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槛的技术真正要说好的还应该是大老爷们儿——当然不排除也有女强人打天下的,就是大陈镇上也有为数不少的女能人。可是成大气候的毕竟大老爷们儿占多数,大陈镇在成为“衬衫之乡”的进程中也不例外。
“衬衫之乡”比我想象的要气派得多。年轻的镇党委书记徐江琦不像有的乡镇干部一开口就拿出“年度统计表”一类,堆给你如山一样的数据,他指着排排高楼迭起的街道问我,他这儿像不像城市,他说你们北京人最有权威评判这个问题。我四周瞧瞧,颇有些为难,因为按照“城市”的标准,这儿似乎少了些喧哗,多了些幽静,虽然宽阔的大街上也有不少车来人往,但显然井井有条,没有那些叫人烦恼的拥挤。于是我只好直说:“城市还不一定够得上,但比起北方的中等县城,绰绰有余和现代化得多。”小徐听了哈哈大笑,说这就满足了,因为他曾同别人打过这样的赌,要是有人能把他们的大陈镇说成像座城,那他从市里下到小镇来当书记算是一种“高升”。现在他从我嘴里得到了“高升”的引证,自然有些自得其乐。小徐书记曾是市委宣传部的才子,因而很幽默。“不过我内心真的感到我们大陈镇的许多了不起。”他深情道,在过去“农业学大寨”年代,终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大陈人也有过露面的时候,是省里的老典型,可农民们除了能得到几句空头的表扬外,两手依旧空空,儿女娶亲出嫁还得靠摇拨浪鼓的老父亲外出“鸡毛换糖”挣的几个脚钱办事。改革开放给大陈镇人带来了真正的机遇。当像本市的廿三里人开始形成自己的有形市场时,特别是后来义乌小商品市场的蓬勃兴起,大陈镇的农民们便着手建立自己的产业优势,即已经渐成气候的衬衫加工业。最初的是东一家、西一家的作坊式加工场;后来是东一村、西一村的小规模形式,之后便是成片成片的衬衫加工户;再后来就是一个又一个衬衫生产厂如雨后春笋般地遍地开花。这一过程很有趣,就说销售运输这一块吧,大陈人最早的销售是靠几个妇女提着竹篮或是拿一个布兜搭乘拖拉机什么的往城里的自由市场上自己吆喝着卖;后来是男人们带着样品跑外联系客户,再通知家里发货;再后来是整车整车地往外拉;而今都是全国各地甚至国外的客商自己跑到大陈镇来拉货等货。农民们办厂和经商的方式也随之改变着。由最先的家庭作坊式,到几个人的联户互助式,再由几户联合到大户独立作战态势,发展到现在集团和名牌产品企业领头,与全镇千百户小企业互动并进的局面。集团企业与名牌产品构筑着今天大陈镇作为“中国衬衫之乡”金碧辉煌的大殿,千百家中小企业则是烘托这“中国衬衫之乡”金碧大殿的基石和四围的绿地与花园……如此参错有序的产业形式结构,组成了大陈镇今天固若金汤和名副其实的“中国衬衫之乡”。
小徐书记指着几乎全为新建筑的街道与两边的楼房说:“农民们现在可懂得什么是市场了。我们现在全镇共有400多家制衣企业,为了提高其市场竞争能力,过去分散在各村寨的家庭式工厂,现在几乎都搬到了镇上,其中60多家大企业基本都集中在镇上。我们这儿是过去的一户农民,现在差不多都是一个品牌甚至是几个十几个几十个品牌的企业。他们往镇上每搬一户,大陈新镇就等于延伸了一段,规模大了一片,现代化了一程。这种符合市场规律的聚集,带来了小镇建设的城市化、企业经营的规模化、地方优势的产业化、供销运输的快捷化、优胜劣汰的竞争化和整个大陈镇自身形成市场的良好气候与条件。而大陈镇自身形成的市场化给我们‘衬衫之乡’原有的优势所带来的好处更是不计其数:信息的互用、价格的良性调节、企业与企业之间联合兼并的方便以及共同构筑‘衬衫之乡’的形象与影响度。就在几年前,谁认识我们小小的大陈镇嘛,连义乌这市名在全国也没几个人知道。可现在的情况大不一样了,服装业尤其是搞衬衫行业的,他如果不知道或不了解咱大陈镇的行情那他准吃大亏。另一方面,正是‘衬衫之乡’的市场影响力,使得全国乃至东南亚地区的衬衫行业的经商者都往这里跑,大陈镇本身就成了整个衬衫行业的市场中心和发挥着第一市场的作用。”
“面对这种发展,你们是如何适应的?”
这回小徐书记拿出了一份文字材料给我看,那上面是大陈镇“1999年18项基础设施投资与实施计划、责任人”等情况的详细规划。我粗略一算,总投资超过一个亿。“这几年我们镇政府每年都要投入这么多钱来完善和改造好小镇基础设施,使小镇真正成为不仅具有产业的‘衬衫之乡’优势,更重要的是要建立‘衬衫之乡’的市场优势。”他说。
“一个镇级单位每年要拿出亿元资金搞基础建设,钱从何处来?”
“当然首先得有实力呗!”小徐自豪地说,“去年我们全镇工农业产值达到20亿元,财政收入1900万元,农民人均收入6080元。从这个数字上来看,作为镇一级的经济成果已经了不起了。大幅度发展镇区建设,仅靠政府的力量明显不足,但我们的潜力在于农民手里有钱呀!咱这儿的企业全是个体和私营者,现在的个体、私营者可是不一般了,他们大的几千万几个亿资产都有。像我们今年要搞的18个项目中,5000万元的资金是由镇政府出,另5000万元就靠我们的那些个体私营老板了!”
从廿三里的百姓主动出资修路的事,我不再怀疑大陈镇人同样也有义乌人民共同的一种美德:个人富了,从不忘集体和公益事业。
大陈镇的今天已经是很规模很超前的城镇了,而政府今年的18项新投资项目,更让人心潮澎湃。看,他们又要在世纪末的今年内建起美丽如画的“江滨绿廊”、可以走四道车的大陈大道和像大都市里的那种立交桥……
我忍不住又想起了曼哈顿。于是便对小徐书记说:“希望你们的大陈镇成为‘中国曼哈顿’的‘时代广场’!”
“没问题。下次你来就可以看到我们的‘大陈广场’了。”我仔细再一看他手中的18个项目,可不是,里面有一项就是要在年内建设一个集各种交易和市场功能的“大陈广场”。
好你个义乌人,似乎你们昨天已经在做了的一切,都是在为明天成为中国的“曼哈顿”写注解!
来到大陈镇,我不能不去中国“衬衫之王”之一的“能达利”。
这是一个哥俩办起来的厂子。目前他们厂的“能达利”产品已成系列,国家服装公司认定他们在中国衬衫行业的市场销售量和品牌优势在前五六名。“能达利”在义乌是当然的“衬衫老大”,哥叫陈溪见,胖乎乎的,一副大老板的样子;弟陈溪东,清清秀秀,一表人材。哥俩从开始干衬衫业到现在成为全国衬衫行业的龙头企业并没有多少年头。1992年前,哥俩还是拎着皮包扛着麻袋满世界跑推销的“小货郎”。说起来陈氏哥俩的发展并不复杂,他们的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共有兄弟姐妹4个。老大陈溪见高中毕业时极想上大学,可几次拼搏都没考上,于是只好回家当农民。这小伙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当他在别人已经开始做起服装生意时,他心里尽管仍做着“大学梦”,但毕竟离生活的现实远了些。这时弟弟陈溪东也初中毕业,哥俩一商量,说咱们也做生意吧。那时并不像现在正儿八经地办厂,他们先买了一台缝纫机,等种地天黑回家后在小煤油灯下试着做上几件,再到街上卖卖看。如果能卖掉,就再做几件。如果卖不掉便上地里种一段田再试着来。做着做着,便有人来接货,就是把货低价卖给中间人,这些中间人负责帮你推销。一件衣服最多赚上一两块甚至几毛钱。可这也比种地好啊!在与命运苦苦挣扎中的陈氏兄弟,决定把积存起来的钱全部买缝纫机,然后又雇了二三十个小工。这样他们在乡下又干了足足两年,等到第三年时便在小镇上租房办起了一个有点像样的厂。
“从1989年到1996年的那8年里,真的像‘八年抗战’,那段时间是我们哥俩最辛苦的年份。”在气派非凡的会客厅里,已是总经理的弟弟陈溪东颇有感慨地道,“当时我们的年产在二三十万件左右。这个规模是属于既不能形成自己的独立产品,又缺乏市场价格竞争优势的阶段,唯一能跟人家拼的就是靠销售上的灵活性。可这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时我哥俩分工,他跑西安我跑沈阳,这一西一北大半个中国,你只要能说得出的地名,没有我们哥俩没去过的。有些当地人都不是特别清楚的,我哥俩都涉足过。那几年你知道我们的生意是咋做的?嘿,现在想起来真觉得蛮有点意思。那其实不叫做生意,是认门哪!因为我们是小厂,没人认识我们,更不认我们的货,所以每次只能去认人家的门。但就是这几年,我们认门认出了门道。觉得在中国做生意太有潜力了,那就是我们广大的中西部和东北部地区。那儿的特点便是代表了中国百姓的基本水平,而生产销售适合这些地方的对路产品,也正是摸准了中国市场的门道。1996年,经过‘八年抗战’的锻炼后,我们哥俩决定像模像样地办个衬衫大企业,于是一投资便出手3000多万元。当时仅买地皮一项就花了1000多万,因此有人猜测我们是不是炒房地产,等到我们的现代化厂房拔地而起,全套从日本进口的设备开始飞转时,大陈镇的父老乡亲们惊诧不已,说这才像做大生意嘛!”陈溪东一边领我参观他的现代化成衣流水线,一边神采飞扬地讲述他与哥哥俩人当年决策的英明,“你都看到了吧,这么大摊子,开始不少人说这哥俩,抽的洋烟穿的名牌,全都是贷的款,有他们哭的日子。可仅仅3年时间,我们依靠自己的技术优势和规模优势,一下占据了中国衬衫业的制高点。同时又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