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一惊,各自后退一步。
范雎伸手欲拔剑,不料女郎抢先一步把手中的包袱砸向他,乘他接包袱的空隙一掌把他击倒跌入房中,夺路而逃。
包袱散落在地,无数珠宝四散。
范雎起身欲追,一眼看见须贾嘴被捂、手脚被绑倒在床下,连忙关上门,上前为须贾松绑。
须贾拔掉堵在口中的一团破布,气喘嘘嘘地:“…快…快检查珠宝……”
两人连滚带爬地捡珠宝。
一番忙乱之后,须贾坐在地上,抱着重新放入珠宝箱中失而复得的珠宝,大大松了一口气:“我的好师弟,幸亏你及时赶到。要是这些送给齐襄王的珠宝遗失了,我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范雎拍打着衣服:“那个女人……”
须贾:“别提了。这件事千万别说出去。否则,有损我的形象。”
范雎点头。
须贾起身小心地放好珠宝箱,整了整头发,招呼范雎坐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范雎:“齐襄王派人传话,明天上午召见我们。另外我得到消息。秦国特使公孙述也在临淄。”
须贾脱口而出:“公孙述是个大色狼!”
范雎清醒地:“公孙述是名满天下的雄辩之士,其口舌之利,不在苏秦、张仪之下。他代表秦国来游说齐襄王,实在不可小视。”
须贾想了想:“你认为齐襄王这个人怎么样?”
范雎:“年轻有为。”
须贾:“据说齐国沦陷时,他隐姓埋名,躲在太史的家里做佣人,却又勾引了太史的女儿,也就是当今的齐王后。这样的酒色之徒也有资格称为有为吗?”
范雎:“师兄,齐国重新复国,全凭田单力挽狂澜。如果田单自立为王,也一样会受到齐国上下的拥戴。但是田单却拥立襄王为王,这说明襄王并非无能之辈。襄王和王后在逆境中互相爱慕,共同进退,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呢?”
须贾:“那…我们又如何才能说服齐襄王,顺利地完成使命?”
范雎:“随机应变。”
19.离宫
英武不凡的齐襄王设宴款待须贾,神态威严的相国田单和老成稳重的上卿貂勃作陪。
范雎和郑安平一左一右,侍立在须贾身后。
齐襄王:“魏王送给寡人的珠宝和美人,寡人笑纳了。可这些东西根本不足以弥补魏国参与燕国侵略我国犯下的过失。”
须贾陪笑:“我王存心向大王赔罪,重修旧好。大王胸怀大度,外臣相信大王定能不计前嫌……”
田单哼了一声:“魏国助纣为虐,致使我国河山破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血海深仇无论胸襟多么博大的人,都不会放弃报仇雪恨!魏国曾是一个令人景仰的显赫国度,可如今却阳奉阴违,丧失自尊如狗尾巴草一样哪边风大倒朝哪边,其行径之卑劣,实在令人冷齿!”
须贾面红耳赤:“这个…这个……”
貂勃:“我国历经风雨复国,重新傲立于东方,其声威昭著天下!魏国频遭秦国打击,若想寻求我国庇护,除非俯首称臣,逐年纳贡尚有商量余地。”
须贾无言以对,回头眼望范雎,寻求帮助。
范雎闪身而出,俯首下跪,朗朗地:“大王,外臣虽然卑微,却有话要说。”
齐襄王颇感意外:“你…你是哪级官员?”
范雎:“外臣并无官职,仅是须贾大人的随从。”
田单:“大胆!一个小小的随从如何敢在我王面前放肆?”
须贾连忙下跪:“大王请恕罪…请恕罪……”
范雎一脸镇静:“俗话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人说天下事,天公地道。外臣实因不忍看见上国再度沦亡,才有心说话。如果大王不愿听,外臣并不勉强。”
齐襄王看了看田单和貂勃,对范雎一笑:“请讲。”
范雎:“外臣首先敢问大王,秦国是否邀约上国称帝?”
齐襄王:“对。”
范雎:“外臣敢问大王欲如何取舍?”
貂勃:“这个问题老夫来回答。我国国运如日中天,我国在东,秦国在西,两国称帝,东西方对应,显示出天下两个超级大国的雄风,名副其实。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范雎:“外臣想向貂勃大人请教,如果上国和秦国执意称帝,站在敝国的角度上,敝国更愿意选择哪一个国家俯首称臣?”
貂勃脸色阴晴不定。
范雎起身回到原位。
齐襄王:“哎,你不是有话说吗?怎么不说了?”
范雎扶起须贾,淡淡地:“对一个即将灭亡的名不副实的所谓超级大国,外臣已经无话可说。”
田单拍案而起,欲拔剑。
齐襄王:“相国大人不必动怒,请坐。”
田单强忍怒火,坐回原位。
齐襄王向貂勃递了一个眼神。
貂勃斟了一杯酒,起身向前,对范雎微微一笑:“后生可畏。请问高姓大名?”
范雎:“不敢。在下名叫范雎。”
貂勃把酒杯递过去:“我国君臣愿听范先生高论,请不吝赐教。”
范雎接过酒杯,递给须贾,恭谦地:“大人可否应允小人开口?”
须贾执杯在手,神态傲慢:“嗯?说吧,说吧。”
说着大马金刀地坐下。
范雎示意郑安平放下握剑的手,走出来对貂勃微微一笑:“大人请高坐,容外臣倾诉肺腑之言。”
貂勃回归原位。
范雎当堂施了一礼,娓娓地:“大王、田单相国、貂勃大人,从前苏秦为保天下太平,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亡命奔波于六国之间,历尽艰难终促成六国合纵联盟抗秦阵营。六王并肩,施恩于民;六国臣民,亲如兄弟,堪称盛世太平。不料上国背信弃义,毁盟侵吞燕国,致使秦国有机可乘,一举瓦解了合纵联盟阵营。天下重新陷入祸乱之中。秦国用离间和军事威慑并举的双向策略,在天下肆意横行,作威作福。由于上国的失策,导致天下诸侯在孤立中惨遭秦国吞食掠夺。秦国在贪得无厌中日益强大,而显赫一时的齐、楚、魏诸国却在自欺欺人中没落。由于上国背盟,导致诸侯冷齿,所以韩、赵、魏、秦四国一拍即合,出兵资助燕国复国,致使上国几乎毁灭。在楚国的帮助下,上国军民在血与泪之中重新站立起来,浴血奋战,从燕国手中夺回了失地,在大王的英明领导下,上国的旗帜又一次高高飘扬。可是在上国百废待兴的时候,大王和诸大臣不反省上国犯下的过失,忘记了都城沦陷、宗庙被践踏的耻辱,不思重与天下诸国重修旧好,平等相依,共同繁荣,却一味受强秦所惑,欲与秦国串通一气,凌驾于天下诸侯之上。倘上国妄自称帝,必将使天下诸侯寒心,纷纷投靠秦国。上国尚未从巨大的战争创伤中恢复过来,又刚愎自用,孤立了自己,到那时秦国正好落井下石,胁迫天下诸国联手攻击上国,在无力招架又无外援的情况下,上国纵有大王的英明、田单相国的盖世英武以及貂勃等大人的超常智慧,也回天乏术,难逃灭顶之灾!”
一席话令齐襄王冷汗淋漓,田单和貂勃如坐针毡。
范雎:“须贾大人奉我王之命,为缔结两国友好,谋求平等、互助、共同繁荣而来。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究竟是与楚、韩、魏、赵、燕诸国平等和平相处对上国有益,还是众叛亲离与秦国狼狈为奸?何去何从,请大王明择。”
齐襄王起身向范雎施了一礼:“寡人多谢先生惠教,才不致误国误民,遗恨终身。寡人马上遣走秦国使臣,与贵国签订平等互助条约。”
须贾欣喜万分。
20.国宾馆门口
范雎和郑安平侍候须贾下了车,簇拥着他往里走。
气宇轩昂的秦国特使公孙述引着一帮随从往外走。
双方在门口相遇,互不相让。
在公孙述锐利的目光下,须贾垂下了头。范雎和郑安平却不亢不卑。
公孙述缓和了目光,退后一步,示意随从们让路。
须贾等人走进大门。
一名随从对公孙述轻声地:“大人,走在左边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就是范雎。”
公孙述瞅着范雎的背影,深沉地:“魏国有如此大才,实在是我大秦国的劲敌!”
随从做了一个手势:“不如……”
公孙述想了想,轻摇了一下头:“来日方长,不可造次,启程回国。”
21.客房内
须贾、范雎和郑安平围着满桌丰盛的菜肴畅饮。
须贾眉飞色舞地:“这次我们顺利地完成了使命,回国后大王一定会封官加赏。我步步高升,不会忘了提携你们。”
郑安平:“师兄……”
须贾:“我说过一千遍了,叫大人。”
郑安平忍气吞声地:“大人,您刚为官不久,切记谦虚谨慎。”
须贾哈哈大笑:“作官不狂、不贪、不嚣张。那是傻瓜!”
郑安平实在听不下去,放下酒杯:“你们喝,我睡觉去了。”
须贾:“去吧,去吧。来,范师弟,我们接着喝。”
两人对饮。
须贾:“老弟,说实在的,你是天上的龙,我是地上的虫。你只要学会脸皮厚一点,心黑一点,总之一句话,学会了欺下瞒上,前程就不可限量。官场黑暗,你不把自己染黑,怎么能作官,怎么能享受荣华富贵,是不是?”
范雎:“有道理。”
须贾:“在这世间,有太多的人拼命想把自己粉饰成正义之士,骨子里却是十足的奸诈之徒。太善良真没办法存活。其实,追求正义或邪恶都是很偏激的事,必有所失。所以呢,为人在正邪之间最好。该正的时候正、该邪的时候邪、该贪的时候贪、该拿的时候拿,该做大爷的时候千万别做乌龟,该做王八的时候千万别充硬汉…哎,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范雎:“有。”
须贾灌了一口酒:“你记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其他的都是假的。作人最要紧的就是别委屈了自己。”
范雎:“有理,有理。”
这时一名侍从进来禀报:“大人,卑职奉我王之命,特送五名美女过来陪大人宵夜。”
须贾喜形于色:“有这等飞来艳福,不枉本官来齐国一场。快请,快请。范师弟,你也留下来和我一起享受享受。”
范雎起身告辞:“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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