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心接过碗,吃了药,握着空空的碗发呆。
“姐姐又想什么呢。”杜祺取下宁心手中的碗。
宁心看看杜祺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瞒住今天的事, 又可以让凌浩知道耶律楚成就是那天射箭之人?”
杜祺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无论我说还是姐姐说,王爷都不可能不起疑。”
宁心倒也不意外,她听罢点点头道:“嗯。那就过些日子,再把今天的事告诉凌浩吧,至少能让他心中有数。”
“这个倒是可行。”
商定好之后,杜祺又详细问了宁心刚才的情形,确定宁心没事之后,便在一旁陪着宁心一直到凌浩回来才离开。
因为是围猎的最后一天了,晚上皇上宴请所有参加围猎的人。宁心不能去,凌浩也是去坐了坐就回来了。第二天一早,所有文武官员就启程回了京城。
宁心回到王府之后,大半时间仍在养病。何况这次她又是元气大伤,休息了快半个月,才能下床。可是虽然孩子已经不在了,她原来的恶心和头昏不但没有任何改善,反而更加严重了。有些事其实根本不用问,当她看到杜祺每次给她诊完脉,都是眉头紧皱,而且她吃药的次数也比以前多了,心里就明白了。
一回京,凌浩却异常忙碌起来。但是凌浩不管多忙,回府的第一件事都是问小月和小安宁心的起居情况。所以宁心一天吐几次,凌浩知道得清清楚楚。虽然凌浩看起来好像并不很在意,每次总是笑着安慰宁心,让她好好养着,说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但他眼底那份藏也藏不住的担心和焦虑,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宁心看在眼里,也不说破。既然恶心呕吐的事瞒不住凌浩,她总可以不告诉他自己头晕的事。何况这些事即使凌浩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只会让他更难过。
但这些事,又怎么瞒得住。腊月二十三,那天没有早朝,凌浩还是一早就进宫和皇上议事去了,但毕竟已近年关,他中午就回来了。陪宁心吃过午饭,凌浩看那天阳光很好,就让小月给宁心加件貂裘,抱着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宁心心情也不错,就和靠在凌浩身上和他有一嗒没一嗒的聊天。
凌浩告诉宁心,这一段时间都会很忙,而且过了年可能会更忙,熠国和罗国很可能会在年后开战。宁心听得心里一动,想起还没告诉凌浩耶律楚成的事。现在既然已经回了京,而且事情也过去半个多月了,也该让凌浩知道了,说不定还能有助于他布战。
于是宁心轻轻开口道:“凌浩,以前怕你担心,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关于那刺客的。围猎的最后一天,他曾到到过我们的帐篷,当时只有我在帐中。他并没有伤我,只是点了我的哑穴,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离开了,但他却告诉了我他的名字,他说他是……”
说到这,宁心突然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头一歪,一下子栽倒在凌浩怀里。
永是吾妻
过了不知多久,宁心才醒来,掌心处是一片温暖,熟悉的让人心痛。宁心轻轻叹了口气,他还是知道了。
“姐姐头还晕吗?”
原来杜祺也在。宁心迟疑一下,才说:“我的头已经好了。”
“那姐姐的眼睛可看得见。”杜祺的声音再次响起。
房间里是一刻的静默。“看不见。”话一出口,宁心就觉得手上一紧,带了些痛。此时,另一只手,指尖微凉,轻轻掰开凌浩的手,把她的手托起,手指在她的脉间辗转。
过了一会儿,杜祺放开了宁心的手。
“她,她怎么样?”凌浩的声音淡淡的,却有些低哑。
杜祺想了想道:“若王爷问姐姐的眼睛,那还请王爷放心,大概过半个时辰,姐姐应该就又能看见东西了。若王爷问姐姐先前晕倒的事,杜祺能说的还是当日在猎场告诉王爷的话。而且姐姐这头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后也还会有。”
自己的身子自己又怎会不清楚,所以杜祺和凌浩说了什么,宁心根本不用猜。也罢,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心中为什么竟会这么痛。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杜祺留下一句:“我去给姐姐煎药。”便轻轻离开了。
凌浩拉起宁心的手问:“你为什么从来没和我提前过头晕的事?”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唉。”凌浩叹息一声。“怎么就不能如何,至少可以陪着你,不让你胡思乱想。”
“我怎会胡思乱想。”
“没有胡思乱想,怎么会不告诉我。”
有时候,宁心真的情愿凌浩笨一些,就不会这么一针见血。
凌浩并不纠缠,慢慢俯下身,将一个吻落在宁心的额头,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后这些事不准再瞒我。”
朦胧中,宁心看到凌浩如星的眸子近在眼前,沉静如水,深情惑人,不由得点了点头。
大年三十,凌浩本该进宫,却留在了家里。下午时,他正陪宁心下棋,杜琪抱着一堆的花炮进了屋。他看到对弈的两人,不知怎么就来了脾气,上去就要掀棋盘,还一脸不悦地看着宁心抱怨道: “姐姐真不知爱惜自己,明明身子不好,还玩这个劳神的东西。”
宁心忙伸手拦住他,指着凌浩笑道:“别动,你若把棋盘掀了,倒便宜他了。”
杜琪这才发现凌浩一脸为难,手里还握着一枚棋子,再一看棋盘,一塌糊涂,竟没有一处活棋。“你们这是什么下法?”杜琪忍不住问道。
宁心又笑。“最平常的下法。只不过他答应我今天要让我赢的。”
杜琪听罢再看一遍棋盘,也忍不住笑道:“没想到姐姐也有这么顽皮的时候,您这么想也不想的胡乱落子,可真是难为了王爷,要想输给姐姐怕是都不容易。”
凌浩瞥一眼杜琪,慢悠悠地道:“你居然还敢笑话本王,那本王就命你替本王把棋下完。记得只准输,不准赢。”
杜琪先一愣,接着桃花眼眼睛一亮,说了声:“遵命。”然后他抓起一大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看着宁心道:“姐姐棋艺高超,杜琪甘拜下风。”
宁心和凌浩也是一愣,随即双双笑了起来。
几个人正笑着,小月来报:“谢学士求见。”
凌浩一听,马上说:“快请,可算回来了,谢简这次出去巡查冬汛去得还真是久。”
谢简进来,先见过凌浩,然后就走到宁心身边,仔细看了看,温和的一笑,抚了抚宁心的头道:“小兄弟,多日未见,世事已变,但你笑容却还依旧。”
宁心自然知道他话中深意,也不多说,只是笑着问谢简:“大哥今天不去皇上的宫宴吗?”
“不去,去年在汉宁镇过年时,为兄曾许过小兄弟,以后每年都会陪你过年,所以今天自然也是陪小兄弟。”
宁心心头一暖,大哥还是那么疼她。估计这是父母走后她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了,身边有大哥,有小弟,更有一个深爱自己的丈夫;只是这大概也是她在这世间的过得最后一个年了,好在有亲人相伴,可以让她走得了无遗憾。
凌浩看看天有些晚了,叫小月传饭。饭摆上之后,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凑在一起吃年饭。因为宁心和杜琪对“对对子”都不在行,谢简便提议用“接成语”作酒令,这个宁心还能将就。凌浩身份最为尊贵,自然由他开始,凌浩看看宁心,张口一句“长命百岁”
“岁岁平安。”谢简接道。
杜琪想了想说了个“安安稳稳。”
宁心一听,摇头笑道:“这个不能算成语,你还是换一个吧,要不可要罚酒了。”
“不换,我就喜欢这句,罚酒就罚酒。”说着杜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安”字开头的成语并不少见,宁心没想到杜琪这么痛快地认罚,一怔之下,已经明白,三个成语,简简单单,却是三个人对她的祝愿。宁心一笑,重新起头道:“骨肉至亲。”
“亲不隔疏”顿了一下,凌浩才接道。
几个人一边玩成语接龙,一边饮酒吃饭,这顿年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吃得其乐融融。酒足饭饱之后,几个人便到院子里放烟花。一朵朵烟花在如墨的夜空中爆开,一霎那的亮光驱走了漫天的黑暗,艳丽的色彩,灿烂夺目。只转瞬之间,盛放的烟花已悄然而逝,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青烟,片刻之后连青烟都已散去。
宁心忽然觉得有些累,她默默往凌浩怀里靠了靠。凌浩低头看看她,轻声问了句:“可是累了。”
宁心微微闭了眼却没说话。
杜琪放完一通炮,一回头,刚好看到。他赶忙走到宁心身边,搭了搭她的脉,然后笑道:“还好。不过的确不早了,杜琪已经玩得尽兴,也该告辞了。”
谢简也走到宁心身边,看着她说:“大哥也该走了,明日我再来看小兄弟。”
天下本无不散的宴席,宁心微笑着和他们道别。
凌浩等谢简和杜祺离开了,把宁心抱回房里。他吩咐小月端热水来,服侍宁心洗漱。宁心却摇摇头,对凌浩说:“陪我守岁好吗?我现在还不想睡。”
凌浩想了想说:“那我们去府里的揽月阁吧,那里高,可以看到几里外。”
三层高的揽月阁上,一盆炭火,凌浩搂着宁心,和她一起静静地看外面漫天的繁星,温暖的灯光和闪亮的烟花。
宁心回头看凌浩,他的脸在炭火映照下,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一双眼却专注而深情。似曾相识的场景一闪而过,仿佛好久之前,在那个通往谷外的漆黑山洞里,一盏烛火之下,他也曾这样的看着她。那时便是最初的心动了吧。
凌浩唇间浮起一丝微笑,低头吻住了宁心的唇。
半晌后,凌浩抬起头,轻声道:“那时候,我就想吻你了。”
宁心闻言一愣。
“你的心思我怎会不懂。”凌浩说罢,从怀中取出一物,系于宁心颈间。
宁心用手一摸,原来是块玉锁,背面凸凹不平,像是刻了字。可惜今天她是看不到了,熟悉的晕眩袭来,失去意识前,宁心想的是:“如果她没有再醒来,就这样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怀里也是种幸福吧。”
宁心醒来时,已是大年初一早上了,凌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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