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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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县长-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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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宣传举措,取得了一些效果,总算是没把沙湖县二十年的治沙成果给抹了。但难保个别记者不偏听偏信,把事态往大里扩。如今的记者,真可谓见缝就插针,尤其晚报、晨报之类,更是令地方政府头疼。 
〃你马上把秦风叫来,我要了解详细情况。〃
不一会儿,秦风来了。秦风三十多岁,看上去却足有五十岁,头发脱得没几根了,脸上坑坑洼洼,好像沙湖的水就他喝了生皱纹。据说都是写稿写的,刚参加工作时写诗,后来又写小说,最后变得实际了,写新闻,这才从一个普通教师写到宣传部副部长的位子上,号称沙湖第一笔。听说祁茂林很赏识这个人,不少讲话稿都越过县委办,直接交秦风写。 
〃事情是这样的,〃秦风进门就汇报,〃前天我刚从胡杨回来,就接到王乡长电话,说是省里一帮记者没跟乡上打招呼,直接进了村,群众说啥的都有。我让他们制止,王乡长说这些记者牛得很,根本不把他放眼里,又是照相又是录影,把群众说的都给录进去了。〃 
〃现在人呢?〃林雅雯问。
〃还在胡杨乡,吵着要见流管处的郑处长。〃
〃郑奉时呢,他啥态度?〃
〃他避着不见,说是去了北京。〃
〃什么去了北京,昨天中午还跟我通电话呢,这个老滑头,祸是他闯的,现在倒好,他装没事人。〃林雅雯愤愤地说。
秦风刚想发几句对郑奉时的牢骚,忽一想林雅雯跟郑奉时的关系,忙把话咽了。
〃你们宣传部呢,难道没一点办法?〃隔了一会,林雅雯又问。
〃我有啥办法?他们又不归县上管,市里都管不了。再说了,现在是新闻自由,舆论监督也是党提倡的,说好话他们不听,硬性阻拦又要犯错误,只能让他们采访。〃秦风的话里面满含委屈,他一定为这事挨过祁茂林的批,这阵儿跟林雅雯发泄起不满来。 
〃我是说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法子?〃林雅雯有点气这个榆木疙瘩,真是个酸秀才,几个记者都摆不平,还当宣传部长。
〃能有啥法子,宣传部是个穷单位,一顿饭都请不起,难怪人家不尿我们。〃
尿是沙湖的方言,意思是看不起。本来对秦风,林雅雯还有点同情,听他这么一说,忽地生气了:〃谁让你请客送礼了,怎么一说想办法就全往这上面想,难道记者是冲你一顿饭来的?〃 
秦风垂下头,样子更委屈了。他一个副部长,遇上这么棘手的事,能咋?昨天他请示过主管副书记,想请几个记者到成吉思汗大漠宫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这样以后自己发稿也容易点,没想副书记一口就回绝了。〃吃什么吃,感情是吃出来的?〃噎得他当时就想冲谁发顿火,不是吃出来的你们天天桌上桌下做什么?宣传部暂时没部长,空出的这个位子让很多人动心思,祁书记曾经暗示了几次,想把他扶正,可是主管副书记跟林县长有意见,秦风的愿望便成为悬在空中的一个气球,迟迟抓不到手里。加上又出了〃121〃事件,宣传部更是脱不了干系,弄得他自己都没了信心,整日萎靡不振,哪还有心思想什么办法。 
林雅雯又说了几句,一看秦风蔫头耷脑的样子,知道说下去也是白说,略带沮丧地道:〃你先回去吧,有情况随时汇报。〃
秦风走了,林雅雯的心却让几个记者搅得更乱了。自从〃121〃事件突发后,跟媒体打交道,就成了一件很头痛的事。如今的沙湖县,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似乎一夜之间,哪儿都是雷区,随便一踩都有可能引发大地震。林雅雯伤感了一阵,抬起头,发现强光景还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说:〃你去把关于营造防护林的材料重新整理一下,要细,要全面,要让二十年的成就说话。〃强光景说了声是,转身要走,林雅雯又叫住他:〃对了,陈家声那份材料也要重新整理,要活,要典型,一定要在全省全国站住脚。〃强光景又〃嗯〃了一声,心想,这两个材料,怕是又要熬几个通宵了。说来也是奇怪,强光景写的材料,林雅雯很少提意见,独独这两份材料,总是过不了关,搞得他都弄不清林雅雯到底想要什么,便有点受罪似的回望了一眼林雅雯。林雅雯突地站起来,望住他说:〃忙中偷闲去把头发理一下,胡子弄干净。〃 
强光景很是不好意思,一场〃121〃风波,把沙湖县的干部全都弄得神经紧张,偏偏这些日子他又跟老婆干架,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闹起来却没完没了,搞得他简直要崩溃,哪还有心思注意形象?可林雅雯偏偏又是一个这方面要求十分严格的人,下楼时他对着墙上的玻璃镜看了看,胡子的确长了,乱糟糟的,蒿草一样。 
办公室里剩她一人的时候,林雅雯的脑子里再次浮现出那张面孔。多少年来,这张面孔就像跳蚤一样,时不时地跳出来,骚扰她一下。跳蚤是她对他的评价,并无恶意。一个人长久地被另一个人困扰着,平静的生活冷不丁就让他打乱,泛起几朵细碎的浪花,却又不往深里去,也不往开里延伸,然后就又无声无息。你的生活还是你的生活,并不因他的闪现改变什么。但是,你对生活的感受,还有那份儿平静,却不可阻挡地因这个人的存在发生着一些动摇,偶尔还要颠覆一下。但你试图想抓住这个人时,却又不知道他在哪,那只曾经有过温情的手是否还能容你轻轻一握?并不是每只手都能让你握住的,也不是每只握住的手都能将你引领到一片梅林。林雅雯承受过那种煎熬的滋味,也被一种叫做期待的东西暗暗折磨过。现在,她算是清醒了,彻底清醒。可清醒了又能怎样?谁能把心上曾有的皱纹一一抹平,谁又能把岁月留下的道道痕迹弄得一纹不留? 
难。
至少林雅雯还不能做到心如止水。
发了好长一会儿怔,林雅雯一咬牙,拿起了电话。眼下还不是她躲谁的时候,再者,你想躲就能躲得过去么?她提醒自己,就事论事,千万别把自己的生活再给扰乱。
电话里的郑奉时像是刚睡醒,声音有点嘶哑,林雅雯想他昨夜一定又喝酒了。男人总是拿酒排解不愉快,女人呢?林雅雯摇摇头,说好了不乱想咋又乱想?她定了定神,道:〃你除了喝酒还有没别的事做?〃郑奉时一听是她,马上变得油嘴起来,说喝酒便是最大的革命呀,还说要不要一块喝一次。林雅雯说都啥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喝酒?郑奉时笑了笑:〃啥时候,啥时候也不能误了喝酒。〃林雅雯有点生气了,她最听不惯的,就是郑奉时这种玩世不恭的口气。 
〃记者就在你的门口,你还有心思说笑?〃她的语气严厉起来。
那边的郑奉时收住笑,但他显然没把这事当个事。〃不就几个小记者么,看把你急的,任他们采访好了。〃他说。
〃任他们,你忘了上次的教训?记者没大小,越是这种三不管的记者,捅出事儿来越难收拾。〃林雅雯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以前她对记者这个行当缺乏了解,来沙湖县这两年的经历让她渐渐明白,记者其实就是世界上最爱挑事儿的一群人,而且他们只管点火,火点得越大越好,至于怎么灭火,那是别人的事,你灭不了他才最开心。尤其沙湖这地方,给你贴金的没有,揭你短曝你光的却天天有,好像沙湖的干部这些年就没干过正事,做下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专等铁肩担道义的记者来为民申冤似的。 
一想这些,林雅雯就恨,就烦,她最头痛这些鸡蛋里挑骨头总爱把小事往大里挑,挑起来却又束手无策,只会干巴巴地喊两句政治口号的所谓记者。
郑奉时那边也突然没了话,像是在思考,林雅雯又问了一句,他才说:〃什么记者,简直就是一伙吸血虫,惹急了我让他们永远写不成破文章!〃
〃你不要胡来!〃一听郑奉时又乱说,林雅雯急了,刚才这句话,才是郑奉时的内心话,也是他的真实心情。看来,他并没把这事儿不当回事,相反,他也被这帮记者逼急了呢。 
林雅雯知道郑奉时的性格,他说这句话,绝不是吓唬谁,这家伙真是啥都敢做,容易走极端,仗着自己是沙漠里的王,动不动就搞些乌七八糟的事。去年就把南方一家报纸的记者给打了,扒光了衣服,丢在沙漠里,差点弄出人命。上头查了半年,居然查不出是他做的,为这事,林雅雯好几天吃不下饭,他倒好,一天一个电话,嚷着要喝酒,还说老同学在一起工作一年了,还没喝过一次酒,实在说不过去。 
这会子一听林雅雯发急,郑奉时马上变换口气,强装轻松;〃放心,我只是说说,他们有本事只管去采访,我现在是懒得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爱咋咋的。〃林雅雯却听得出,他的语气里分明有种无奈和苍凉。林雅雯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发抖,仿佛电话里传来的那道微波刺痛了她,她极力控制着,不让情绪偏离到那个可能滑落的方向。还好,这一次她成功了,没被郑奉时的坏情绪感染自己,她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再三叮嘱郑奉时,一定要正确处理采访,千万别激化矛盾,现在事态还没平息,防止记者再把群众的情绪挑起来,等她安排好手头的工作,马上赶来。 
郑奉时听完,只说了声〃随便〃,便把电话挂了。
林雅雯又把电话打往省委宣传部,可惜胡处长不在,打手机不通,看来她只能亲自出面跟记者交涉了。
3
又是一个风沙弥漫的日子。
天还没亮透,呼叫的北风便从沙漠深处卷来,吼吼的,叫得那个凶,能把人吓死。晚报记者陈言从地窝子里走出来,还没来得及伸直眼望,就被狂风打了个趔趄,眼里也吹进几粒沙子。〃狗日的天爷,刮个没完哩。〃陈言学沙乡人,骂了句脏话,揉揉眼,想往乡政府那边去,可风太猛了,刮得人迈不开步子。陈言走了几步,感觉不行,只好又沮丧地掉头回来。 
蜷缩在草铺上眯着眼丢盹儿的宋二蛤蟆动了动,伸手拽了一下破皮袄,说:〃这风野着哩,你还是听我的话,老老实实睡一会吧。〃
陈言没说话,他的心被一层悲凉压着,嗓子里也像是被什么堵着,说不出话。晨光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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