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坐在离他不远的床上。毛大亦是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头不高,身体偏瘦,由于五官生得太集中,便很容易让人把这副长相和某种禽兽联系在一起,但一时又难以确定是哪一类?张文标这时操着一口陕西方言问毛大:那地方你仔细看过了?”毛大闻声立刻站起来,动作虽不能跟正规军人相提并论,但至少不比民兵差。他道:二哥,我在那儿转了几个小时,地方挺背的,是个废弃的码头。
“这个秦佐也是,办点事儿真他妈不利索,都几天了,连个交货地点都定不了。大哥还夸他能干,我看也就他妈那么回事儿。”张文标不满地唠叨着。
“二哥,那咱们就这么等着?带着这么多货,不安全啊。”毛大道。
“咳,这不是到他的地盘上了吗?哼!明天要是还这样,我是不等了。”张文标干了杯中酒,又给自己倒上。
毛大点着头,慢慢坐回到床上。他旁边那个马仔一直盯着调成弱音的电视屏幕,脸上露出有点近似痴呆者的笑容。
乔娜身边的电话骤然响了起来。全体警员都条件反射地朝这边看。乔娜抓起话筒:喂……是我,噢,知道了。”她放下电话。全体警员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
毛大在黑着灯的客房里轻轻踱步,苦思冥想着。窗帘未拉上,几抹月光极不规则的散落在房间各处。睡在床上的一名马仔嘟哝道:瞎转什么你,拉磨呢?就说现在驴肉便宜了,也不能这么使唤啊。快睡吧。
“你睡你的吧,别管我。我这几天闹肚子,没准一会儿又得上。”毛大小声说。刚才说话的马仔翻个身不语了。
清晨。乔娜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朝大办公室走去。当她看见二十余名警员都趴在桌子上睡觉时,心里确实有点不好受。她喊了一声:起来了。”众警员听见喊声都醒了,迷迷糊糊地朝乔娜看着。乔娜道:三十分钟解决个人问题,包括吃饭。然后回来继续待命。”警员们纷纷起身朝外走去。大李走到乔娜身边压低声音问:就这么熬着?到底有准儿没?
乔娜亦低声道:急也没用,赶快吃饭去吧。哎,把陈队长他俩带上。
“那你呢?”大李问。
“我不饿。”乔娜回答道,然后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大哥,吃饭了。”李欣边往餐桌上摆放食品边喊一声。少顷,秦佐穿着一身超薄运动服走进小餐厅。他看看桌上的东西,坐下来:哪来得包子?
“铁牛刚才出去买得。还是那家。你不是觉得那家的味道还行吗?”
秦佐笑笑,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行不行吧,想想在里边那些年,什么都是山珍海味。没跟你说过吗?我刚出来的时候,一见到烫发的女人,就以为遇到了生猛海鲜。”李欣把一碗粥放在秦佐面前道:你怎么三句话里就有两句是里边的词儿?不能说点别的呀?
“这就是习惯。你看那老鹰吧,别管你把它喂得多饱,可它一见着鸡,还是瞪眼,这就是习惯。”秦佐说着话,已经吃了几个包子。
“照你这么说,动物园旁边就不能开桑拿和夜总会了?现在的鸡已经不怕老鹰了,老鹰没钱。”李欣吃了口包子,咯咯地笑。
“你说话可是越来越阴损了。像我们六中队的一个管教,姓邵。我们背后管他叫老阴。有人把这话给他递过去了,他找我,问老阴是什么意思?我说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一轮到你值班,老没太阳。”
“他说什么?”李欣问。
“他琢磨了一会儿,说,也有晴天的时候啊。”秦佐说完,李欣哈哈笑起来。
“你轻点儿,喷得哪儿都是。”
“你嫌我?”李欣道。还在继续笑。咬开的包子油,一直淌到她手上。
“那没有。”秦佐道。
缉毒队的二十余名警员在像隔离室般的办公室里又呆了整整一天,还是没动静。大李几次想详细再问问陈队长怎么回事儿,都被乔娜阻止了。晚上七点多钟,警员们吃了晚饭,又回到了办公室武装待命。乔娜看出来,陈队长和王童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俩不时看看手表,摆弄着手机。
夜幕又降临了。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张文标的手机终于响了,他烦躁地接听:喂,当然是我,还能是谁?哎呀,你可真把我熬死了,有这个必要吗?行就行,不行我就回去了……我现在离你那儿八十公里,大概一个小时的路程……行。见面再说。”张文标挂断电话冲旁边的毛大等人道:退房,马上走。”众马仔开始收拾东西。张文标把茶几上的半杯红酒端起来喝了。
张文标和八名马仔分别上了停在宾馆停车场的两辆日产越野吉普。
宾馆一楼的公用卫生间里,毛大穿着裤子坐在抽水马桶上压低了声音用手机在通话:交货地点是南区四号码头12号库。清楚吗?四号码头12号库。两点交货。”毛大一句寒暄未讲便挂断了电话,然后急急走出了卫生间。
停车场上,张文标把硕大的脑袋伸出窗外喊:人都到了吗?”一名马仔喊:二哥等会儿,毛大没出来。
“他干吗呢?”张文标不耐烦地问。
“这两天他闹肚子,又上厕所了吧。”刚才说话的马仔回答。这时毛大急急忙忙过来上了张文标的车。张文标在副驾座上回头瞪了毛大一眼道:就你他妈事儿多,懒驴上磨,不干活光拉屎。开车。”
两辆越野车尾随着驶出宾馆大门。
“南区四号码头,12号库。两点交货。”陈队长兴奋地冲乔娜和大李喊道。
“南区四号码头?现在几点?”乔娜问,脸上也现出了激动的神情。
陈队长看看手表:十一点四十五。
乔娜冲警员喊:全体,出发。
市局楼外的停车场上,两辆军用带蓬卡车在待命。周围是数辆警用车。乔娜走到车前对一名武警军官道:齐队长,出发吧,辛苦你们了,跟着我的车。”齐队长点点头,上了一辆军用卡车。两辆卡车内是全副武装的武警士兵。
乔娜又对陈队长和王童道:你们坐我的车(随即冲警员喊):通知下去,所有车辆,沿途不准鸣笛。出发。”停车场上陆续响起男人的声音:所有车辆,沿途不准鸣笛、所有车辆,沿途……
乔娜进入切诺基,陈队长等人亦进入车内。乔娜率先启动,朝大门外驶去。两辆军用卡车紧随着切诺基,卡车后是四辆警用车。
车队在静悄悄的街道上快速行驶。已是深夜,路上已少有行人。车身上的公安标志在苍凉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惹眼。
乔娜让车辆在离四号码头较远的地方停下来,然后命令部队和警员分组潜入四号码头,尽快找到隐蔽地点。接到命令后,人们迅速散去。乔娜则跟大李及陈队长、王童从另侧凭藉着夜色接近码头。
月亮又隐入了厚厚的云层,码头上几乎没什么光线,除了几栋高大的仓库缩在阴影里外,废弃的垃圾和杂物只能依稀看到一点轮廓,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儿。风仍是很大,呼呼地裹着一排排碎浪朝水边的硬物撞去,很有些亡命的劲头。乔娜等人在12号库侧面的一个角落里设了临时指挥部。乔娜开始用对讲机通话:1组,2组,3组,4组,收到回话。”从对讲机里传出嘈杂的声音,随即陆续收到回答:1组收到。3组收到。2组收到……”乔娜压低声音:所有小组,尽快进入隐蔽位置,重复一遍,尽快进入……”
黑乎乎的码头周边,凡是可藏身的地方都被军警和警员占据了。借着偶尔出现的微弱月光,就近的人依稀可见到对方枪支幽暗的光泽。
离A市尚有二十余公里的公路上,张文标的两辆大马力越野车在中速行驶。车内。张文标抽着烟,不时朝车外看去。
出了市区十余公里的公路上,秦佐带着两辆越野车加大油门驶去。这里已经没有路灯,公路上只有两辆越野车的大灯发出惨白的光柱。
二十分钟后,张文标看到了前方刺眼的灯光,头辆车打着双闪灯光朝他的车迎面开过来。张文标感觉不对了,他本能地拔出手枪,并朝身后喊了一声:操家伙。”这时,迎面驶来的车辆已在离他十几米的地方停下来。张文标的司机也本能的停了车。对面的灯光很强,晃得张文标眯起了眼睛。正当他精神高度紧张时,从前面的车里慢腾腾地下来几个人,直朝他的车走来。张文标仔细辨认着,他终于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穿着黑色风衣的人是秦佐。张文标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把枪插回身上,打开车门下了车。他看着走近的秦佐,在心里骂了声粗话。
秦佐走到张文标跟前,微笑着点点头道:文标兄弟,耽误你功夫了。
“啥意思这是?”张文标操着一口很硬的陕西话劈头盖脸地问。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跟着我的车。”秦佐仍微笑着,顺便扫了一眼从张文标的两辆车上下来的几名兄弟。然后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小宝和豹子随在其后。少顷,秦佐的两辆车调头,朝市区方向驶去。张文标骂了一句相当难听的粗口,也转身上了车。两辆车跟上了秦佐的车。
此时的乔娜已是烦躁的难以忍受,从进入隐蔽地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可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风似乎小了些,但长时间吹在人脸上仍是不舒服。大李的烟瘾很大,已经两个多小时未抽烟,加上心情急躁,人就显得更难受了。他不时朝身边同样焦急的陈队长看看,几次想说什么又都没说出口。
云层越来越厚,看样子月亮一时半会儿也挣脱不出来了。
陈冬在办公室里也是坐立不安,他不停地抽烟,弄得屋里像个被堵了的烟囱拐脖子,副局长老王把门窗打开,情况才好了一点。两人已经分析了几个小时,再没啥可探讨的了。可乔娜那边仍是没一点儿消息。陈冬抓起一个空烟盒使劲儿扔进纸篓,不抽烟的王副局长刚在心里叫了一声好,只见陈冬从文件柜里又拿出了一整条烟。王副局长扭过脸去。啥也没说。
市郊一座宽大的院舍中,漆成朱红色的双扇铁门紧紧关闭着。院内,几名马仔在各处游动着警戒。虽然其中多数人的长像和神态令人有些心里闹腾,但着装都还比较规矩,甚至都有些讲究了。四辆越野车散乱的停放着。豹子、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