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惶恐不安地看着她;好像努力猜测着她说些什么。她重新问了一遍。于是;他无限忧伤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跑开了。
她待在那里没有动;惊讶不已。
过了一会;他带着一个包袱回来;将其扔到她的脚下。这是一些好心的妇女放在教堂门口给她穿的衣服。这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几乎********。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生命又复苏了。
卡齐莫多几乎也受到这种羞怯的感染;立刻用大手遮住眼睛;重新走了出去;不过;这一次是慢吞吞的。
她连忙穿上衣服。这是一件白色衣裙;带有一块白面纱;是主宫医院见习护士的衣服。
她刚穿好衣服;就看见卡齐莫多走了回来。他一只胳膊挽着一只篮子;一只胳膊夹着一块床垫。篮子装着一瓶酒。面包和一些食品。他将篮子放在地上;说道:吃吧。他在石板上铺开床垫;说:睡吧。原来敲钟人拿来的是他自己的饭菜和被褥。
埃及姑娘抬头看他;想向他表示感谢;可是说不出一句话。这可怜的魔鬼确实可怕;她吓得瑟瑟发抖;只好低下了头。
这时;他对她说:我把您吓着了。我很丑;是吗?别看我;光听我说话就行。白天您就待在这里;夜里您可以在整个教堂里到处走。不过;无论白天或夜晚;你都别走出教堂。不然的话;你就完啦。人家会杀了你;而我;也会死去。
她深受感动;抬起头来想回答他的话。他却已经走了。她发现只有自己独自一人;思量着这个近乎妖怪的人这番奇特的话语;他的声音是那么沙哑却又那么温和;她的心被打他动了。
随后;她细看了一下这间小屋。它差不多六尺见方;有一个小天窗和一扇门;开向平滑石板屋顶微倾的坡面。屋檐上装饰着一些动物头像;似乎在她周围探头探脑;伸长脖子想透过天窗偷看一看她。在她那间小屋的屋顶边上;她看见无数壁炉的顶端;全巴黎城家家户户的炉烟;在她眼前袅袅上升。这个捡来的孩子;被处以了死刑;惨遭不幸;没有祖国;没有住所;没有家庭;对像这样一个可怜的埃及姑娘来说;眼前的景观是多么凄凉啊!
她想到自己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心如刀割。就在此刻;她感到有一个毛茸茸的;长满胡须的脑袋悄悄钻到她手里;爬上膝盖;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此刻一切使她感到恐惧);低头一看;原来是可怜的山羊;那机灵的佳丽;在卡齐莫多驱散夏尔莫吕的刑警队时跟着逃出来的;在她脚下蹭来蹭去已近一个小时;却没能得到主人的一眼顾盼。埃及姑娘连连吻它。她说:啊!佳丽;我竟把你忘了!你却一直在想我啦!啊!你没有负心啊!就在这时;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长期以来将眼泪堵在她心窝中的石头拿掉了;她嚎啕大哭;随着眼泪的流淌;她感到心中最辛酸。最悲切的苦楚随着眼泪一道流走了。
夜幕降临;她发现夜是多么美丽;月亮是多么温柔;她沿着教堂周围高高的柱廊上走了一圈。她感到心情舒坦了一些;因为从这高处往下望去;大地显得是多么宁静安祥啊!
第 九 卷 三 耳 聋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后发现夜里睡了个好觉。这使她惊讶万分;她已很久未睡过一次好觉了。一缕明媚的朝晖透过窗洞射进来;照到了她的脸上。在看见阳光的同时;她发现窗洞口有个东西吓了她一跳;那是卡齐莫多的那张丑脸。她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不过没有用;透过她的玫瑰色眼睑;那个独眼。侏儒。缺牙的丑面孔;似乎一直浮现在她眼前。于是;她索性一直把眼睛闭着;她听到一个粗嗓门极其温和地说;别怕;我是您的人。我是来看您睡觉的。这不妨碍您吧;对吗?您闭着眼睛;我在这儿看;这对您不会有影响吧?现在我要走了。你瞧;我在墙后头;您可以睁开眼睛啦。
还有比这些话更惨痛的;那就是说这话的声调。埃及姑娘深受感动;睁眼一看;其实他已不在窗口了。她走向窗口;看见那可怜的驼背在墙角处缩成一团;姿态十分痛苦而顺从。她拼命克制住对他的厌恶。过来吧。她轻轻地对他说。看到埃及姑娘嘴唇在动;卡齐莫多以为她在撵他走;于是站起来;跛着脚;低着头慢慢地踱出去;甚至不敢向姑娘抬起充满失望的目光。她喊道:过来嘛!他却继续往前走;于是她扑到小屋外;朝他跑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卡齐莫多感到被她轻轻地一碰;不由得四肢直打颤。他重又抬起头来;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她;看见她要把他拉到她身边;整张脸孔顿时露出快乐和深情的光芒。她想让他进屋去;可是他坚持不往里走;说:不;不。猫头鹰不进云雀的巢。
此时此刻;她姿态优雅地蹲在她的床垫上;小山羊睡在她脚旁。两人好一会儿一动不动;默默地对视着;他觉得她是那么优美;她觉得他是那么丑陋;她每时每刻在卡齐莫多身上发现更多丑陋之处。目光从罗圈腿慢慢移到驼背;从驼背慢慢移到了独眼;她弄不懂一个如此丑陋不堪的人怎能生存于世。然而在这一切中间又包含着无穷悲伤和无比温柔;她慢慢开始适应了。
他首先打破了沉默。您是喊我回来?
她点点头;说道:是的。
他懂了她点头的意思;咳!他说;好像要说又有些犹豫不决。可是。。。。。。我耳聋呀。
可怜的人!吉卜赛姑娘以一种善意的怜悯表情大声说道。
他痛苦地笑了笑;您没发现我是聋子;是吗?对;我耳聋。可我生来就是这样。很可怕。不是吗?而您呀;这么漂亮!
在这个不幸的人的声调中;发现他自己不幸的感受是如此的深切;她听了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何况他也听不见。他接着说下去:
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像现在这样丑陋。我拿自己与您相比;我很可怜我自己;我是一个多么不幸的怪物呀!我大概像头牲畜;您说对吗?您是一滴露珠;一道阳光;一首鸟儿的歌!我呢;我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不是人;也不是兽;一个比石子更坚硬。更遭人践踏。更难看的丑八怪!
说着;他笑了起来;这是世上最撕裂人心的笑声。他继续说:是的;我是聋子。不过;您可以用动作和手势跟我说话。我有一个主人就用这种方法跟我谈话。还有;我从您的嘴唇翕动和您的眼神会就会很快知道您的意思。
那好!她笑着说;告诉我您为什么要救我。
她说话的时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我明白了。他回答道;您问我为什么要救您。您忘了有天夜里;有一个人想把您抢走;就在第二天;您却在他们可耻的耻辱柱上帮了他。一滴水。一点怜悯;我就是献出生命也报答不了啊!您把这个不幸的人忘了;而他;他可记得呢。
她听着;心里深受感动。眼泪在敲钟人的眼里滚动;不过没有让它掉下来;好像吞下眼泪是一件荣誉攸关的事。
听我说;他深怕这眼泪流出来;继续说道;我们那边有很高的塔楼;一个人要是从那里掉下去;还没落到地上就完蛋了;只要您乐意我从上面跳下去;您一句话也不必说;丢个眼色就够了。
这时;他站起来。虽然吉卜赛姑娘自己是那样不幸;这个古怪的人仍引起了她几分同情。她打个手势叫他留下来。
不;不。他说。我不该待太久。您看着我;我一点都不自在。您不肯转过头去;那是出于怜悯。我去待在某个看得见您;而您看不见我的地方;那样我会觉得更好些。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金属小口哨;说:给;您需要我;要我来;不太害怕看到我时;您吹这个;我会听到它的声音。
他把口哨往地上一放;就立即避开了。
第 九 卷 四 陶土和水晶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爱斯梅拉达的心灵渐渐地恢复了平静。极度的痛苦就像极度的欢乐一样;来势猛烈但却不持久。人心不会长时间地停留在一个极端上。那个吉卜赛姑娘受的苦太多;剩下的就只有惊骇了。
安全有了保障;她的心中又产生了希望。她置身在社会之外;生活之外;她又隐隐约约地感到;再返回社会。返回生活;也许并非不可能的。她就像一个死人手里保留着坟墓的钥匙。
她觉得那些长期纠缠着她的可怕景象慢慢离她而去。所有可怕的幽灵;皮埃拉。托特吕和雅克。夏尔莫吕;所有的人;甚至教士本人;都从她的脑海中渐渐淡去了。
再则;弗比斯还活着;她深信不疑;因为她亲眼看见过他。弗比斯的生命就是一切。一连串致命的打击;使她形如槁木心如死灰;但她在心灵中却发现还有一样东西。一种感情依然屹立着;那就是她对卫队长的爱。爱就象一棵树;自行生长;深深扎根于我们整个内心;常常给一颗荒芜的心披上绿装。
无法解释的是;这种激情愈盲目;则愈顽固。它自身毫无道理时;最为牢固了。
爱斯梅拉达想到卫队长;心中不无苦涩。毫无疑问;可怕的是他也会受骗;相信那件绝不可能的事;认为那个宁愿为他舍弃上千次生命的姑娘真的捅了他一刀。说到底;不应该过分责怪他:她岂不是承认她的罪行吗?懦弱的女人;她岂不是在酷刑之下屈服了吗?全部错误在于她自己。她就是让人拔去手指也不该像那样说话呀。总之如果能再见到弗比斯一面;哪怕只一分钟;只说一句话;只丢一个眼神;就可以使他醒悟;使他回心转意。她对此毫不怀疑。然而许多奇怪的事情是;当众请罪那天意想不到弗比斯在场;同他在一起的还有那个姑娘;这一切把她搅得个糊里糊涂。那姑娘大概是他的姐妹吧。这种解释不合情理;她却非常满意;因为她需要相信弗比斯一直爱她;只爱她一个人。他不是向她发过那么多山盟海誓吗?她那么天真。没有心眼;难道还要别的什么东西吗?再说在这个事件中;种种假象与其说不利于他倒不如说是不利于她自己;难道不是这样吗?于是;她等待着;而且希望着。
让我们再来看一看教堂;这个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她的大教堂;本身就是最灵验的镇静剂。这座建筑的庄严轮廓;姑娘周围各种事物的宗教仪态;可以这么说;从这座巨石的每个毛孔中渗透出来的虔诚和宁静的思绪毫无知觉地在她身上发挥着作用。建筑物也发出各种声音;那么慈祥。那样庄严;慰藉着这个病弱的灵魂。主祭教士的单调歌声;众信徒给教士时而含含混混。时而响亮的应和;彩色玻璃窗和谐共鸣的颤动;就象是百只小号回响的管风琴声;又仿佛大蜂房般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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