,打电话订棺材。晓白,准备让你的宝剑尝尝人血的味道吧。”
“你?!”湛思晴看上去要气哭了,“你们听,你们听,身为掌门,她,她根本不护着湛家人,反而要内讧,太过分了!”
“要哭回去哭!把你身上的符咒都给我交出来!”湛蓝筝断喝,“湛歆爱和湛思露,你们给我搜!”
湛歆爱和湛思露都怯生生地叫道“不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