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作。他那刚劲有力的刀法,不仅显示了他的雕刻艺术才能,更展示了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共产党人的精神世界。许晓轩在狱中威信很高,难友们都十分尊敬他。他是个异常爱学习的人,每天早上天刚亮,便开始学习外文。晚上,他利用走道上透进来的微弱的桐油灯光线读书,天天如此。狱中两、三年下来,许晓轩不仅能翻译一般的俄文,而且还能用英文读《孙子兵法》。有难友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连这样的书都看?”许说:“既然敌人把我们关监狱里出不去,那么就既来之,则安之,要充分利用时间学习,为将来有一天出去更好工作打基础。”
1946年7月,军统息烽监狱撤销,
许晓轩和罗世文、车耀先、谭沈明等“重犯”重新回到白公馆。后许晓轩与共产党员谭沈明、韩子栋三同志组成临时支部,他任支部书记。在许晓轩的领导下,他们一直在策划狱中的革命志士们的越狱计划。经过一段时间的周密考察和分析,许晓轩认为韩子栋同志有机会逃走,因韩当时在狱中小买部和伙食团干些杂活,有机会逃出魔掌。“能越狱一个人,就走一个人”。这是临时党支部的决定。越狱计划开始了:先由韩子栋利用跟监狱看守一起出去干活的机会,画一张道路、壕沟、岗哨、四周环境的简图回来,再有狱中支部的同志们详尽商量。1947年8月18日,在许晓轩的亲自指挥下,韩子栋同志利用与看守一起到磁器口街上买菜的机会,乘特务们在茶馆打牌时间,终于逃脱,并历尽艰辛到达延安。解放后,韩子栋担任贵州省政协副主席。《红岩》中的“疯子”就是根据韩子栋的传奇经历塑造的人物,给广大读者留下深刻印象。
此次韩子栋的越狱成功,让特务们一下提高了警惕,他们要许晓轩带头保证不越狱逃跑。许晓轩断然拒绝,因此被罚带重镣和在烈日下做苦工。然而敌人的阴谋无法消磨许晓轩的革命意志。
有一天,狱中发生一件意外事:一位无辜的青年难友遭到敌人毒打。“快说,这纸条上的消息是从那里来的,是谁写的?”特务们一边用鞭子抽打这位青年难友,一边逼着他“交代”。
—文,—“住手!那纸条是我写的!”突然,一个宏钟般的声音从楼下一室牢房传出。
—人,—“又……又是你啊!许晓轩,你给我出来!”特务又气又恼地吼道。
—书,—牢门开了,许晓轩昂首挺胸地走出牢房,坦然地问特务:“有什么事可以问我。”
—屋,—“这纸条的字是你写的吗?消息从那里来的?”特务问。
许晓轩轻蔑地看了一眼特务手中的那张字条,说:“消息是你们提供的……”
“不可能!”特务叫了起来。
“那可不。”许晓轩镇静地解释道:“有次放风的时候,我看见你们的办公室的门开着,我便进去从你们的报纸上看到了这消息。”
“你,你敢!”特务听后气得快跳起来。当罪恶的皮鞭正要落到许晓轩身上时,整个监狱响起了“不准打人”的怒嚎。这声音让特务们胆颤心惊,只好当即宣布:“算了算了,今天停止放风。”
许晓轩多次表现出的这种临危不惧、舍已救人的高贵品质,使监狱里的难友们异常感动和敬佩。
有难友在放风时问过许晓轩:“如果有一天敌人要枪毙我们的时候,你老许有什么要求?”
许晓轩拢了拢尖尖的下巴,笑笑,说:“真如果在我临死的时候,敌人问我有什么要求,我就说要看当天的《新华日报》。看完后我死无遗憾了。”
“许晓轩!出来!”这里1949年11月27日夜晚的白公馆内的特务叫喊声。这一天,被狱中难友称为“许大哥”的许晓轩将被特务们拉出去枪毙。此刻,许晓轩没能获得他最后想看一份当天《新华日报》的愿望,然而他却以一个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的名义,向有可能留下生命的同志转达他用十年牢狱之苦铸炼出的一个带血的心愿:“……请转告党,我做到了党教导我的一切,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仍将这样……希望组织上务必经常注意整党、整风,清除非共产阶级意识!”
说完这句话,许晓轩轻轻地将身上的一件棉衣脱下,然而深情地披在一位难友肩上:“亲爱的同志穿上吧,它会对你有用的。”随即他大步跨出牢房。
刑场上,许晓轩一双蔑视的目光象两把利剑,刺向对他举枪的敌人:“你这狗东西也活不了几天,人民必将审判你们!”
“中国共产党万岁——!”
面对这样的共产党人,刽子们的双手在发抖。“哒哒,哒……”子弹穿过英雄的身躯,或在手铐和铁镣上“当当”乱响,溅出斑斑火星……
又一个倒下了。
又一批倒下了……
“宣灏!”
“文泽!”
“……”
“现在轮到你们啦!快出来吧!”满身沾着烈士鲜血的刽子手们回到白公馆,又开始新一轮的屠杀。
“你这个瞎子,问你一句:还有什么要求?说来我我们听听……”特务走到四室牢房,问一向走路都看不清的高度近视者宣灏。
不想,弱不禁风的宣灏淡淡地撇了一眼刽子手们,脸端微微一笑。
“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刽子手们感到不可思议。
宣灏心想,当然要笑嘛!你们不是问我最后的要求吗?我的“最后的要求”是个秘密,只能向狱中的党组织讲,而且我已经在前些日子完成了这项使命。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的要求吗?”突然,宣灏愤怒地对几个刽子手大声说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们——我的最后要求是:我们的生命,是蒋介石匪帮,在人民解放军就要到临的前夕,穷凶极恶地杀害了的!他们既然敢犯罪,他们就应当自己负起责任来!不管他们逃到天涯海角,都不能放过这些杀人犯! 当人民法庭审判他们的时候,更不能为他们的甜言蜜语或卑贱的哀恳所哄过!‘以血还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相信我的同志们一定会以同志般的忠诚来满足我——一个追求共产主义的革命者的愿望!”
“妈的,临死了你竟敢还在胡言乱语!”刽子手一听,一拥而上,将宣灏的嘴堵上,然而连推带跌地将他押出牢房。
“文泽!你呢,你在牢里也算是个老资格了,怎么样,也想最后交代几句?”刽子手将凶残的目光盯向另一位“犯人”。他就是已有8年“狱龄”的共产党员文泽。
“算你猜对了。我确实有几话要说……”文泽是监狱里有名的诗人,早在参加革命前就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十三四岁在重庆巴蜀印刷社当学徒时就开始文学创作,常在报上发表诗作。新四军部队里一位颇有影响的“战士诗人”。“皖南事变”后被捕,先后被国民党反动派关进江西上饶、贵州息烽监狱,后来与许晓轩等一起押到重庆白公馆。8年牢狱,文泽没有断过写作,他的《刽子手》一诗曾在难友中非常流传:
……
啊,他,他们就是这样的一批——
恶棍、流氓、窃贼,
可是,这还只是他落寞的时候,
很快,他高升坐了办公室,
会拍着桌子叫你签字,会替难友找“前程”,
运气来了,很快当上了奴才们的头领,
“领袖”的耳目,保镖头儿,警犬。
失踪、捕杀、关监,
搜索到床底,叫声……
每一群人里都有他的小狗钻进来窃听,
每一个百姓家里都被他的喽罗所暗探。
“你的老伙计许晓轩在外面等着你呢,劝你识相一点!”特务这样威胁文泽。
“老许?是啊,你们把老许弄哪儿去了?”文泽一听不由怒从心起。许晓轩和文泽差不多时间被捕,而且又同在贵州息烽监狱呆过数年,之后又是白公馆的同室难友,俩人情意笃深。其实,就在刚才提走许晓轩的时候,文泽便知道敌人的屠刀马上会在他的头顶上落下,现在一切都变成了现实。“同志们,再见了!”“战士诗人”在跨出牢房的一瞬间,突然扬起头颅,一边用手与留在狱中的难友们挥手告别,一边高声诵道——
“……呵,兄弟,
不用告别,每一颗心都已知道!
呵,快天亮了,这些强盗狗种都已颤栗、恐慌,
他们要泄忿、报复,灭掉行凶的见证,
他们要抓本钱,然后逃掉。
但是你听着:狗们不能被饶恕。
血仇要用血来报——!”
几分钟后,文泽倒在了他的狱友许晓轩身边。他的这首《天快亮的行凶》的完整诗稿,就是在他牺牲之前眼见一批批难友被押走杀害时怀着满腔怒火急就而成的。诗稿写成后,交给了一位同室的难友,后来这位难友侥幸脱脸时将文泽的诗稿带在了鞋内,而今天我们才有可能读到这异常珍贵的英烈诗作。全诗还有以下句章:
黑夜是一张丑恶的脸孔,
惨白的电灯光笑的像死一样冷酷。
突然,一只粗笨的魔手,
把他从恶梦中提出。
瞪着两只大眼,定一定神,
他向前凝望:
一张卑鄙得意的笑脸,
遮断了思路。
立刻,他明白了,
是轮次了,兄弟,不要颤抖,
大踏步跨出号门——
他的嘴裂开,轻蔑地笑笑:
“呵,多么拙笨的蠢事,
在革命者的面前,
死亡的威胁是多么无力……”
记着,这笔血债,
弟兄门一定要清算:记着,血仇。
呵,兄弟,我们走吧,
狗们的死就在明朝!
血永远写着每个殉难者的“罪状”——
第一、他逃出军阀、土豪、剥削者的黑土;
第二、他逃脱了旧社会屠场的骗诈、饥饿;
第三、他恨煞了尘世的麻痹、冷漠、诬害;
第四、他打碎了强盗、太监、家奴、恶狗加给祖国的枷锁;
第五、他走上了真理的道路,向一切被迫害、
被愚弄的良心摇动了反抗的大旗……
呵,兄弟,你走着吧!勇敢地走着吧!
呵,兄弟,记住我们战斗的心条:
假如是必要,你就迎上仇敌的刺刀。
但是真理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