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氏:“苦杏呢?不是她接的你吗?”
雅萍:“一到了大门口儿,苦杏和景琦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白文氏:“这个景琦,光跟着捣乱,等回来再跟他算账!”
银花撩帘儿进了屋:“二奶奶,关家大爷来了。”
白文氏奇怪地:“他来干什么?我正要找他呢,他倒上门儿来了。”
白毛敞厅。
关少沂:“请您还是把香伶交出来。”
白文氏:“真是大白天说梦话,我正要去府上要人呢,你反倒上我这儿要人来了。”
“香伶就在府上。”
“谁说的?”
“我们家有人看见了。”
“要是不在我这儿呢?”
“我绝不再登白家的门儿!可要是在这儿呢?”
“你把孩子领走,绝没二话!”
“那好!还是问问你们家的景琦吧!”
白文氏莫名其妙:“问景琦?”回头对秉宽:“去!叫景琦来!”
秉宽站在厅外心神不安地:“二奶奶,您请来一下。”
关少沂冷眼看着白文氏和秉宽,白文氏知道出了事儿,疑惑地走到秉宽前:“出了什么事儿?”
秉宽:“景琦他……在花房呢!”
“去叫他来呀!”
秉宽为难地压低了声音:“您还是去看看吧!”
白文氏感到不妙,急忙走向后厅。
白毛花房。
白文氏掀开草帘子刚进花房就愣住了——香怜侧身躺在躺椅上,景琦正在给她肩膀上、背上抹药。乳钵里是景琦配制的草药。
白文氏惊讶,秉宽担心,共同注视着景琦。正在白泥炉上煮药的苦杏忙站了起来。
“花洞里不能生明火,快搬出去!”白文氏说着,秉宽忙上前搬炉子。白文氏走到景琦前:“香伶怎么会在这儿?”
景琦:“我把她接回来的!”
白文氏:“偷着弄回来的吧?”
景琦:“我和苦杏从后门背出来的,妈,您看呐!”
香伶肩、背、腰、腿上全是伤痕。
“秉宽!快去叫二爷来看看!”白文氏很是难受,吩咐着又说:“你怎么也不言语一声?关家来要人了!”
香伶哀怨地:“舅妈,我不走!”
景琦看着白文氏:“反正我也不叫她走!”
白文氏为难地望着她,终于下了决心,转身向花房外走去。
白宅敞厅。
白文氏质问:“这孩子犯了什么错儿了?”
关少沂反问:“先说在不在你这儿?”
白文氏:“在!”
关少沂:“那好,把人交出来!”
白文氏固执地:“这孩子犯什么错儿了?”
关少沂:“你管不着,这是我们家的事!她是我女儿!”
“你还知道她是你女儿,打成了那个样儿!告诉你,她也是我的外甥女儿!”
“你刚才说了,只要人在这儿,你就得让我领走!”
“我是说了。可这孩子的伤得治,你现在不能领走!”
关少沂大怒,拍桌而起:“岂有此理!”
白文氏反而不动声色:“你跟谁拍桌子,啊?!你们也算书香门第,往死里折磨一个孩子,圣人的书一句没记到心上,都吃到肠子里边去了!”
关少沂冷笑道:“你们家好,把我儿子活活摔死,这算什么门第!”
白文氏:“关大爷!旧账不能算,旧仇不能提,就是因为老也解不开这个疙瘩,你们才对这孩子下毒手……”
关少沂强压怒火听着。
白文氏:“你娶了新奶奶,可这孩子也是你的亲骨肉。关大爷,咱们都心平气和地想想,孩子招谁惹谁了?!我不是不讲理的人,这孩子我先留下,治好了伤,一定给你送回去!”
关少沂显然和缓多了:“我把她带回去也能治伤。”
白文氏深沉地:“你把她带回去就是你们新奶奶的眼中钉,肉中刺,早晚会要了这孩子的命!仇不能越结越深,这仇也不能一代一代地传……”
关少沂低下头听着。
白文氏:“这孩子的妈已经疯了,你还想叫两代人都不得好下场吗?!”
关少沂完全被感动了,皱着眉两眼望他,痛苦地听着。
白文氏越说越难过,声泪俱下:“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是她的亲爸爸呀!……”
白文氏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关少沂突然站起身,低着头向厅外走去。白文氏抬起泪眼望着。
白宅花房。
颖轩正在惊讶而又有些惶恐地看着手中的一张药方。景琦蹲在地上用乳钵捣鲜草药。香伶躺在一边。
颖轩抬起头看着景琦:“这是你开的方子吗?”
景琦头也没抬:“是啊,怎么了?”
颖轩:“从哪儿抄来的吧?”
景琦斜了颖轩一眼没有回答,又低头捣药,颖轩将乳钵夺了过来仔细看着:“这哪儿成!去屋里拿‘再造膏”来!“
香伶:“舅!挺好的,我好多了。”
颖轩惊诧地望着景琦和香伶发愣。景琦夺过乳钵接着捣药。
苦杏端着一碗汤药走来,要递给香伶,颖轩忙阻止:“等等!”又低头看药方子。他显然有些急了,训斥道:“你居然敢用羊踯躅,还用这么大的分量?”
景琦:“这有什么?这是活血定痛的,你看看她的份就知道了。”
颖轩:“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景琦:“季先生教的!”
“不行不行!道理上是没什么错儿,可这么用药的人,一定得自己先尝药,你怎么就敢给她喝?”
颖轩夺过药碗将药泼在地上。
景琦生气而又不服地望着颖轩。颖轩道:“瞪什么眼你?你刚多大,你就敢开方子,你胆子也太大了!”
景琦:“我早喝过了,您怎么知道我没喝?”
颖轩:“那也不行!人命关天。你先开个三年五年方子,请名医看过指点,觉得你行了,你才能行医,懂不懂?!”
景琦低头不语。
颖轩:“你这儿怎么淘气胡闹我都不管,可这人命关天的事儿,我绝不许你胡来!”
景琦:“那元朝的李东垣怎么十四岁就能看病?”
颖轩:“住嘴!忘了你大爷是怎么死的了?!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白宅二房北屋厅。夜。
颖轩把方子递给白文氏:“你看这孩子居然敢开方子。”
白文氏没有接:“我又看不懂。他跟谁学的?”
景琦忙接上:“季先生!”
颖轩:“这位季先生真是个能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一肚子学问。”
白文氏:“他的医术比得上咱白家?”
颖轩:“二奶奶!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呐。景琦,你看过《叶天士医案》么?”
景琦:“季先生一篇一篇地讲过。”
颖轩拿过《医案》顺手翻开一篇,指给景琦看:“看看这个脉案,用药妥当么?”
景琦接过迅速看了一遍:“看这脉案,内有停食,表有风寒,要清要表,应该大下大汗,我要开方子就把银花换成麻黄。”
颖轩不动声色地又翻开一篇指给景琦看:“这个方子呢?”
景琦:“这个方子用的是峻补,可看这脉案应该清补才对,野辽参换上花旗参就好了。”
颖轩紧接着问:“为什么不用海藻海带?”
景琦张口就来:“这里边儿有‘十八反’!”
颖轩目瞪口呆地望着白文氏。
白文氏担心地:“怎么,说得不对?”
颖轩转着看着景琦,深深叹了一口气:“唉!难为他这么小的年纪有这样的灵性,我不早跟你说过医药行这碗饭不能吃嘛!”
景琦:“季先生说就算不指着这个吃饭,可到了要紧的时候也能救人一命。”
颖轩无可奈何:“祖传下来的就是这个种,拗不过命啊!”
白文氏:“他这方子开的到底对不对呀?!”
颖轩:“岂止是对!有一味药是连我都不敢下的,都说艺高人胆大,你小子胆儿是真不小,可你有那么高的艺么?”
颖轩亲呢地不住打景琦后脑勺:“啊?有那么高的艺么?有那么高的艺么你?
傻大胆儿……”
颖轩边打边笑,景琦笑了。白文氏也开心地笑了。
白宅敞厅。
季宗布和白文氏在谈话,景琦在一边静静地听着。
季宗布:“如今日本人打朝鲜打得紧,到了鸭绿江了,恭王爷复出,调我去军机,我懂洋文。李鸿章大人去日本和谈,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国运日衰,我也不好推辞,做个章京罢了,可以后就没有功夫教景琦了。”
景琦歪着脖子低着头,满脸不快。白文氏不禁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景琦刚刚有点儿长进,全靠季先生栽培,可是您这一走……”
“我知道!”季宗布转向景琦,“景琦!我看除了我也没人管得了你,我一走你又该淘气了吧?”
景琦扭头看院子里不语。白文氏忙道:“怎么不说话呀!季先生问你呢!”
季宗布:“我又不离开京城,以后有什么要问的,还可以去找我。
我也留下儿心,以后有合适的先生我再举荐给二奶奶!“
景琦大叫:“不要!”转身走出敞厅。
白文氏喝道:“站住!怎么这么没规矩!”
季宗布忙拦住:“叫他去吧!我一走他心里别不过劲儿来。我看二奶奶理家实在是百里挑一,可管孩子,恕我冒昧,大可不必把孩子管得循规蹈矩……这孩子不会哭,自然带了一种刚性;生下来就笑,是把世情都看透了。有这两样一定能成就大业……”
白文氏:“可这孩子太个别了,哪儿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孩子?!”
季宗布:“龙生九种,种种不同。天下孩子都一样不就乱了套了么,生养孩子也就没多大意思了吧?”
白文氏:“季先生的话实在是透着新鲜,我是怕……”
季宗布一笑:“用不着怕!无非是出点儿格儿,闯点儿祸!您想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个不是犯上作乱起家的?可一坐了天下,却教训子民要忠君爱国,这几位祖宗若都是忠君爱国之辈,他做得了皇上吗?”
白文氏:“您说这话,我可真是闻所未闻!”
“这也正是景琦肯听我几句话的原因。”季宗布起身,白文氏也忙站起。
季宗布:“我得走了。只望二奶奶听我一句话,对这孩子,顺其自然。”
白文氏:“您越这么说,我这心里反而越没底。”
季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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