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尚盖上锦盒,笑逐颜开:“甘茂大人有心了。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古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在下在官场游戏多年,体会颇深啊。有时候好人难做,其实做坏人也十分不易。乘在下在朝中还有一席之地,您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请尽管吩咐。”
张仪递给靳尚一杯酒,由衷地:“伪君子总是两面三刀,只有真小人才实实在在。您敢作敢为,让在下万般敬佩。”
靳尚喝了酒。感慨地:“世上最难的事是作官,最容易的事也是作官。说难,是因为做臣子的要懂得如何随机应变地上讨君王欢心,下敷衍同僚;说易,是只要在很多时候善于装傻,以不变应万变就成。”
张仪:“高论,高论。”
靳尚:“清白的人不作官,作官的人不清白。这就是官场啊。可笑有的人既想作官,又要标榜自己清白。所谓的忠臣总是善于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头上,实际上这些人提出的太多标准,连他们自己也做不到。您说呢?”
张仪:“有理,有理。古往今来,不论名垂千古的人,还是遗臭万年的人,总之都是有本事的人。不论正邪,试问天下又有几个人有撼天动地的本事?在下愚笨,经您这么一点拨,对世事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靳尚:“有句话说得好,会玩的人玩一世,不会玩的人玩一时。大智若愚才是为官之道啊。”
张仪微笑。
233相国府
昭雎和张仪在走廊上散步。
昭雎:“我今天请你来,只想和你一叙友情,不想谈论国事,希望你能体谅我的苦衷。”
张仪:“我理解。你觉不觉得,做朋友相对来说比做对手容易?”
昭雎:“那当然,朋友之间能够互相宽容,而对手却绝不会怜悯对方。”
张仪:“从这种意义上说,你希望我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对手?”
昭雎:“你我如今各为其主,难道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吗?”
张仪叹了一口气:“我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必须承认。昭雎,你有资格成为我的朋友,但是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一样冰凉,一样冷酷无情。
234郊外
明丽的阳光下,许多宫女和内侍放飞一只只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风筝。
楚杯王和张仪坐在铺在草地上的一块名贵地毯上,品尝着时鲜瓜果,观赏着一只只在天空中翱翔的风筝。
楚怀王:“墨翟先生发明的风筝,比他所著的书有趣多了。先生认为呢?”
张仪:“凭空说教在很多时候是不明智的。可偏偏有人喜欢以救世主的姿态教化别人。依外臣之见,人人都可以关注天下的命运,但是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别人的生活。”
楚怀王:“久闻先生是名动天下的说客,难道所做的一切不是在教化别人吗?”
张仪:“大王可能误解了。事实上一切事情的决断都在自身。别人言辞中流露出来的善意与敌意,丝毫不会影响一个明智的人对某件事情的抉择。大王是一个明智的人,所以外臣所能做的,就是为大王提供一些参考意见,而非主观臆断的说教。”
楚怀王:“说得好。依先生之见,风筝飞得高与低,关键在于什么?”
张仪:“在于放风筝的人对于风筝质量的洞悉程度以及对幻变的风向的有效把握,然后才谈得上技巧问题。”
楚怀王:“噢。如此说来,先生对风筝肯定有一番研究了?”
张仪:“谈不上。只是外臣从前在贵国生活时,有一个时期为生计所迫,也做过一些风筝糊口而已。”
楚怀王感叹:“似先生这样的旷世大才,竟然在我国受到了极其不公正的待遇,致使先生流亡秦国,可叹啊。”
张仪:“在下不才,不能报效大王,自己一直引以为憾。不过如今只要大王愿意和我国合作,外臣报效我王也等于是报效大王。”
楚怀王:“合作?如何合作?”
张仪:“普天之下,贵国拥有最大的领土、最多的人口,这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比拟的。但是从前,强大的楚国却和弱小的国家结盟对抗我国,这就等于一个巨人甘愿趴在地上和一群侏儒厮混,自坠身份也玷污了尊严。相反,只要贵国和我国合作,就等于两个巨人携手对付一群侏儒,不仅随时胜券在握,而且可以长久立于不败之地。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楚怀王点头:“确实。但合作的基本条件是什么?”
张仪:“诚意。普天之下,我王最敬重的是大王,最有心结纳的也是大王。只要大王和其他国家、特别是我国最憎恨的齐国断绝关系,我王愿意把商於六百里土地奉还大王,以示诚心修好之意。”
楚怀王大喜:“当真?”
张仪:“不错。”
235朝堂之上
楚怀王对群臣兴致勃勃地:“诸位原先对张仪颇有忌惮。实际上张仪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啊。他代表秦昭王向寡人表示,只要我国退出合纵联盟阵营,与齐国彻底绝交,秦国愿意把从前商君统兵夺走的商於六百里土地归还我国,以示重拾友好之意。这对于我国来说,既得地又和劲敌化敌为友,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众臣纷纷恭贺。
阵轸启禀:“大王,臣以为不可听信张仪之言。倘若我国断然和盟国绝交,誓必陷入孤立境地。到那时,秦国翻脸不认人,我国又失去外援,后果不堪设想。”
楚怀王不悦地:“陈轸,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秦国是当今天下最讲信誉的强国,我国和秦国合作可以消除外患,振兴社稷,而和其他国家结盟却是得不偿失。”
屈原启禀:“大王,与狼为伴必为狼所伤啊。秦国现在对我国献媚,正是固忌我国和齐国等国组成的联盟阵线,一旦我国公开和盟国绝交,秦国肯定会落井下石,对我国痛下毒手。这样我国必将陷入亡国的厄运。大王切切不可听信张仪的诡言。”
楚怀王一拍案桌:“屈原,你一贯思想偏激,动不动就说一些很难听的话攻击朝政,却又提不出什么治国的主张。寡人需要的是有效的建议,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指责!”
屈原凄凄下跪:“大王,老臣报效国家50余载……”
楚怀王:“住口!国家大事,岂容你倚老卖老!”
昭雎:“大王请息怒。屈原大人和陈轸大人之言,也是出于对大王的赤胆忠心。俗话说小心无大错。依臣之见,大王可以先派使臣随张仪前往秦国,若秦国履行诺言归还我国土地,诚心和我国合作,我国再和其他国家绝交。”
楚怀王缓了缓语气:“你的话还有点道理。”
靳尚启禀:“大王,我国若不先和其他国家绝交,秦国如何肯归还我国土地?”
楚怀王想了想:“是啊。这样吧,我国一面派使臣前往秦国受地,一面和其他国家断交。”
靳尚:“大王英明。”
屈原叩头:“大王,臣有话说。”
楚怀王:“说来说去,这个国家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寡人说了算?”
屈原嘴唇颤抖:“……”
楚怀王:“谁愿出使秦国?”
程平启奏:“微臣愿往。”
楚怀王点头:“程平,你曾是昭阳府里的总管,与张仪私交也不错,你去秦国最合适。”
236旷野
一队车马在阴冷的天空下前行。
张仪、屈楚和秦越人坐在车厢里交谈。
屈楚:“老爷子,这两年颠沛流离,多亏你守在我大哥身边,才使合纵联盟阵营被顺利瓦解,归国后我一定要为你请功。”
秦越人:“你这小妮子真会逗小老儿开心。我若得到封赏,就为你置办嫁妆。”
屈楚:“谁说我要嫁人了?”
张仪:“女人不管多强,总要有个名份。白起大将军年富力强,和你挺般配。”
屈楚:“他很能干,但不是我喜欢的那类男人。”
秦越人:“那蒙骜怎么样?那小子今年才22岁,又是你调教出来的年青将领。虽说你比他大,可俗话说,女大男,吃不完。”
屈楚突然发火:“我谁也不嫁,行不行?”
张仪陪笑:“行、行。”
237山岗上
张仪伫立在幽恬坟前,思绪难平。
屈楚走过来,默默地站在他身边。
张仪从悲痛中挣脱出来,扶着屈楚的肩膀往回走。
屈楚幽幽地:“大哥,如果幽恬活着,你会不会娶她为妻?”
张仪:“我是一个残废之人,哪敢奢望什么男欢女爱。”
屈楚:“可是你爱幽恬,没有谁比我更清楚。”
张仪:“无论对谁而言,真正的爱一生只有一次。这么多年只在弹指一挥间,幽恬走啦,俞瑜走啦。我实在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
屈楚:“自从那年你背着我跋山涉水送璐璐回楚国,我一生的幸福就交给了你。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别无所求。不管你爱不爱我。”
张仪:“这样对你不公平。”
屈楚:“爱人和被人爱,从来没什么公平可言。我一直乞盼你的病能治好,我能为你生一男半女。”
张仪:“那只好让你失望了。我的病虽然经秦老爷子多方诊治,但根本没有完全康复的希望。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在彻底瘫痪之前,竭尽全力地为大秦国做一些事。”
屈楚:“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张仪:“何必呢?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
屈楚笑了一笑:“可优秀的男人,永远不会太多。”
238宿营地
张仪躺在帐蓬里,高烧昏迷。
秦越人守在一旁熬药。
屈楚引着程平走进来:“我大哥本指望到咸阳后,盛情款待大人,不料一病不起,真是急死人了。”
程平察探了张仪的病情,无限嗟叹:“一个好端端的人,就因为被陷害折磨成了这样,真是令人心酸啊。屈楚小姐,请好生照料他。”
屈楚点头:“幸好离咸阳不远了。但愿不会因此影响大人的使命。”
程平:“应该不会。张仪醒来,请代我问候他。”
屈楚点头。
程平告辞。
待他走后,屈楚走到秦越人身边蹲下,小声地:“老爷子,您给我大哥下的药不会有危险吧?”
秦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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