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鲁台至京,捧函呈于右相,备述其由,右相喜甚。启视无复前形,惟败血二聚,臭秽不可近。右相大怒,下阿鲁台于法吏,治其夺人妻之罪。狱成,报曰:“男女之私,情坚志确。而始终不谐,所以一念不化,感形如此。既得合于一处,情遂气伸,复还其故,理或有之矣。”右相怒不解,阿鲁台竟坐死。
昔有妇人性好山水,日日临窗玩视,遂成心疾。死而焚之,惟心不化,其坚如石。有波斯胡一见惊赏,重价购去。问其所用,约明日至肆中验之。及至肆,已锯成片,每片皆光润如玉,中有山水树木,如细画然。波斯云:“以为宝带,价当无等。”夫山水无情之物,精神所注,形为之留,况两情之相感乎!
○望夫石
新野白河上,有石如人,名望夫石。相传一妇送夫从戎,别于此,妇怅望久之,遂化为石。天台陈克(字子高)题望夫石云:
“望夫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山头日日风和雨,行人归来石应语。”
○婆饼焦
人有远戍者,其妇从山头望之,化为鸟。时烹饼将以为饷,使其子侦之,恐其焦不可食也。往已见其母化此物,但呼婆饼焦也。今江淮所在有之。
○双雉
《雉朝飞》操者,卫女傅母所作也。卫侯女嫁于齐太子,中道闻太子死,问傅母曰:“何如?”傅母曰:“且往当丧。”丧毕,不肯归,终之以死。傅母悔之,取女所自操琴,于冢上鼓之。忽有二雉俱出墓中。傅母抚雌雉曰:“女果为雉耶?”言未卒,俱飞而起,忽然不见。傅母悲痛,援琴作操,故曰《雉朝飞》。出扬雄《琴清》。
○连枝梓双鸳鸯
韩凭,战国时为宋康王舍人。妻何氏,有美色。康王乃筑台望之,竟夺何而囚凭。何氏乃作《乌鹊歌》以见志曰:
“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自高飞,罗当奈何?”
又曰:
“乌鹊双飞,不乐凤凰。妾自庶人,不乐君王。”
后闻凭自杀,乃阴腐其衣,与王登台,自投台下。左右引衣,衣绝,得遗书于带中曰:“愿以尸还韩氏而合葬。”王怒,命分埋之。两冢相望,经宿,忽有梓木生于两冢,根交于下,枝连于上。又有鸟如鸳鸯,双栖于树,朝暮悲鸣。人皆异之曰:“此韩凭夫妇精魂也。”故诗云:
“君不见,昔时同心人,化作鸳鸯鸟。和鸣一夕不暂离,交颈千年尚为少。”
何氏又有寄凭歌曰:
“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当心。”
康王以问苏贺,贺曰:“雨淫淫,愁且思也。河水深,不得往来也。日当心,日过午则殂,明有死志也。”韩凭家,今在开封府。
○双梓双鸿
吴黄龙年中,吴都海盐有陆东美妻朱氏,有容止。夫妻相重,时人号为比肩夫妇。后妻死,东美不食而死。家人哀之,乃合葬。未一岁,冢上生梓树同根,两身相抱而合成一树,每有双鸿常宿于上。孙权闻之,封其里曰“比肩”,墓曰“双梓”。后子弘与妻张亦相爱慕,吴人呼为“小比肩”。出《述异记》。
○双鹤
荥阳县南百余里有兰岩山,峭拔千丈。常有双鹤,素羽皦然,日夕偶影翔集。相传云:昔有夫妇隐此山数百年,化为双鹤,不绝往来。忽一旦一鹤为人所害,其一鹤岁常哀鸣,至今响动岩谷,莫知其年岁也。出《搜神记》。
○连理树
上官守愚者,扬州江都人,为奎章阁授经郎。时居顺天馆东,与国史简(检)讨贾虚中为邻。贾,柯敬仲友也,工诗善画,家藏古琴三张,曰琼瑶音、环珮音、蓬莱音,皆敬仲所鉴定。守愚亦雅好吟咏,兼嗜绿绮,与贾交游特厚。每休暇过从,诗酒琴棋,从容竟日。贾无嗣,止三女。尝曰:“吾三女可比三琴。”遂取琴名名女焉。守愚子粹,甚清俊聪敏。生时,人送《唐文粹》一部,故小字粹奴。年十岁,因遣就贾学。贾夫妇爱之如子,三女亦兄弟视之,呼为粹舍。尝与其幼女蓬莱,同读书学诗,深相爱重。贾妻戏之曰:“使蓬菜他日得婿如粹舍足矣。”归以告,守愚曰:“吾意亦然。”遣媒往议,各已许诺。粹、'蓬莱'二人亦私喜不胜。不期贾忽罢归,姻事竟弗谐。
后三年,守愚出为福州治中。始至,僦居民舍,得楼三楹。而对街一楼尤清雅,问之,乃贾氏宅也。守愚即日往访,则琼瑶、环珮已适人,惟蓬莱在室,亦许婚林氏矣。粹闻之,悒怏殊甚。蓬莱虽为父母许他姓,然亦非其意也。知粹至,欲一会而无由。彼此时时凝立楼栏相视,不能发语。蓬莱一日以白练帕裹象棋子掷粹,粹接视,上画绯桃,题一诗曰:
“朱砂颜色瓣重台,曾是刘晨旧看来。只好天台云里种,莫教移近俗人栽。”
粹虽美其意,然莫如之何。亦画梅花一枝,写诗以复。诗曰:
“蕊玉含春捏素罗,岁寒心事谅无他。纵令肯作仙郎伴,其奈孤山处士何!”
用彩绳系琴轸三枚坠之,投还蓬莱。蓬莱展看,闷闷而已。
未逾时,值上元节。闽俗放灯甚盛,男女纵观。粹察贾氏宅眷必往,乃潜伺于其门。更深后,果有女夫舁轿数乘而前,蓬莱与母三四辈上轿,婢妾追随,相续不绝。粹尾其后,过十余街,度不得见,乃行吟轿旁曰:
“天遣香街静处逢,银灯影里见惊鸿。彩舆亦似蓬山隔,鸾自西飞鹤自东。”
蓬莱知为粹也,欲呼与语,诉其所怀,而碍于从者,亦于轿中微吟曰:
“莫向梅花怨薄情,梅花肯负岁寒盟!调羹欲问真消息,已许风流宋广平。”
粹听之,知其答己梅花之作,不胜感叹。归坐楼中,念蓬莱之意虽坚,而林氏之聘终不可改,乃赋《凤分飞》曲以寄之曰:
“梧桐凝露鲜飚起,五色琅ㄐ孪础=眶玺骢涯獠⑵埽虐牟嗜缦肩病>珊鲎鞯ど奖穑耋锷刮匮省e氤咔靥ǜ羧趿鳎龃靶寤Э彰髟隆ot飔扫尾仪朝阳,可怜相望不相将。下谪尘寰伴凡鸟,不如交颈两鸳鸯。”
诗成,无便寄去。忽贾遣婢送荔枝一盘来,粹诡曰:“往在都下,与蓬莱同学,有书数册未取,乞以此帖呈之,俾早送还。”婢不疑有他,持送蓬莱。读之垂泣曰:“嗟乎,郎尚不余谅也。”乃作《龙剑合》曲答之,示终身相从之意。写以鱼笺,密置古文中。付婢绿荷曰:“粹舍取旧所读书,此是也。汝持去还之。”其曲曰:
“龙剑埋没狱间久,巨灵昼卫鬼夜守。蛟螭藏,魍魉走,精光横天气射斗。冲玄云,发金钥,至宝稀世有。奇姿烁人声撼牖,鹈膏泽锷凤刻首。龙剑煌,新离房,静垂流电舞飞霜。影含秋水刃拂铓,辘(上罒下鹿)(上罒下欶)团金宝珠装。司空观之识其良,悬诸玉带间金章。紫焰煌煌明瑀珰,星折中台事岂常。逡巡莫敢住,一去堕渺茫。龙剑灵,是龙精,莹如鹇尾拂水清。雄作万里别,雌伤千古情。暂留尘埃匣,何日可合并?会当逐风雷,相寻入延平。纯钩在瑧(琫)珌,纵然贵重非我匹。我匹久卧覃水云,一双遥怜两地分。度山仍越壑,辛苦不可言。天遣雷焕儿,佩之大泽濆。铿然一跃同骏奔,骇浪惊涛白昼昏。始知神物自有偶,千秋万岁肯离群。”
粹读之,服其才,而感其意。
俄而闽中大疫,蓬莱所议林生竟死。贾夫妇知粹未婚,乃遣人报守愚求终好,守愚欣跃从之。六礼既备,亲迎有期。花烛之夕,粹与蓬莱相见,不啻若仙降也。因各赋诗以志喜。时至正十九年己亥二月八日也。粹诗曰:
“海棠开处燕来时,折得东风第一枝。鸳枕且酬交颈愿,鱼笺莫赋断肠诗。桃花染帕春先透,柳叶蛾黄画未迟。不用同心双结带,新人原是旧相知。”
蓬莱诗曰:
“与君相见即相怜,有分终须到底圆。旧女婿为新女婿,恶姻缘化好姻缘。秋波浅浅银灯下,春笋纤纤玉镜前。天遣赤绳先系足,从今唤作并头莲。”
蓬莱有诗集,粹序之,名曰《絮雪》。
粹时才名藉甚,当道有欲荐之者。蓬莱苦口止之曰:“今风尘道梗,望都下如在天上。君岂可舍父母之养,而远赴功名之途乎!”粹乃以亲老辞。
次年,治中物故。又明年,为至正壬寅,闽城为盗所据,城中大姓多避匿山谷,粹亦携家遁。盗踪迹得之,尽戕其一门,留蓬莱一人不杀,将以为妻。蓬莱知不免,绐盗曰:“我无归矣,愿事将军。虽然,俟埋其故夫未晚也。”盗喜从之,同至尸所,拔佩刀为掘一坑。掘讫,掷刀于地,坐于旁曰:“吾倦矣!”目蓬莱,使取刀抄土掩之。蓬莱即举刀自刎曰:“死作一处无恨!”盗遽起夺刀,已绝咽矣。盗怒曰:“汝望同穴乎?”遂埋蓬莱二十步外,使两冢相望。
其年,燕则普化为福建行省平章,乃集诸县民兵克城,民方复业。又数年,有同避寇者,始备说蓬莱事。平章遣人视之,将以礼改葬。至则两墓之上各生一树,相向枝连柯抱,纠结不可解。使者归报,平章亲往视之,果不谬。乃不敢发,但加修葺,仍设奠祭焉。人呼为连理冢树,闽人至今称之不绝。见《剪灯余话》。
○并蒂莲
扬州张姓者,富冠郡邑。有女字丽春,年十七,美姿容,善诗赋。远近争来缔姻,张翁志在择婿,不许。
同里曹姓者,家虽贫,有子名璧,聪俊工文词,年十六未室,张颇垂意焉。曹以贫富自量,不敢启齿。张一日开塾于家,令人招生过塾读书。生负笈而至,丽春于花下窥之,窃念曰:“得归此郎,平生足矣。”张亦暗喜。寻命生宿于西轩静室,以便肄业。
时值菊节,张拉师出外登高。生兀坐书斋,不胜岑寂。日将晡,窗外闲步,偶与丽春相遇。生整容前揖,丽春亦不避,彼此交会,其礼甚恭。丽春笑曰:“子知家君馆谷之意乎?东床之选,其在兹矣。子宜郑重!”正叙话间,侍婢报曰:“主人回矣。”遂各散去。翌日,丽春命侍儿兰香持彩笺作词寄生,中有“赤绳系足”之句。生得词甚喜,以诗一律答之,末联云:
“昨夜嫦娥降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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