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爹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陶罐:“太春,别干了,你没看见日头到当头顶了吗?吃饭了!”
太春停下镰刀:“那老爹!”
那老爹:“没见过你这么实成的人。”
太春走出麦田,从那老爹手里接过馒头狼吞虎咽般地嚼着。
那老爹吃惊地看到,眨眼的工夫太春手里的馒头就不见了。赶忙又递给他一个。
太春发现那老爹注意自己,停住问:“您是不是嫌我能吃?”
那老爹:“不嫌,不嫌!能吃才能做吗。”
那老爹:“吃得多好哇,只有吃得多的人才能干。”
那老爹拿起一个馒头塞在太春手里。
那老爹:“后生,你就放心大胆地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太春吃得更快更猛了,风卷残云一般又一个馒头吃下去。
那老爹:“我家老爷是个善人,漫说你能吃也能做,就是你不干活路过那家的门前说饿了白吃几顿饭也没二话!”
太春说:“那老爹,我遇上好人家了!”
一天夜里,太春睡得正酣,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太春爬起来问道:“谁呀?”
那老爹的声音:“太春,快起来,有人找你。”
太春跳下地打开门,他吃惊地看到站在门外的除了那老爹,还有云黄羊。
黄羊叫道:“哥!”
太春:“黄羊?怎么是你?你咋知道我又回归化来了。”
黄羊:“一言难尽,走!跟我回我家,咱慢慢说。”
太春:“回家?”
黄羊呵呵一笑:“哥,我娶媳妇了……,我有自己的家了!”
11
这是三间小土屋,虽不大,却温暖。这里就是云黄羊家。
小炕桌旁,许太春和云黄羊二人在喝酒。黄羊媳妇是个朴实能干的蒙古女人,她端菜过来放在太春面前,她说:“大哥,总听黄羊说起您呢。”
黄羊:“你到底还是又来归化了。家里还好吗?咋又出来了?”
太春长叹了一口气:“唉,别提了,我连家门都没进。”
黄羊:“这么说你连老母亲和嫂子都没见上?”
太春:“和你嫂子在村口见了一面。”
黄羊爬起身揭开衣柜,取出一个包裹放在太春面前。
黄羊:“哥,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太春:“咦!是我的包袱咋到了你的手里?”
黄羊:“我就是循着这包袱找到你的。抢你包袱的正是我们村的几个赖皮。他们把你包袱枪去了一看全都是些账簿,就随手扔了,被我捡到了。我一看就知道是你来了。向赖皮们打听你的下落,挨门挨户地打听,找了半个月才找到你。”
太春:“真是无巧不成书。”
黄羊:“这都是缘分!是老天爷让咱们再往一块儿凑的。”
太春:“友和哥哥呢?你见他了吗?”
黄羊:“前些日子我到城里去看他,没见上人。伙计说,友和哥哥回老家休假去了。”
太春:“哦,原来友和哥也回老家了。”
黄羊:“咱俩先给那家做着,等友和哥回来再商议。我想咱还是得把三义泰重新开起来!”
太春:“我也是这么想。”
黄羊:“大哥,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黄羊跳下炕走出屋子。不一会儿黄羊返回屋子,抱着一块大木牌。木牌用布蒙着,当黄羊把布撩开,太春看见那木牌上写着“三义泰”三个大字!竟然是三义泰的旧匾!
太春抚摩着三义泰的匾额,激动得热泪盈眶。
黄羊:“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总有一天咱兄弟三人还会把三义泰这块牌子重新打起来。”
黄羊媳妇:“黄羊一天到晚总是念叨你,说是我太春哥哥回来就好了。这一天终于让他等来了。”
太春:“我也盼着呐。我也是不死心,做了一回生意做塌了,我就不信以后也还是做不成。”
黄羊:“原以为我会等上个三年五载,想不到没出半年就见着你了。”
黄羊媳妇:“做生意不比做别的,是要本钱的。”
黄羊:“事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没有钱咱想办法。”
太春:“做工挣钱,咱有的是力气。”
黄羊:“不必死卖苦力,归化地方有许多挣钱的门道。不行咱哥俩去草原上赶马。”
太春:“行,过些日子找友和大哥商量。再咋说友和哥做生意也是正道出身。他自小住地方学生意在归化地面又熟,大主意还得他来拿。”
黄羊:“友和哥这一回去还不得两三个月?”
太春:“我们先在这儿干着,一边等着友和哥哥,一边也打听着点市面上的消息。”
黄羊:“也好。”
12
前晌,村子里的人大多下地干活去了,所以就显得很安静。这时,玉莲胳膊上挎一个篮子刚从自家院子走出来,远远看见一个骑马的人进了村子,她心里一阵欢喜,天爷,莫不是太春回来了?待那骑马的人走到跟前时,才知道弄错了。只见这骑马的人眉眼挺端正,衣着也光鲜,一看就是个买卖人。
那骑马的人看见玉莲后跳下马来,问道:“请问这是平原村吗?”
玉莲:“是啊,您找谁?”
那人说和蔼地:“麻烦您,我打听一个姓许的人家。”
玉莲:“我们村姓许的有好几家呢,不知道您打听的是哪一家?”
张友和:“我找许太春的家。”
玉莲惊讶地:“您是……”
那人说:“我是许太春的把兄弟,我叫张友和。”
玉莲:“噢,我听太春说过,我就是许太春没过门的媳妇。”
张友和:“这么说你就是玉莲啦?”
玉莲害羞地笑道:“是我。”
张友和:“那……你家在哪儿住?”
玉莲回头一指:“那不是吗,就是那个长槐树的院子。”
张友和急切地:“既是这样,快带我回家去见太春兄弟。”
玉莲一下紧张起来,支支吾吾地说:“张大哥,我……”
张友和:“怎么,有什么不方便吗?”
玉莲无奈,只好说了实话:“张大哥,太春他……他不在家。”
张友和诧异地:“怎么会,太春他不是早就回来了吗?”
玉莲看看左右,低声道:“张大哥,您别嚷嚷!”
玉莲拉着张友和向村外走到一个僻静处,将太春如何回来,如何没有回家,又如何二次走西口的事详细地向张友和说了一遍。
玉莲抹着泪说:“……就这么着,只是在窗外偷偷地看了一眼娘,他就扭头又走了。”
张友和:“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咳,这个太春也真是的。”
玉莲眼圈红红地:“张大哥,一会儿你见了我婆婆得替我遮掩着点儿,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实情。”
张友和感慨着:“做男人的难啊!玉莲,你放心吧,见了老人我知道该咋说了。”
玉莲抹着泪:“您知道我的难处就是了,好了,跟我回家吧。”
太春家,张友和与太春母亲坐在炕上说话。
玉莲在地上一边沏茶倒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婆婆与客人的谈话,神情有些紧张。
太春娘拉着张友和的手说:“你看你这后生多好,懂得回家看看老人;我们太春心野的走了整整三年了也不懂得回来看看他娘。”
玉莲插嘴道:“看您说的,人家张大哥是学生意的,太春咋能和人家比呢。”
张友和忙说:“我出口外十年了,这是头一次回家探亲。婶子,您放心!太春会回来的,顶多一年半载他准回来。”
太春娘:“不管太春啥时候回来,有你这句话,我听着心里就高兴。”
张友和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他的话逗得太春娘和玉莲不时地笑着,很是开心。
这时,张友和把一个包袱打开,推到太春娘跟前说:“婶子,你老还埋怨太春不回来看你哩,看看,这是太春让我给您老人家捎回来的东西!”
玉莲有些惊讶地望着张友和。
包袱里有衣料,有皮毛坎肩,还有红糖和茶叶……
太春娘抚摸着那些东西,老泪纵横地:“好,好……”
张友和的举动使玉莲十分感动,她向张友和投去感激的目光,话里有话地说:“友和哥,俗话说千里不捎书呢,我这儿替太春谢谢你了!”
张友和说:“谢啥呢,说谢就外道了!”
饭后,张友和并没有急着回家,他说太春不在家,而他是太春的哥哥,好容易回来了,理应帮着干些活儿才是。太春娘和玉莲见张友和说的真诚,也就依了他。
大田里的庄稼大都收割完了,玉米、高粱、麦子都上了场,剩下的是场面上的营生了。
太春家院子外面就是场面,张友和对玉莲说:“这几天的天气好,我帮你把场上的麦子打了吧。”说着就张罗着铺麦子。
玉莲也没拒绝,笑着说:“那就辛苦大哥了!”
场面上铺着金黄的麦子,晒了一晌,都干透了。此刻,玉莲和张友和面对面地打连枷,俩人手臂一起一落,只听得噼啪有生,俩人的动作和谐而优美。玉莲是个朴实的农村姑娘,干活不惜力,几个回合打下来,脸上红扑扑的,更好看了。
张友和望着玉莲,心里话,好看的女子也见过不少,可像玉莲这么好看的女子还真少见!啊呀,我太春兄弟好命哩!
张友和想着,眉宇间流露出了对玉莲的爱慕。
张友和做生意是把好手,虽然荒疏了十几年,庄稼营生干起来还是很地道的。几天功夫,就帮着玉莲打完了麦子,收拾完高粱,就连糜黍之类的小杂粮也都收仓入库,收拾得妥妥当。太春娘望着门前光溜溜的场面,笑道:“友和,你可帮了俺们大忙了!”
张友和接过玉莲递来的衣服甩子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笑着说:“婶子,快别这么说,你就当是太春回来了还不行?”
太春娘笑得合不拢嘴:“行,行!”
吃罢晌午饭,张友和对太春娘说:“婶子,场里院里没什么活儿了,我也该回家去看看了!”
太春娘望着张友和,就像自己的儿子一般,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也不能不放人家走了,说不准他的亲娘正望眼欲穿地盼着儿子回去呢,哪里能再耽搁人家呢?
院门口,玉莲和太春娘送张友和出来,太春娘絮絮叨叨的似有说不完的话,玉莲却显得神色黯然。
太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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