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行几日,几人又登上一座险峰。举目向下望去,只见漫山的枫叶,都似火烧般红。转过山巅,前方忽然传来一阵优美的琴音。陈靖仇凝神听去,那琴音和缓中庸,古朴致远,宛然有超凡脱俗之气。几人顺着道路,继续向前行去,刚走得几步,穿出树林,转过一块巨石。眼前忽然一亮,只见一株参天古木之下,一张石桌,几把石几。两人正坐在桌旁。一人看起来似乎只有三十来岁年纪,生得丰神炯异,神采非凡,但两鬓微白,正自闭目抚琴。另一位却是童颜鹤发的老翁,也是松风鹤骨,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正对着身前石桌上的棋局,凝神思考。
三人走至一旁。陈靖仇上前行礼,问道:“两位前辈,你们可是仙山岛的仙人?”那盯着棋局的老翁连忙摇摇手,道:“别说话……老夫正在思考如何破解此步,有事等我下完棋再说……”头也不回,更别说向陈靖仇等望上一眼,便又低头沉思起来。陈靖仇道:“请问老前辈,您知道仙山岛的仙人住在哪吗?”那老者仿佛入定了一般,对身边的事一无所知,或是根本不愿管。那年轻的也只顾弹琴,连眼皮也不动一下。
陈靖仇只好走了回来,道:“小雪,你扶玉儿姊姊在前边树下休息一会,我去等他们下完棋。”于小雪答应着去了。陈靖仇远远站在棋局之旁,静静等候。风动枝头,枯叶飘落林中,不觉夕阳落下,天色已黑。这一等,竟等到了月上中天,那步棋却仍未想出。寒风透骨,陈靖仇不免打了个冷噤。于小雪走了过来,道:“陈哥哥,你先回去休息,让我来替你等吧。”陈靖仇道:“没事,我还能坚持下去——玉儿姊姊好些了么?”于小雪点点头,道:“拓跋姊姊已经安稳睡了。”陈靖仇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睡吧。”于小雪道:“陈哥哥,你别让自己太累了,也要注意休息。”陈靖仇答应了一声。于小雪转身回去了。
晓风轻拂,残月朦胧,秋露莹润,不知不觉已是清晨时分。不一会,东方红日初升,洒落金光万道。陈靖仇只觉困累难当,勉强提起精神,在旁等候。于小雪找了一些吃的,扶着拓跋玉儿,一齐来至古木之下,三人分着吃了。陈靖仇让于小雪扶拓跋玉儿回去休息。拓跋玉儿道:“阿仇,我……我也是你们的同伴,我也要在这儿,陪你一起等候。”陈靖仇拗不过,只好让她跟着站在一旁。过了良久,琴音忽绝,那青年缓缓睁开眼,问道:“这步棋你已想了整整三日三夜,想好了吗?”老翁捋着白须,道:“等一下,等一下!老夫马上就能想出破你这步棋的方法了……”说完又开始沉思。山巅一片寂静,秋风掠过树梢,撒落片片枫叶,满地皆红。落日余晖斜照山头,晚风吹来,不觉又等了一日。陈靖仇道:“小雪,你先扶玉儿姊姊去休息吧。”拓跋玉儿道:“阿仇,我……我不累……我还可以再等下去。”陈靖仇怕他支持不住,道:“玉儿姊姊,小雪也站了一天了……你若不休息,她也一定不肯休息的。”拓跋玉儿一惊,歉然道:“啊,对不起,小雪,都是我不好……”只得由于小雪扶着回去了。
夜半时分,天气更凉,地上一带枯草,已开始结起点点白霜。陈靖仇活动活动手脚,以祛寒气,心中迷茫,真不知还要继续等多久。又过了一会,月已西斜,雁啸长空。迷迷糊糊之中,忽听身后脚步声响,回头一看,原来是于小雪。陈靖仇道:“小雪,夜这么深了,你怎么还不睡?”于小雪取出一些剩下的干粮,道:“我想陈哥哥一定饿了,所以送些吃的来……”陈靖仇伸手接过,道:“谢谢你……玉儿姊姊身子状况还好吗?”于小雪道:“嗯,还好。”陈靖仇道:“那我就放心了,晚上山顶风大,你也快回去吧!”于小雪道:“陈哥哥一定要注意身体,可别着凉。”陈靖仇道:“嗯,我会注意的,玉儿姊姊就多麻烦你了!”于小雪自回去了。
陈靖仇站在棋局边,只觉头脑越来越重,也不知何时,太阳早已升起,赶紧揉揉眼睛,提起精神,在旁静候。过了一会,于小雪扶着拓跋玉儿,带了干粮过来,让陈靖仇吃了。三人一齐静静等候,谁也不敢出声,生怕打断了老翁的思路。要是他再从头想起,那谁知还得等到何年何月。
约莫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那老翁终于开口说话了,乐呵呵的笑道:“好了,老夫终于想出来了!”琴声止歇,青年微微睁眼,似信非信地道:“哦,你想出来了?……”
老翁道:“哼,你不要每次都把我看得如此之差!”伸出食中二指,夹住一枚黑子,往棋盘抛落。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落在棋盘中黑子之侧,竟不反弹。陈靖仇三人都是微微一惊。那老翁笑容满面,道:“这一步可够妙吧!”
青年取出折扇,甩了开来,轻轻扇了数下,道:“你确定了吗?”老翁一脸不豫之色,道:“确定,确定……别每次都把老夫看得这么扁。”青年脸上微露笑容,合上扇子,用扇柄往棋盘上轻轻一点,那罐子里竟然飞出一粒白子,不偏不倚地落入棋局之中。老翁看着棋局,呆了半晌,拍着额头,后悔道:“哎呀……老夫怎么没有想到这手……”不断摇头,自责不已。青年抬起头,道:“如何,认输了?”老翁颓然座倒,道:“不下了,不下了……这已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输给你了……”青年微笑道:“多谢你的夸奖!”
老翁转过头,对陈靖仇道:“现在轮到你们这些娃娃了,你们在此辛苦等候两昼夜,诚意可嘉——找我们可有什么事?”陈靖仇赶紧走上几步,躬身行礼道:“老仙人……我是想来求您,到一座叫伏魔山的山中,去救我师父。”老翁脸露诧异之色,道:“去伏魔山救你师父?……”陈靖仇道:“是的,我师父被一头叫饕餮的魔兽所困。他用冰丝之法暂时将自己和那饕餮封住,只剩一年之命……我听说岛上仙人能击败饕餮,所以来恳求仙人,务必救救我师父!”说着眼圈不禁红了。
老翁沉吟一会,道:“原来如此……但若对手是饕餮的话,那事情可难了!你们所闯入的,应是数千年前,昊天帝花了许多心血才封印完成的饕餮之洞。”想了一会,道:“若饕餮再度现身人世,可是一场大浩劫……你师父牺牲自己将它冰封,是很正确的……”
陈靖仇扑通跪下,不住磕头,求道:“老仙人……求您务必前去救救我师父,不然师父他真的命在旦夕了!”双目含泪。老翁捻着长须,叹道:“傻孩子啊,可别这样随便跪人!男儿膝下千金重,快起来吧!”拓跋玉儿也由于小雪扶着,走过来,道:“求求您……老仙人!求您,求您帮帮我的好朋友……”于小雪也上前相求。老翁沉思道:“唉……这可怎么办呢?”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
那青年转过头,把嘴凑到老翁耳边,低语数声。老翁道:“嗯,我明白了。”转过头来,道:“你们站了好几日,应该也很累了……这样吧,你们先到山下天外村去,找到然翁居,在那儿歇息歇息。等一会老夫自会过去。”陈靖仇三人答应了,缓缓向山下走去。
约行了一个多时辰,方才下得山来。只见山环水绕,田陌交错,青烟薄雾之中,一个村落若隐若现。三人顺着小道向前走去,走过木桥,再行几步,一带竹篱草舍,映入眼帘。走入村中,只见房屋错落有致,四处都是奇花异卉,人虽不多,但都悠然自得,一片世外之景。陈靖仇问了道路,寻到然翁居来。
走至院内,见一小女童,身着青衣,头上挽着两个发髫,正在院中扫地,口中歌道:“秋叶黄,天气凉,枯枝洒落满地霜;心不动,叶不动,手中笤帚仍需动!”
陈靖仇听了,心中大奇,上前问道:“小妹妹,请问这儿是然翁居吗?”
女童放下手中的笤帚,向陈靖仇仔细打量,点点头,道:“这儿就是然翁老仙人的家,请问几位客人是从对弈亭来的吗?”
陈靖仇奇道:“对弈亭?”忽然心中明了,道:“你说的是山上那下棋之处吧?我们正是从那过来。”
女童道:“然翁老仙人已经等你们很久了,快请进吧!”把陈靖仇三人请到大厅之上。
陈靖仇等刚进厅门,却见然翁和那青年,一拄木拐,一摇折扇,已在厅中相候了。陈靖仇心中惊奇,走上几步,道:“然翁老仙人,您怎么比我们还要回来得快?”然翁笑道:“老夫是以御剑之术返回,当然比你们快得多——所以才叫你们先走啊!”转头望着拓跋玉儿,眉头微皱,道:“这一位小姑娘,是否因容颜被毁,且伤势逐渐恶化,以致双目最终失明?”
陈靖仇道:“是的……老仙人,您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然翁笑道:“不是老夫厉害,而是老夫身旁这位古月仙人方才告诉老夫的!”陈靖仇忙向那青年行礼。然翁道:“古月仙人的医术天下无双。若要制服那饕餮,你们该求的人也是他!——老夫要对付那上古魔兽,恐怕也是力有未逮,力不从心。”
陈靖仇转过身,求道:“古月仙人,对不起!我们想请您……”哪知话未说完,古月哗地合上折扇,打断话头,道:“你们不必求我,恐怕我不能帮你们……”陈靖仇一听,心中一凉,忙问:“古月仙人……为什么?”古月缓缓摇头,眼望窗外,道:“红尘之中,从来太多是是非非……自我隐居于此,已不再管人间之事了……”陈靖仇道:“可,可是……”古月道:“这位公子的师父能牺牲自我,精神确实让人敬佩。但我早已了却凡尘,不再过问世事,你们不必再浪费时间了……”说着迈开脚步,向外门走去。
拓跋玉儿道:“求求您!古月仙人……阿仇他找了好久,才找到您这儿来的……”古月正要走出厅门,忽然停步,回头道:“这位姑娘脸上伤势,这一两日内极有可能恶化,有危及性命之虞……你们明日一早到附近东皇岭上,摘取一株名叫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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