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红:“这不是咱们一个房头儿的事,去!把家里人都叫齐了。
这件事儿,绝不能叫他办成!“
百草厅公事房。
景琦坐在沙发上,景怡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走动着。
景琦抬头看着景恰:“大哥!你为什么难?我就是来请你喝杯喜酒。”
景琦停住了脚步,探过身冲着景琦恳切地劝道:“老七,你娶多少我都不反对,可这香秀,收个房算了!”
景琦提高了话声:“她怎么就不能当太太?”
景怡低头来回走,似自言自语地:“咱们白家向来讲究个门当户对,丫头收房的不少,可从来没有过填房当太太……”
景琦耐着性子听着。
景怡:“……族中一向没这个先例呀!”
景琦:“打我这儿起,这不就有了吗!什么规矩不是人定的,我怎么就不能开个先例,定个规矩?!”
景怡哭笑不得:“你,你,这么大事儿怎么像儿戏一样!你不是小孩子了,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你怎么交代?!”
景琦:“各人过各人的日子,我向他们交代得着吗?!”
景怡颓然坐到沙发上:“我这个大哥说了也没用,你知道人家怎么说你们二房?”
景琦:“怎么说?”
景怡:“说你们二房的人都有神经病,白玉婷到你都不正常!”
景琦笑了:“他们才有神经病呢!不正常的人看见我们这正常的,他总觉着别扭!”
景怡惊愕地望着景琦,无言以对。
新宅。
后花园。小胡、冯六、黄立、金二、二头儿、老妈子头儿正在听玉婷吩咐布置。
靠后山墙,一坛坛的绍兴黄酒摞得几乎和墙一般高。
玉婷指着下面的几排酒坛:“这是四十几年的绍兴黄,要五十坛儿;还有五十坛儿,不超过十年的就行了。”
小胡点着头:“知道了。”
玉婷等走到井边,玉婷指着井口:“六十只鸡和鸭子煺净了以后,都要在这井水里拔一天一夜才能下厨。”
冯六:“明白!”
玉婷:“金二,正日子那天,把你的花儿全给我摆出来,给你雇四个工,到公中支钱。”
金二:“都备齐了。”
玉婷边走边对黄立道:“黄爷,这几天千万不能出事儿,十二点就上锁,没事儿的不许乱串!要人吗?”
黄立:“我一人儿行了。”
玉婷:“胡总管,七老爷高兴,谁也别出妖娥子,谁出了事儿把谁赶出去!”
胡总管:“放心吧,上上下下都等着领七老爷一份儿重赏呢!”
上房院北屋厅。
门口两边站着各房的丫头。老妈子们端着菜出出进进,小胡在指挥着。
屋里坐满了人,九红、景怡、景双、是泗、敬功、敬业、敬堂、敬生、敬宾、敬谊、幼琼、月玲,没有一个人说话,紧张地等待着。莲心、红花等大丫头在帮着老妈子摆菜。大圆桌上杯盘都已摆好。
九红凑到景怡耳边:“待会儿得您先说!”
景怡:“看看吧,看看再说!”
敬业问敬功:“佳莉在济南还好吗?”
敬功:“她现在学西医呢,快毕业了。”
东里间门口有了响动,大家都转头望去。景琦和三老太爷颖宇走了出来。
颖宇:“老七,我要喝你那四十年的老绍兴黄!”
景琦:“您敞开儿喝!管够!……怎么着?堂会上您还能来一出吗?”
颖宇:“你看那面黑洞洞!嘿嘿,不行了,老胳膊老腿儿了,看你的!”
敬功站了起来:“爸!三爷爷!”
景琦:“你什么时候来的?”
敬功:“今儿刚到。本来听说爸爸要去济南呢!”
景琦:“改了主意了。你来办什么事儿?”
敬功:“听说爸爸要娶香秀,急着忙着赶来了。”
景琦:“等着喝喜酒吧!”
敬功:“爸爸!这事儿还是再商量商量!”
景琦一下子翻了脸:“商量什么?我就知道你肚里没揣着好屁!
这些年家里出了那么多大事儿,你也没说回来看看……“
敬功一下子愣住了,局促不安地望着景琦。
景搞:“听说我娶媳妇儿你颠儿颠儿跑回来啦,你小子在济南又娶了两房姨太太,别以为我不知道!趁早儿买火车票给我滚回去!
胡总管,给他买票去!“
敬功吓得忙低下了头。颖宇开心地看着。
胡总管忙应着:“是!”大家都愣了,没一个人敢插嘴。
颖宇见气氛不对:“老七,你们吃吧,我走了。”
九红忙站起来上前:“三叔,您不能走!”
颖宇向门口边走边推辞:“对不住,我这两天闹肚子,昨儿贪凉,多吃了两碗冰酪。”
九红:“这事儿还没说呢!”
颖宇突然捂起肚子:“哎哟,不行!说来就来,我对不住了啊!”颖宇向外疾走,俩丫头扶着去了。
九红又气又急:“哎,三叔……”
景琦走向圆桌:“甭叫三叔,他比你们精!怎么着?今儿来得够齐的,怎么这么巧都走到一块儿了?”
景双:“听说你要办喜事儿,我们……”
“没错儿!都来了好,省得我一个一个去请了,到时候都来喝喜酒,今儿就算都说到了啊,来吧!先吃饭。”景琦坐下了。
一桌的人没有一个人动,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转向了景怡。景怡只好开口:“老七,我还是那句话,收房可以,续弦不宜!”话音一落,顿时人们像开了闸一样议论起来:“是啊是啊,收个房算啦!”“咱们白家向来没这规矩!”“哪怕先收了房过几年再扶正呢!”“大宅门儿里讲究的是个门当户对!”“这要是老太太在世,恐怕……”
景琦不耐烦了,拍打着桌子:“怎么啦,怎么啦嘿!‘十家都不说了。”是你们娶媳妇儿还是我娶媳妇儿?“他威严地扫视着众人。
在座的人无一敢与景琦对视,都躲着他的目光。
“我自己的事儿,你们瞎操什么心?!我娶个媳妇儿跟捅了你们的心肝儿肺似的!”
大家又都不说话了,视线又都集中到景怡身上。景怡也有些发怵,婉言说道:“老七,话不能这么说,大伙儿也是为了你好。”
一下子又像开了锅,纷纷劝阻:“是呀,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
“为咱们白家想,你也不能这么做!”“这事儿传出去叫人笑话!”“不是为了宅门儿的名声,谁也不管这破事儿!”“什么事儿也越不过个理字!”“办事总要前思后想,不能由着性子来!”……
景琦终于忍无可忍,站起、回身、从条案的架子上拿下鬼头刀,噌地拔了出来。
顿时全屋一片死寂,都紧张地看着他。\景琦大叫:“白家门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归了包堆,全他妈混账王八蛋!”突然举刀狠狠向圆桌上劈去,“哐”!桌上的汤菜乱蹦乱流,碟碗碎了一片,黑漆桌面裂了个大口子。
景琦持刀走到敬业、敬功面前用刀尖指点着:“谁敢再胡说八道,就照着我这口刀说话!”
敬业吓得扑通跪到了地上,敬功也忙跪下了。
景琦回头,用刀横扫着众人:“啊?——”凶狠地望着所有的人。
敬字辈儿的全跪下了,丫头仆人们一下子跪了一片。
景怡吓呆了,九红忙低下了头。
景琦举刀大吼:“七老爷要娶媳妇儿啦!”
新宅。
大门口。喜乐高奏,大门口披红挂花,双喜字迎门,鲜花怒放,迎亲的花轿执事堆在门口,仆人们喜气洋洋,往外抢嫁妆。
上房院北屋。景琦和玉婷从屋里走出,刚到门口,小胡迎了上来:“该动身了,全都齐了。”景琦扫视一下院内,皱起了眉头。
西厢房上着锁,南屋上着领。
景琦回头看看西里间,西里间也上着锁。
景琦问道:“各屋的人呢?”
小胡:“一拨儿一拨儿的全走光了。”
景琦:“哈!躲了!”
小胡:“姨奶奶昨儿晚上出去就没回来!”
玉婷:“这倒清静!”
景琦:“好,走了好!本家儿的一个都不来,挺好!省得碍眼,惹得我心里不痛快!走!”
三个人下台阶往外走时,玉婷道:“七哥!佩服!为了一个丫头,家都不要了!”
景琦:“我自个儿活得自在就行了,这家是我一个人儿的家!”
大门口。玉婷上了迎亲太太的轿子。景琦一身新郎打扮,上了一辆新式马车。
吹鼓手,八抬大轿,全套执事,开道锣,朝天授,旗罗华盖,迎亲的队伍出发了。喜乐大作。
马立秋家。
门口挂着红,陪嫁的东西摆了有二三十米长。朱伏正在张罗:“都听着听着,迎亲的快到了,先把这陪嫁东西往边儿上靠靠,自己守着自己那一摊儿,不许乱跑!”
北屋。新娘打扮的香秀还在照镜梳妆,雍容华贵,段大兰和两个丫头将香秀扶起穿衣。马立秋在一旁不住地擦着眼泪。古大夫的两个老婆抱着孩子在一边儿看热闹。
门口。轿子落地,玉停下轿向门里走去,围观的人踮着脚、侧着身、伸着头,堵了半条街。
院内。玉婷和大兰扶着蒙着盖头的香秀走向院门。
玉婷说着:“留神,别踩了裙子,慢点儿走!”马立秋激动地跟在后面。
门口。围观的大人孩子往前挤,朱伏不断地往后推着:“往后往后,帮帮忙,劳驾了您呐!”花轿忙上前停在门口。
香秀出门上轿,景椅上了马车。
吹鼓手们卖力地吹打着。送亲的队伍出发了。
马立秋站在门口擦眼泪。
新宅。
大门口。八抬大轿进了大门,景琦随轿而进。玉婷、大兰、小胡、黄立全跟着。
八抬大轿进了垂花门,景琦在前引路,众人随后跟着。
花轿进了屏门直奔北屋。轿里。香秀掀起盖头,激动而欣喜地笑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花轿终于在北屋门回落地,香秀下了轿。
北屋厅。景琦、香秀二人拜天地,三叩首。鼓乐喧天。
上房院。
小胡把玉婷拉到北廊头儿上,火急火燎地:“姑奶奶,麻烦了!宴席摆好了二十桌,可一个客人也没来。”
玉婷一惊:“这是杨九红他们做了手脚了,够下功夫的!”
小胡:“我不敢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