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友和:“纹银一万两!”
文全葆做惊愕状:“你这是绑票呢?”
张友和:“文大掌柜,您再想想……”
文全葆摆手制止了张友和:“算了,你我都是聪明人,你说个实在的数,说个我能承受的数儿。”
张友和把手伸到文全葆眼前,张开大拇指和小指:“这个数总可以吧?”
文全葆:“六千两?好,就依你。”
说罢,文全葆站了起来,通常,这是谈话结束的表示。
张友和叫道:“别忙,文大掌柜,我还有一事求文大掌柜哩。”
文全葆心疼他那六千两银子,此时有些不耐烦地:什么事?
张友和诡秘地笑笑:“是……,关于女人的事。”
文全葆一听是关于女人的事,就又坐下:“我早就看出来了,不就是许太春留下的寡妇被你看上了吗?”
张友和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
“连这点事都不知道我还能在归化市面上混啊?”文全葆呵呵笑道:“我不明白的是,凭你张友和现在的身份和名声娶谁家的闺女不是一句话的事,怎么单单看中一个寡妇?”
张友和:“这就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对对对,说得好,是各有所爱。”文全葆笑道:“那么你要我做什么?”
张友和:“请文大掌柜出面为我说媒。”
文全葆:“做媒的事好办,不过你可是想好了?”
张友和:“我早就想好了。我不但要娶玉莲这个寡妇,我还要明媒正娶,大操大办。”
“哦!——我看出来了。”文全葆语气阴阳怪气:“看来你是想连人带买卖一起接手吧?”
张友和:“文大掌柜,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文全葆:“事实上还不是一回事吗。行了,这个媒人我做了!你就听好吧。”
张友和:“那真是太谢谢文大掌柜了。”
文全葆:“彼此彼此吧!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
看着张友和走出大门,文全葆朝张友和身后啐了一口:“呸!你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你以为我姓文的稀罕你啊?我这是在送瘟神呐!我是借此机会把你赶出了万裕长,为我自己除去一个祸害!”
事后,文全葆如约给了张友和六千两银子,张友和也如约到三义泰当了大掌柜。张友和正式接管三义泰的那天就给柜上所有的人开了个会,他说:“三义泰已然是归化通司商会的会员了,从今往后三义泰内外事物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做,字号内大掌柜、二掌柜、大先生各行其职,重大事由必须请示大掌柜后方可举动。字号内部要上下有别,过去的赖毛病要改掉,不能掌柜伙计一锅烩,没上没下没大没小。号内的工人有事要先和伙计说,由伙计向掌柜报告,不得越级报告。……”
开完会后,张友和又把黄羊和路先生叫进账房,说有些具体的事情商量。
张友和对黄羊和路先生说:“第一件事就是要更改三义泰的店面,归化的通司商号没有一家是你们这种做派的。这种做派是北京商号的做法。北京人的做法咱山西人不学,我们有我们的传统。”
黄羊插话说:“可北京人的做派市民们喜欢呀,人家讲究卫生,店堂也亮堂……”
“北京人还用女人站柜台呢,难道我们也学吗?”张友和打断黄羊的话:“又不是开窑子。这是在做买卖!那些虚的花的招式一概都不适用。咱已经是正经八百的通司商号了,通司商号的铺面不能花里胡哨地玩新花样!今后无论做什么都得照着大盛魁的样子走。”
黄羊虽然不高兴,但没再说什么。
路先生踌躇半天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大掌柜,我们的铺面是许大掌柜出事前刚刚装修过,拆掉重来也太可惜了吧?”
张友和立刻面露不悦:“我白天里说的话是白说了吗?这第二件就是牌匾,立刻叫伙计们摘下来,重做!加一个字,就叫新三义泰!”
黄羊说:“那牌匾是太春哥亲自做的,我看还是别动了。”
张友和提高声音说:“就这么定了。动手吧!”
黄羊和路先生面面相觑。
12
当天晚上,黄羊回到家。进了门,也不说话,倒在炕上望着房梁直发呆。媳妇见黄羊垂头丧气的样子,问道:“往日回来话多得拦都拦不住,今天你是咋了?”
黄羊叹口气还是没有说话。
媳妇又问:“是买卖赔了?还是玉莲嫂子家里有啥事了?”
黄羊坐起来点了一袋烟,说:“我看这买卖不能做了。不行我就回来帮着你放牲口种地算了。”
媳妇听了丈夫没头没尾的话笑了,说:“那是再好不过了!凭咱们的辛苦,日子也错不了。不过……究竟出了啥事,你总得跟我说道说道吧?”
黄羊把张友和来三义泰之后的所作所为跟媳妇说了一遍,他又说:“也许人家说得对,不知咋回事,我这心里就是别扭,不舒展。”
“过去呢,是有太春哥,”黄羊媳妇想了想说:“弟兄们在一起相互是个帮衬,现在太春哥走了,你……想回来就回来吧。”
黄羊一袋一袋地抽着烟,缓缓地说:“太春哥虽说走了一年多了,可不知为啥,我总觉得他还活着似的。我一直想不明白,他要是真死了……为啥几十号人在山沟里找了三四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咋啥都没有呢?”
黄羊媳妇说:“唉,想起这事来我就难过……黄羊,你也别瞎想了,人肯定是没了,要不一年多了他咋就不知道回家呢?买卖上的事,你还得往宽处想,张友和也是你的哥,反正都是三义泰,帮衬他就等于是帮衬太春哥了。我是想让你回来,可我那是妇人之见,大主意还得你自己拿。好了,别惆怅了,吃饭吧。”
黄羊说:“我说媳妇,近日有批干货要走新疆的奇台,在店铺里呆着心里烦闷,我想跟驼队走一趟。”
黄羊媳妇说:“那你就去呗!”
黄羊:“我这一走又得一年,你一个人在家里……”
黄羊媳妇:“罢了罢了,放牲口种庄稼,你就是在家也帮不上我啥忙,想去哪儿你就去吧,千万别把自己给憋屈坏喽!”
黄羊笑道:“谁都说我娶了个好媳妇,原先我还没咋觉得,现在看来我云黄羊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你!”
黄羊媳妇也笑了:“行了,别夸了,快吃饭吧!”
归化城街道上人声熙攘。玉莲在人群中走着,东张西望地找什么,差一点与迎面走来的张友和撞个满怀。
玉莲慌张地道歉:“对不住了,掌柜的。”
张友和笑了:“是玉莲啊?慌慌张张的你在找啥呢?”
玉莲抬头时才发现对面站着的是张友和:“原来是他大爹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在找个外国人摆的地摊,前两天还在这儿呢。”
张友和:“哦,你说的是俄国人摆的摊子吧?他们去北京了,在归化只是路过。”
玉莲脸上显出一丝失望:“噢,那就算了……”
张友和问道:“你是不是看上什么东西了?”
玉莲不好意思地:“有一块披肩,我是越想越好看!”
张友和:“既然看着好为啥不买下?”
玉莲:“我当时没拿定主意,过后是越想越好。色泽好,那图案也喜性,反正是好。”
张友和:“你真的喜欢?”
玉莲:“喜欢也没办法了,人家已经走了。”
张友和听了玉莲的话,略一思索:“哦,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玉莲望着张友和的背影:“他这是咋了?”
自从许太春出事以来,娜烨已经快两年了没怎么出门,她认定是自己害了太春,整个人像变了似的。娜烨要么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作诗作画,要么就在花园里练刀练剑,其实她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自己。
回想起与太春走驼道的那些日子,越发觉得太春是个好人,娜烨心里又愧又悔。起先,她只想着自己在府里苦闷了这么多年,那病秧子走了之后可该着自己好好玩些日子了,于是就女扮男装骑了一匹马去找他。平心而论,自己是喜欢太春的,喜欢他的模样,喜欢他的人品,可惜自己没那个命,人家已是有妻室的人,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啊。……说他许太春是个君子他就是个君子,在驼道上的那些日子,他事无巨细地帮着自己呵护着自己,嘘寒问暖的,却从来没有碰一下自己的手指头,这个呆子呀!日子久了,也渐渐明白了,今生今世我和太春注定是个知己,心里就越发地敬重起他来……
太春走了,最苦的是玉莲母子,原本想过去看看她们,或者给她们些资助,哪怕是让玉莲打几下骂一顿呢,可是玉莲却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生生地把她给轰了出来……很长一段日子,外面的闲话像风似的刮来刮去,说自己妨死了丈夫又害死了许太春!
无论父亲怎么赶她,娜烨都不愿意出门了,她就那么一天天地在将军府里呆着。府中花园里的景致一年四季地变幻着,可娜烨的心却永远是一片荒凉……
心里闷得紧了,娜烨就到太春的坟上坐一会儿,她认定太春在那边很孤独,既是知己,她就该常来陪陪他……
这天夜里,玉莲刚睡下,就听得大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玉莲!玉莲!”
那一刹那,玉莲恍惚回到了从前,恍惚觉得是太春回来了,她立刻穿好衣裳拉开屋门向外走去,心里还在恍恍惚惚地嗔骂道:“这个冤家……”
就在玉莲打开院门时,张友和站在那里,样子十分疲惫。玉莲猛地清醒了过来心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失望。
玉莲站在门里:“这么晚了,有事?”
张友和站在门外:“进去说吧!”
进了屋子后,张友和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袱,打开后竟然是一条披肩:“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那块披肩?”
玉莲意外地:“这是哪来的披肩?这是怎么回事?”
张友和:“别的事你不要问,你只需回答我这是不是你喜欢的那块披肩?”
玉莲仔细看了一会儿,欣喜地:“哎呀,与我看中的那块一模一样。哎,……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张友和一屁股坐在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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