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依然在这种情境中生活。我的命运掌握在不为我所知的人手里,他们的一个不好的心情,一个突然的想法就葬送了我经过百倍的努力,甚至是付出了健康的代价得来的机会。一个人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他是多么地脆弱。
他的档案,他的户口都成了他的敌人。
如何克服自杀的念头
不要去死,最好的自杀的方法是让自己慢性自杀:慢慢地死掉,不要理会它,让它自然地走在死亡的路上,它自己会结果自己。如果为此而烦恼就太不值得了。为不能死,或者为无法找到一种理想的死亡的方法而焦虑,没有必要。生命自己就是要死的,它存在着就是为了自找死路。让他自己去死吧,让他走在通往死亡的路上,──已经走在死亡的路上的它已经上路,你,对此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爱等于被爱
爱等于被爱,它的意思是说,人类只有在被爱的时候才会爱,当一个女人,它抱住你的脖子,问:〃你爱我吗?〃这个时候,她的意思是说,如果你爱我,那么我就爱你。爱在这里成了一种交换。这就是人类在金钱的交换原则之外的爱的交换原则。正是这个原则的存在,爱和金钱才能联系起来。
爱在本质上是一种利益。一个人选择恋人、情人、妻子,他们的选择标准意味着什么呢?个子高、身材好、容貌美……这些都是一种利益,至少在将来的生育中,它将显示出来:它将给未来的孩子较好的基因。现在,如果,我们讨论一个人的品质,在爱的关系中,品质似乎已经成了必不可少的条件,为什么呢?因为品质能够保证在将来的困境中自己不被对方抛弃。一个短视的人他可能要求对方的金钱、地位等等现实的利益,而一个有长远眼光的人,他更可能要求对方的学识、品格──这些是一种潜力,它保证他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得到更多的金钱、更高的地位,而且这些是可靠的。这是爱的关系中的利益法则的不同方面──一个方面是眼前的利益,而另一个方面是长远的利益。
娱乐制造业
人们对快乐的误解是何其地深呢?人们以为他们的快乐是可以制造的,他们发明了娱乐业。是的,今天,娱乐业已经成了一种庞大的产业,在今天已经达到了无处不在的地步,可是我们真的可以从中享受到快乐吗?许多人在娱乐业的角子机里投入大把大把的钱,他们希望角子机转了一圈之后就将快乐制造了出来,带给他们。
死气沉沉的好人
我的身边有许多这样的人,他们是公认的好人,品德上无懈可击,但是他们死气沉沉,我宁愿和一个生机勃勃的坏人在一起也不愿意和这样的死气沉沉的好人在一起。他们脸上从头到尾只有一种表情,即使你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使他笑出声来,他对你的幽默无动于衷,你也不能和他们开玩笑,他在任何时候都是〃叫真〃的。当一起玩的人的队伍中,有女人时,他们的脑壳就仿佛是彻底的短路了,他们呆若木鸡,双手插在两腿中间,两只眼睛在地上来回逡巡……他们不打牌,认为打牌是浪费时间,他们不跳舞,认为跳舞是不正经……除了谈他们的专业,他们没有任何可以谈论的东西,――或者说他们对专业以外的东西一无所知,他们也根本就不感兴趣。
一个这样的好人是多么地缺乏趣味啊。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家人是如何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
难道这就是好人的标准模样?
永恒的刑罚
人类给猪判死刑。给马判终身劳役。给动物园里的大熊猫、狮子、老虎判终身监禁。那么人类的刑罚呢?谁来审判?
一个领会
一切都已经说出,只是我们无能领会。
我身体里的委琐,我身体里的软弱,我身体里的孱弱……这些我一直在与之斗争,然而却不能取胜的东西,它们来自哪里?我无法战胜的身体,我无法战胜的身体的属性,它来自哪里?
它是我自己赋予的吗?如果真的如此,为什么我不能随意地改变它们?我为什么不能使自己张得高大魁梧?我为什么不能使自己充满暴力?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畏缩、忍让?我的身体,我为什么不能主宰它?一个我自己的东西我却不能主宰它们?这解释不通。所以我说这不是我自己赋予自己的。这些是随着我的身体被先验地赋予了的,它的来临依附于我的身体的先在性。因而我无法改变它。这就是我的宿命。
这里我能领会身体对于我的现在意义,它是我的存在的先验本体论。
我的软弱来自哪里?
为什么我认为它是与生俱来的;因为我对它无法抗拒吗?
这就是我的宿命。我的身体里的一些东西,它来自我的父亲;来自我的家族。
我看到我的儿子身上;在我的儿子身上我的影子越来越浓;这多么令我心碎。现在一切在我的身上无法抗拒的东西再次地传递到了我的儿子的身上;它们将在我的儿子身上重演;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血液、遗传;这是多么令人难以理解的力量,它为什么是这样的?
难道我花去了一生的精力来改变的东西现在要我的儿子也去花一生的精力来摆脱吗?
在我的身上──软弱、妥协,没有信念,卑微、猥琐……这些折磨着我的东西是怎样地遗传到了我的儿子的身上。
我希望我的儿子和我毫无联系,可是他皱眉毛的样子,他走路的样子,他说话的神情,他的一切是那样地和我相象,这难道不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吗?
尊严
我在想尊严的事情。一个人怎样才能尊严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首先,他应当是自由的,他可以自由地决定自己的生活。一个被自己决定的人才能获得别人的尊敬,想一想,一个无法自我决断,他总是处于另一个人或者一个异己的力量的控制之中,他不是他自己的目的,而是别人或者别种事物的工具,那么,他如何有尊严──一条狗,它的尊严不属于它自己,而只能属于它的主人,它再勇敢、再机敏都是如此。这样,我们不能不承认,一个人,他要尊严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他首先必须是他自己的主人,他才能将尊严加之于自己的身上。
其次尊严不是别人给他的。尊严来自他自己。如果尊严意味着别人的尊重,那么我们说,这尊重不是因为别人,而恰恰是因为他自己值得别人尊重。所以尊严在本质上说,是一种自我决定,你决定自己是一个有尊严的,因而你才获得别人的尊重。许多人在面对屈辱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自己试图看不见他自己,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内心的眼睛已经告诉他,他已经知道自己正在自己怯懦的言行中失去尊严,然而,他依然没有勇气维护自己的尊严,于是他闭上了外在的眼睛,他让别人知道,他看不见自己。这样,他的尊严仿佛就在这个过程中别自己虚妄地保护了──他通过看不见自己的尊严而保护了自己的所谓尊严。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他们活在毫无尊严的境地,然而他们却依然活得相当好,因为他们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有的时候是闭上了自己外在的眼睛,例如在一条黑暗的街道上行走,他看到一个歹徒正在强奸一个少女,这个时候,他加快步伐从歹徒的身边一溜而过。这个时候我们发现他闭上了自己外在的眼睛。当第二天警察找他调查强奸案件,这个时候他说:他没有看见。他因为害怕歹徒的报复,而说自己没有看见,现在他不仅闭上了外在的眼睛还同事闭上了内心的眼睛──他丧失了一个人起码的自尊:这个自尊如果存在,他将要求自己说实话──一个有尊严的人他时刻都为自己内心的正义而说实话,并且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但是,我们常常丧失尊严,我们猥琐地卑微地活着。开始是因为怯懦,我们偶然地闭上了眼睛,我们发现这原来是一种极好的逃避的方法,后来我们在遇到尊严的问题时就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这已经成了一种惯例,一种心理上的定势。
献身写作的信念
什么东西能和献身写作的信念相比。和写作相比,所有的东西都是微不足道的,谁谁说了谁谁的坏话,谁谁提名我上教授副教授,谁谁不同意我,谁谁反对我,我的工资增加了几块,……这些重要吗?
热闹地扎堆,然后是喝酒、找女人、然后是骂人,在实在没有人可以骂的时候,就找假想敌。在这种集体的活动中,难道我不是在一步步地失去自我吗?甚至我在这种集体中飘飘然了,我们互相指认对方为天才,而这一点,总有一天,会让人们耻笑。真的,我们在干什么?实际上,我们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而我们却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人?
我知道,如果我一直这样下去,我一定永远是三流的,甚至是五流的、六流的……
投身到写作中去,和自己斗争到底。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成为我的敌人,除了――那个叫〃写作〃的家伙。
我为什么痛恨老人
凭什么像我这样一个30岁的人就老态龙钟了?没有欲望,没有力量。
而老人们,却在电视里声如洪钟,在红地毯上健步如飞,在众人的簇拥下谈笑风生,在河边、在坝上、在每一个角落指手划脚。
我看到这个时代的年轻人都失去了他们的青春,他们在等待老年的来临,他们急切地想在一夜之间老去,以便享受一个老人在这个世界的种种好处,人们害怕自己老得不快,老得不彻底。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老,人们还在急切地追求着精神上的老,当一个人失去了冲动,失去了血性,失去了想象力――这个时候他就可以得到尊重了。
这是为什么呢?
当然有一天,当我年老的时候,我会痛恨年轻人,那个时候,我会怎样,我会使尽浑身解数去贬低年轻人,让他们失去冲动、失去骄傲,让他们精神上衰老。
现在我终于知道是谁主宰了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个世界对年轻如此痛恨,因为,很简单现在老人们主宰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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