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广斌、杨其昌、周居正他们,还有那个女的和她的两个小孩,他们说叫我到脱险同志招待处去登记。我又去了。再后来我就回了河南老家当农民,接受改造……”杨钦典的问题在罗广斌等同志的证明下,得到了政府的正确处理,他也成了一名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另一位被地下共产党人们争取过来的国民党反动看守李育生,是四川绵阳人,贩过大烟,开过铺子,还当过土匪、袍哥,因为盗卖军统物资,1946年被捕入狱关进白公馆。他为人仗义、豪爽、热情、 肯帮忙,平时最喜欢同“政治犯”们交往,狱中革命者也经常给他讲如何做人的道理。李育生被关押一年多后,就被安排在白公馆内做杂工,有半自由身份,煮饭、购物什么都干,利用这些机会,他为难友们做了些传书带信的工作 ,大家都非常喜欢和信任他。大屠杀之前几个月,狱方要他取保释放,但黄显声、谭沈明等都劝他不要走,将来一起出去,他就借口找不到保人留了下来,继续暗中帮助难友们。
听了杨钦典说的情况后,罗广斌他们乘机给杨钦典做工作,劝他不要跟特务部队走,把这19个人救出去立功赎罪,解放后保证为他证明,并为他解决工作。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杨钦典终于把门锁打开,但未取下。为了稳妥起见,杨钦典与罗广斌约好,他和李育生先上楼观察动静,看警卫部队是否撤走,如果撤光了,就在楼板上跺脚三下为信号,下面的人听到信号就把锁取下跑出去。
牢房里的16个人,个个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生死攸关的信号。突然,楼上传来“咚、咚、咚”三下响声,几秒钟的沉寂后,牢房里出现了一阵骚动,大难不死的难友们紧紧拥抱,泪飞如雨。在这紧要关头,罗广斌站出来宣布:“我是共产党员,同志们听我指挥。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沉着冷静。”紧接着,他把突围的路线告诉大家。并按身体强弱搭配,分编小组,指定周居正、李荫枫上楼照顾郭德贤母子三人。他要大家团结合作,一齐冲出死牢。
魔窟的大门打开了,难友们在夜幕掩护下,相互照顾着外出监狱。未料他们刚跑到监狱离公路一半距离时,亮着明亮车灯的汽车从渣滓洞方向驶过来,在车灯的照射下,车上的特务发现行人,“什么人,站住!”紧接着是拉枪栓的声音。“二处的,不要误会。”机警的人回答到。“口令!”没想到特务会问口令,当然答不上来。“哒哒哒”,特务开枪了,密集的子弹飞过难友们的身旁,划过一道道耀眼的弧线,尖厉的枪声在死寂的夜里回荡。难友们迅即掉头,向白公馆后山跑去。黑夜中,视线不清,方向难明,乱石满山,杂草从生,难友们不顾一切地在树林草丛乱石堆中摸爬。由于特务的惊扰,一起跑出来的19个人,此时也被冲散了……
在刚刚经历大屠杀的残暴恫吓之后,又要经过这场惊心动魄的大逃亡,这对每一个亲历者来说,都是永生难忘的记忆。
我们来听听几位脱险志士的回忆吧——
郑业瑞回忆:“当大群特务在渣滓洞杀人放火的时候,我们在白公馆的同志得到争取过来的特务杨钦典的帮助,打开了牢门的铁锁。当时杨钦典和几个交警队的特务兵监视我们那间屋,准备等杨进兴过来后动手杀我们。杨进兴回来之前,李育生同志割断了白公馆的电线,所以杨回来后摇不通电话,以为重庆解放了,慌忙跑到白公馆下面的交警队去再换电话,就在这个片刻间,杨钦典骗走了大门口的哨兵,我们室内同志分作两组,由罗广斌和我任组长,他开路我断后,冲出了白公馆的大门。但还未到篱笆边就遭到马路上的哨兵的射击,小组失去联络,只好分散突围,我向着歌乐山的方向爬行,在半山遇见另一冲出的同志王国源(民革党员)与他一道继续前进,天拂晓时爬到了杨公桥后面的小山,在一家破烂的农民房子中躲了几个钟头,后换下囚衣,洗净了血迹,经南开中学后门逃到了重庆大学,途中又遇见逃出的杜文博同志,于是我们三个人冒险向重大一个看来较和善的女同学自介请她帮助,幸好这个同学不是坏人,把我们藏在基督教青年会内的小室中,并给我裹伤(我头部轻伤)。第三天重庆解放,我们才算完全脱险……。”郑业瑞在解放后对川东地区的农业发展是有突出贡献的。他喜欢思考问题,对社会政治也颇有研究。假如没有“文化大革命”的冲击,这位农业科学家必定有对社会更大的贡献。可惜英年早世。
脱险志士杜文博这样回忆他从白公馆逃出的经过:
“1949年11月27日下午四点左右,敌人先在白公馆各牢房提出了几人,我们同室的有刘国鋕、谭谟(受伤后未死),说是转押别处,以后事实证明是被杀害了。当晚,又把其他牢房的一些人集中在我们牢房,大概有十五六人,看守员杨钦典来告诉我们,说他们(指伪二处抓过的人)立即要到渣滓洞去,现在有机会可以冲出去,他愿意帮助我们。(据说此人是由王朴、陈然、刘国鋕、罗广斌利用特务内部矛盾争取过来的,解放后曾由当时市委或军管会送给路费,遣返回他原籍。)并设法给我们一些枪支弹药,后又在我们牢房外向我们说,枪弹没有,他设法找一斧头给我们打开牢房。又说,除罗广斌一人押运台湾外,其余的人都要处决,并与我们留有暗号,在楼上踏脚三下,你们就冲出去没有脚声就不要动。这时我们就听到渣滓洞那个方向有密集枪声,判断那边一定出了事。深夜,我们听到楼上三响脚声,罗广斌立即对我们说:‘我是共产党’,他带队去前头,一个年轻的人照顾二三个老年人,排成单行走出牢房。……刚走出大门,就听到坡下的人问‘什么人?不知是谁答复的‘二处的’,又问口令,就没有人答上了,立即从坡下就有人开枪向我们射击,我们十几人在黑夜里被打散了。……我在一个山洞里躲了二天。29日晚上我才从南开中学(现第三中学)后来走到沙坪坝我一个远房兄长那里。”杜文博又回忆说:“27号前几天,我们从特务的行动,如清理图书、档案,神色慌张,并把我们的头发剃光、不放风等现象,以及从杨钦典手里给了罗广斌一点报纸,和他给我们透露的一些消息中,知道重庆不久快解放了,我们曾公开向另一位姓宋的特务说,要他协助我们出狱,他答复我们‘上面叫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们向他担保以后负责他的生命安全,但没结果。解放后,此人被捕枪决。杨钦典是承认帮助我们的,此人遣返回原籍后,就不了解了。解放后几天听看守员杨钦典告诉我们,原来特务的计划是要陆续处决白公馆的人,再处决渣滓洞的人,时间比较长。因听说解放军从各方面包围了重庆,才恢复原先的计划,因渣滓洞的人多,所以要集体屠杀,后又用煤油毁尸,27日晚上,因他们要赶快在渣滓洞处决二百多人,所以有这个空隙时间,我们才脱险。”
杜文博解放后长期在民革重庆市委工作。他为宣传烈士精神做了许多有益的社会工作,他与刘德彬、郭德贤、孙重在重庆与第29中学与该校的老师一起共同开展了“红岩班”的创建活动,广受群众欢迎。
另一位脱险者毛晓初这样回忆他及罗广斌等人脱险的经过:
“1949年11月27日,晚上,大约到了十一点钟光景,特务突然停止了提人出去枪杀,直接把各囚室还未提出枪杀的集中到二号牢房(二号囚房未提出枪杀的有五个,由其他囚室押进的有十个,在楼上的郭德贤及其子女三个未动)共十五个,集中以后,原站在监狱内的岗哨特务(这种岗哨是执行大屠杀时临时站定的,不是日常固定的岗哨)陆续撤出去了,继后,杨进兴等看守所的特务到楼下各处巡查后也出去了。当晚值班看守特务是杨钦典,一直没有离开楼下,记得杨进兴等特务出去了一段时间后,只见罗广斌走到二号房风门口找杨钦典悄悄地谈话,我的位置距风口较远,事先杨又叫喊:大家不能动,我听不清,他们谈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把大家集中到二号房到底要干什么,我想他们的谈话,对于到底怎样处置我们会有关系的,出于打听点他们谈话的心理所驱使,我慢慢地向风口移近了些,还听到罗广斌对杨说什么:‘你要想坐飞机跑台湾,根本没你的份,搞那么多年,你还不是个上士,只要你设法能救出一个,把今晚大屠杀公诸社会各界,你就算立了大功,你要相信共产党的政策’等语。(我在向风口移动时,记得郑业瑞也在动),记得杨当时未吭声,又听到罗说:‘你要想办法嘛’,杨仍未吭声,我不禁就叫:‘能给我们搞到枪就好了,我们能打出去就打出去’记得郑业瑞在后边也附和了几句,杨见有人插话,又叫喊起来:‘各人坐回自己的位置,不准乱动谁动就打了谁’。我回到自己的床位上,但不久见杨出去了,谁也不知从哪儿传开了说:‘能出去的只有罗广斌了,坐飞机到台湾,其他的都要集体被枪杀了’。当时我也信以为真,就跑到罗的面前说:如能出去,给我家里带个信(记得我向罗说了自己家的住址,叫我妈不要伤心,叫我老婆自处,她还年轻),记得郑业瑞,还有好几个围着罗都叫给自己家里带信,罗发急了说:‘我一个人不能出去,要死大家就要死在一起,信也带不了’。杨不久回到楼下,大家的叫嚷停止了,各回原位,杨与罗又悄悄在风口谈什么,之后,杨又出去了一趟,回到风口处,杨给了罗一把钥匙,杨就匆匆出去了,这时罗就向大家宣布什么:‘杨钦典答应了把通路的门先打开,二号房的钥匙给了我,他有信号!要楼上蹬足三声就表示通路的门打开了,过了十分钟我们才能打开二号房冲出去。’并宣布什么:‘冲出去的路线是向后山坡,老幼互相照顾,三人一个小组’,他还临时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