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氏:“千万别碰她,一碰就跟要杀她似的。”
“她这是吓的。”
香伶的眼泪下来了:“妈!是我呀!我是香伶。”
雅萍看了两眼没任何表情,又低头吃饭。
香传:“妈!我是香伶,不认识我啦?!我是您女儿!”
雅萍忽然站起:“胡说!千万别这么客气,这可是不敢当!”
香伶:“什么不敢当,您是我妈呀!”
雅萍:“胡说胡说!这不是叫我折寿吗!快瞧!老太太回来了!”
雅萍指着门外:“老太太!”大家都毛骨悚然向外望去。
香伶悲伤地望着大家:“怎么了这是?我妈这是怎么了?”
颖轩:“姑奶奶,老太太死了!”
雅萍似有所见:“胡说!我看见老太太来了,拄着根根儿,哟——手里那是拿着什么呢?”
香伶:“妈,没人来,快吃饭吧!”香伶要扶雅萍坐下,雅萍猛然一声尖叫:“啊——”接着“别碰我!——”扔下筷子便往里屋跑,砰的关上了门。
香伶痛苦地捂住脸,坐到了椅子上:“这是怎么啦!怎么啦——”
百草厅公事房。
颖轩、颖宇、赵五爷、景武、景怡、景双、景泗、景陆、景琦、胡总管、大头儿、二头儿坐了一大圈子人,静静地听白文氏安排。
白文氏:“咱们老号虽然遭了不少难,可是元气未伤,细料库全都保下来了,这头一功就是赵五爷的,今后五爷的月例银和年终的红利都加一倍!”
颖宇顺水推舟:“应该!应该!”
赵五爷感激地:“不敢当!惭愧惭愧!二奶奶不责罚我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白文氏:“就这么定了。从明天起,老号由大房的景怡主管。西安开设分号,由大房景陆主管,二房景琦协办。”
颖宇听着听着脸色不大好了。
“‘南记’由三房是双主管,月例银按老规矩,产业仍属大房、二房所有。今后我就吃现成的了。”白文氏继续说着,“老太太的丧事,下月初一开吊,景怡守孝一年,明年春天与翠姑完婚。景简要尽快把季先生的灵枢送回他原籍,一概的丧葬费用全由公中支取……在京留守的伙计,每人发二十两的红包,月例银……”
颖宇脸上变颜变色,终于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蹿到屋子中央:“等等,等等!我在哪儿呢?!”
胡总管:“三爷!先别着急!”
颖宇大叫:“欺负人是不是?!谁的功劳大?!没有我,老号早叫洋人烧光啦!
我把家里的银子全都垫光啦!这老号再轮不着我管,也该是二爷管呐!”
白文氏冷冷地看着,一言不发。胡总管和赵五爷皆低头无语。
颖宇:“胡总管!你说呀!前儿你说什么来着?”
胡总管低着头:“听二奶奶的,听二奶奶的。”
颖宇:“二哥,你得说话吧?”
颖轩有意晾他,站起身一边干咳着一边往外走:“吭,吭!我上个茅房!”
颖宇有些慌乱,环顾大家:“嘿——没人理我这碴儿?!为了这个家,我可是赔得净光净!”
白文氏:“老三!咱们家里的事儿,回家再说!”
颖宇狠狠地:“哪儿说我也不怕!”
白宅上房院北屋厅。
颖宇一拍桌子:“重新分家!”
白文氏仍冷冷地看着颖宇,胡总管在一旁站着,焦急地来回望着二人。
颖字不客气地:“胡总管!这儿没您什么事儿了。”
白文氏:“胡总管不是外人。”
颖宇:“行啦!胡大爷!我指望不上你!你找个凉快地方过过风儿去吧!”
胡总管只好摇头叹气走了出去。
颖宇:“我是为了这个家才遭难的,你不能不管!”
白文氏:“头一回分家,你私扣了公中银子两万多,我什么也没说吧?”
“我知你的情!”
“二一回,你把银子折腾光了,我把老号盘回,又分给三大股!”
“这我也谢谢你!”
“不能一而再,再而三!”
“这回不一样!”
“这回,你把家里的东西全拉到你外宅去了,有没有这事儿?”
“有!我怕洋人抢!先拉我那儿存着,没曾想叫义和团又杀了我一个回马枪!”
胡总管在门外心神不定地听着。
白文氏:“老三!你太不上进了,我把哪个铺子交给你,都不放心!你还按老例吃你那三股。”
颖宇:“不行,西安和‘南记’都得有我的股!”
白文氏:“办不到!老三!咱们把话说开了吧!你带着洋人进詹王府杀人放火,又带着洋人去关府,结果姑奶奶叫洋人给糟蹋了,你居然在老号门口写上‘此处有酒’,这一下老铺损失了两万多瓶药酒,你还带着人去劫细料库……”
颖宇猛地站起:“嗬——怎么回事儿?你这儿数落上我了?我罪大恶极!我十恶不赦!可我没玩儿姑娘!我没杀洋人!我没和日本兵交朋友……”
胡总管急得推门想进又没敢进。
白文氏:“你说谁呢?”
颖宇大叫:“你们家老七!”
门外的胡总管直跺脚:“坏喽!坏喽!”
白文氏:“怎么回事儿?”
颖宇:“景琦在花园子里宰了一个德国兵,还是我帮他把死尸抬到地窖里。他还趁乱从教堂抢走了黄春,在地窖里两人住了半年多!”
白文氏似信非信:“你少跟我这儿瞎白话!”
颖宇过来拉白文氏:“走!咱们找他去当面对质。”白文氏甩开了他的手。
颖宇:“我告诉你,我要把景琦的事儿捅出去,你琢磨琢磨这是什么罪!杀洋人!满门抄斩吧你!”
白文氏死死盯住颖宇,想弄明白是真是假。颖宇则气势汹汹地望着白文氏。
白文氏感到他说的不像是假话,想了想,大喝:“来人!”
胡总管忙走进来。
白文氏:“把景琦叫来!”
胡总管:“二奶奶,三爷这次留守京城,确实冒了不少风险,我看……”
颖宇:“你少在这儿充好人!我都看透了,人情薄如纸!什么亲的热的,谁也甭想过好日子,你不去我去叫!”
胡总管:“我去!我去!还是我去叫!”
白文氏仍有些怀疑地望着颖宇。颖宇拿出雪茄,划着火柴,抽了起来,幸灾乐祸地:“瞧我干什么?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发落!”
白文氏躺在床上,一脸疲惫之色,胡总管走到床前:“二奶奶好点儿了吗?”
白文氏:“没事儿了。”
胡总管:“景琦在外头站了一夜,想看看您,他是真知道错了。”
白文氏:“他?你看昨儿我问他的时候,他那样儿,哪儿有个认错儿的意思?
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胡总管:“您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先别想那些事儿了。”
白文氏:“保重身体有什么用!也就是多生几年气!真不如一闭眼,叫他们闹去吧,可现在,想落个清静都不行。”
胡总管:“景琦还外头站着呢,您见见他,骂他两句……”
白文氏:“不必!我一眼都不想瞅他!……”
屋外,颖轩走上台阶,心疼而又埋怨地看着垂手侍立的景琦:“你知道你错了吗?啊?”
景琦:“没有。洋鬼子杀了季先生,糟蹋了大姑,还不该杀吗?”
颖轩:“那你还和日本鬼子交朋友?”
景琦:“田木不一样,他讨厌打仗,叫日本军队开除军籍了。”
颖轩:“你全对?”
景琦:“就是黄春这事儿,我不该先斩后奏。”
“真不容易,你还有不对的地方!”颖轩说着,进了北屋,只听从里间卧室传出白文氏的声音:“这事儿总得了断,黄春是好人家的女儿,虽说是乱了规矩,可都是景琦作的孽,咱们赖不到人家闺女身上……”
颖轩听到这里,知道事情有缓,这才长出一口气,走进卧室。胡总管忙打招呼,颖轩点点头,闷闷不乐地坐到椅子上。
白文氏:“常言道‘始乱之,终纳之’,不能毁了人家姑娘,这个儿媳妇我认下了。”
颖轩大出意料地望着白文氏。
胡总管也觉意外,面露喜色:“二奶奶真是宽宏大量,知情明理,我去叫她来见您。”
白文氏:“你听我说完。我认是认下了,可这个家容不得他们,从今天起,把他们两口子赶出家门,不混出个人样儿来,永远不许进家门!”
颖轩惊呆了,刚站起来便又颓然坐下,张了张嘴,终未吐出一个字。
胡总管也傻了:“二奶奶,这太不合适了,二爷您看?……”
颖轩低头不语,光是摇头不止。
胡总管:“黄春的娘家人都发配新疆了,这一赶出去,万一出点儿事儿……”
白文氏:“不是我心狠,景琦这孩子留在家里是个祸害,赶出去也叫他知道知道过日子的艰难。再说三爷也放不过他!”
胡总管:“二奶奶放心,三爷的俩儿子都说他爸要是再胡闹,就都不认他这个爸爸!”
白文氏:“都是明事理的孩子,可你想想,不处置景琦,怎么向一家老小交代?!
家里还有规矩吗?”
胡总管:“二奶奶,万万使不得。我跟您说实话吧,您千万别生气,黄春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白文氏吃惊地坐了起来。颖轩也猛地站起来。
胡总管:“这个节骨眼儿,不能赶出去呀!”
白文氏慢慢地又躺下了:“作孽呀!作孽呀!”
胡总管乞求地望着颖轩,颖轩无奈地摇了摇头。
胡总管:“您一定要赶,是不是黄春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说?!”
白文氏眼里含着泪,忽然翻身面向床里,带着哭声毅然决然地:“自己造的孽,自己去受吧,赶出去!”
白宅二房院景琦卧室。
景琦捆好了行李,胡总管站在一旁怅然地看着。景琦扛起行李往外走。
胡总管忙跟上:“先到我那儿住些日子,等二奶奶消了气再说!”
景琦没有说话,径自走出了屋。
白宅敞厅。
玉婷、景怡、景泗、景陆、景武、景双、香伶,都在厅上等着。景琦拉着行李走出,胡总管跟在后面。景琦看了看大家,几个人都无话可说,景琦低头走出敞厅时,玉婷跑上来一把拉住他:“哥,你上哪儿呀?”景琦没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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