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上来一把拉住他:“哥,你上哪儿呀?”景琦没理睬仍往前走,玉婷揪着他衣服跟着走,紧接着问:“哥,你到底上哪儿呀?”
景琦走到影壁前站住,低头看着玉婷,慢慢蹲下:“好妹妹,哥要出远门儿了,啊!等哥挣了钱,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
玉婷:“我不要,哥你别走!”
景琦:“听话,回去吧!”
厅上的人都走了出来,下了台阶呆呆望着他们。
玉婷:“你带我一块儿去玩儿吧?”
景琦:“好妹妹,哥还不知道去哪儿呢,怎么带你呀?!”
玉婷:“我不……”景琦心里无比难受,再也忍不住了,突然站起来大叫:“怎么回事儿?!这是谁家的孩子?!有人管没人管?!带走!”
玉婷吓得“哇”一声哭了,香伶忙跑过来拉着她的手。
玉婷哭着大叫:“招你惹你了,凭什么哏哆我?招你惹你了?”
景琦不忍心再看,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直跟在后边的胡总管摇头叹气跟出了门。
后面传来玉婷的哭叫:“招你惹你了我?!……”
赵五爷家西屋外屋。
赵五爷、景怡、胡总管和景琦坐在屋内一筹莫展。
赵五爷:“我看哪儿也甭去,就在我这儿住着,二奶奶是在气头儿上,气儿消了再说!”
景怡摇头:“趁早甭打这主意,二婶儿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定了的事儿,非做到底不可!”
胡总管:“没错儿!这回她是伤透了心了。可就是委屈了黄春了。”
黄春一人坐在里屋,听着外面说话。
景琦:“我走!走得远远儿的!”
“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儿!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不能走!”是赵五爷的声音。
“可万一叫二婶儿知道了你没走,那麻烦可就大了……”景怡说道,“不光你一人儿倒霉,大伙儿都得跟着吃挂落儿!”
景琦:“我走,天下之大就没找个立脚的地方吗?走到哪儿也饿不死!”
胡总管:“我说,去济南吧!你堂姐在那儿,找她去,她公公是济南府的提督,先落下脚儿再说!”
景琦:“我不去!找谁也不求,堂堂七尺男子汉,连自己都养不了,还活着干什么!”
赵五爷:“爷,你不光自己,你一个人儿怎么都行,别忘了,黄春有两个月的身孕,她跟你可受不起罪!”
景琦看看大家,没了主意,低下了头。
胡总管:“就这么定了,下济南!先把黄春安顿到你堂姐家,往后,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景怡:“也只有这条路了,兄弟你可要长个心眼儿了,你是大人,什么事儿不能由着性子来,别叫我们天天在家里提溜着心!”
景琦:“我知道,我这个德性,改是改不了了,可我不混出个人样儿来,绝不回来见你们!”
胡总管:“你是成了家的人了,往后干事儿得前思后想啦!”
景琦:“胡总管,我这一走不定什么年月回来了,怎么我也得跟我妈辞个行,也叫她见见儿媳妇!”
胡总管:“行!明儿一早儿吧,我去说。”
白宅上房院。清晨。
景琦扛着行李,黄春背个包袱,景怡、景双、景泗、景陆。景武,香伶扶着痴呆呆的雅萍站了一院子,都抢着帮景琦、黄春拿行李。
玉婷远远地站在一边儿,满脸的不高兴。
胡总管向景传道:“等我去回一声儿!”他进了屋,景琦回头看见玉婷,便走到她身边说:“玉婷,哥可真是要走了。”玉婷不理。
景琦:“哥今儿就走了,还跟哥治气!”
玉婷:“不理你!”
景琦:“别介,哥在济南安顿好了,接你去济南玩儿!”
玉婷紧抿着嘴也不看景琦。门响了,景琦忙回过头。
只见胡总管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景琦忙迎上去,胡总管低头不语。景琦登时就明白了:“不见?”
胡总管避而不答:“走吧,走吧!”景琦急了,回身要向屋里冲,大叫着:“妈——胡总管忙拦住:”走吧!走吧!“
人们同情地望着,景琦愣了一会儿,忽然冲着屋门口跪下了,黄春也忙在他身旁跪下了。
景琦大叫:“妈!儿子媳妇给您辞行了!”二人深深叩头。
卧室里的白文氏靠在床上,心如刀绞,听着景琦的声音:“儿子不混出个人样儿来,绝不回来见您!”
白文氏听着,却再没有声音了。片刻,白文氏突然掀开被子想下地,两腿垂在床沿上,没有再动,任凭眼泪流了下来。
窗外,景琦和黄春磕完头爬起,义无返顾地大步向外走去。
白宅马号院。
陈三儿从圈里拉出一匹马给景琦:“少爷,这匹马最有耐力。”景武等人忙把行李搭在马背上。
香伶和黄春说着悄悄话,雅萍和玉婷站在一边。胡总管拿了一大布包银子塞给景琦:“这一百两银子带上,穷家富路,别委屈了黄春。”
景琦推辞着:“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胡总管:“这是我自己的,这么远的道儿,身上没的花还行。”
景琦:“我有办法,饿不着!”
胡总管:“就算我借给你的,等你发了财再还我还不行吗?!”
景琦:“不行!已经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胡总管:“什么话?!我从小看你长大的,还不应该吗?”
景琦:“不行!我谢谢您了!黄春,走吧!”景琦拉马走,景怡拿着一包银子走过来:“这点儿银子是我们哥儿几个凑的,不多,你总得带点儿!”
景琦点点头收下了:“大哥!我妈那儿,你多尽点儿心吧!”
景怡:“那还用说,混不下去就回来,妈还是妈,哪儿有不疼儿子的。”
景武拿个包儿递给景琦:“兄弟,我送你样儿好东西。”
景琦好奇地接过包儿忙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支毛瑟枪。大喜道:“五哥,太棒了!”
赵五爷在一旁道:“哎!怎么带这东西?……弄不好你又得捅娄子!”胡总管趁机悄悄地把银子塞进景琦的行李中。
景琦:“不会!放心吧,防身用嘛!”
胡总管挤上来:“别带这个,我真不赞成你们舞枪弄刀的!”
景琦枪揣进怀里:“我走啦!”说罢拉马,与黄春走出马号大门。
人们送出,乱哄哄地嘱咐着:“一路小心!”“多保重!”“到济南问玉芬好!”
玉婷忽然大叫:“哥——”刚要往前跑,被香伶拉住。
景琦回头:“玉婷!别恨哥!哥疼你啊?!”
玉婷哭着大叫:“哥——”
景琦不忍再看,刚要回身,却望着远处愣住了。只见远远的,孤零零地站着颖轩,呆呆地望着他。
景琦百感交集地望着,人们纷纷回头看。景琦将马缰绳递给黄春刚欲上前,颖轩低下头转身匆匆走进了大门。
景琦回身拉马,与黄春向外走去。
背后传来玉婷的喊叫:“哥——哥——”
去济南路上。小饭馆。
路边树上挂着景琦的马。大席棚下面,摆着几张桌子,有四五个人在吃饭,景琦、黄春单坐一桌吃着羊肉面。
景琦:“我打听了,今儿晚上就歇在永乐庄吧?”
黄春:“还不是听你的,甭问我。”
景琦:“你后悔吗?”
黄春:“后悔什么?”
景琦:“跟了我这么个倒霉蛋儿,光跟着受罪。”
一个仪表堂堂的大汉拉马到树前,也将马挂到树上,他看了看景琦的马和行李上插着的田木送的日本军刀,又回头看饭馆方向,见景琦和黄春正边吃边聊,忽然伸手插进行李中,眼睛仍盯着饭馆的方向……
景琦黄春仍在聊着。黄春道:“反正跟着你,心里挺踏实,做女人的还图什么?
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
大汉走了进来,在一张没人的桌前坐下了,伙计忙上前招呼。
景琦:“后悔也没用了,肚子里有货啦!”
黄春:“哎呀!小点儿声!”
大汉瞟了景琦一眼,自斟自饮起来,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瞥着景琦和黄春。
景琦和黄春吃完饭起身来到树下,景琦将黄春扶上了马,解下缰绳拉着马向路上走。忽然几个银锞子从行李中掉出,落到地上,景琦拉马而行,并未发觉。
一直注视他们的大汉高叫:“嘿!朋友!掉东西啦!”
景琦回头看了看仍没发现,以为叫错人了,又往前走。
大汉又喊:“朋友!银子多得没处花了是不是?!”
景琦又回头,看了看大汉,又看地下,这才发现了银子,脱口而出:“这不是我的。”
大汉道:“从你行李里掉出来的,怎么不是你的?!”吃饭的人看着都笑了。
景琦奇怪地看看行李,忙伸手进去一摸,掏出了银子包:“春儿,你看,胡大爷偷偷把银子塞到行李里了。”
黄春:“丢了都不知道。”景琦忙弯腰拣银子。
伙计大叫:“别拣了,留着我拣吧!”人们又笑了。
景琦:“等我再掉了,你再拣吧!”景琦拉马上路时,对大汉招招手:“谢您啦,没花的了找我来吧!”
大汉诡秘地无言微笑着,摆摆手。
去济南的路上。
景琦拉马在路上走着,路上很荒凉,没什么行人。
景琦抬头看着黄春:“这粗茶淡饭你吃得了吗?”
黄春:“那羊肉面挺好吃的。”
景琦笑了:“好吃什么呀,你是饿了,吃什么都香!”远处传来马蹄声,景琦回头望了望。
大汉骑马飞快驰来。景琦忙拉马靠到路边,大汉追上来勒住马,放慢了速度与景琦并行。景琦招呼道:“朋友!刚才多谢了啊!”
大汉:“谢过了。出门儿在外多加小心,这一片儿闹土匪,留神叫人抢啦!”
景琦:“还不定谁抢谁呢!”
大汉一愣:“这是去哪儿啊?”
“济南!”
“远着呢!永乐镇打尖儿吧?”
“没错儿!”
“这是你妹子?”黄春和景琦都扭头看了一眼大汉。
景琦:“我媳妇儿!”
大汉:“头一回出远门儿吧?”
“头一回。”
“带个女人出远门儿,太拖累人啦!”
“受点儿累也是应该的,谁叫她是我媳妇儿呢!”
大汉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