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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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新传- 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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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基辛格和两名助手在公寓吃了早餐,就兴冲冲地会见中国大使。因为怕人发现,沃尔特斯特地从车行租了一辆旧私车,由沃尔特斯亲自驾驶。基辛格则戴上一副黑色墨镜,一顶普通的法国帽,把帽檐拉得低低的,遮住了半个脸,颇有点大侦探的味道。

黄镇站在客厅门口迎候基辛格,然后一道进入充满幽香和中国音乐的客厅。当沃尔特斯把上述情景一描述,黄镇哈哈大笑,连连点头:“你想得周到,保密工作做得好。”

沃尔特斯喜形于色。

黄镇请他俩喝中国茉莉花茶,吃荔枝干和杏脯。

黄镇的目光扫过基辛格的高鼻子和大眼镜,顿了一下说:“我们好像在戴高乐将军葬礼上见过面?”

基辛格剥了一颗荔枝,嚼着:“是的,当时就想和中国大使说几句话,但这会引起轩然大波。”

“是的,那时时机还不成熟。”

“但现在不同了,美国决定将中美关系建立在新的基础上。”

黄镇对基辛格的表示感到满足,在与基辛格进行一席微妙的谈话之前,中国大使对于有可能谈谈自己设想的话题和把谈话引上预定的目标,已经获得信心。他表示:“中国政府同样有着在新的基础上发展中美关系的愿望,因为中美关系的发展不仅符合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也符合世界和平的利益。”

宾主笑谈周恩来大使斟满了茅台酒,提议为中美关系发展干杯。基辛格拿起一杯酒,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嘴唇挨着酒杯边儿,脑袋一扬,酒杯就现底了。他眼镜后面的眼睛放着迷迷离离的光,咂嘴道:“又喝到茅台酒了,我酷爱茅台酒和中国烹调。”

他说起秘密访华时同周恩来共进晚餐的情景,变得异常激动。他简言之,在他生平所遇到的两三个给他印象最深刻的人中,周恩来是其中之一。在他眼里,周恩来敏锐、聪慧而含蓄,是一个目光远大,不斤斤计较于细节的政治家。他欣赏周恩来的风度,特别记得他讲的这句话:“现在天下大乱,我们有机会来结束这种局面。”真怪,他说这些话是为了和黄镇大使交流感情,但是后来却突然忘掉了一切,激动起来了。他甚至瞅着透明的玻璃杯自言自语道:“不过我不知道周总理用来同我干杯的杯子里,装的是茅台酒还是白水。”

沃尔特斯笑得咧开嘴,黄镇笑时却把嘴嘬圆了。

黄镇谈到正题时说:“周总理已同意这么办:在尼克松总统访华前,基辛格博士在10月下旬先到中国访问。如果基辛格博士要访华,我们建议你先到阿拉斯加,再从那里飞往上海。”

基辛格愉快地颔首,连他那双铬鞣革的新皮鞋也发出一种悦耳的嘎吱声:“我准备先访华,并建议在巴黎主持越南和平谈判的布鲁斯大使陪我一起去。”

黄镇留神倾听着基辛格所说的意思,感到很不自在。尽管他对同自己谈话的人十分尊重,他还是有反驳他的念头。

“请原谅,由于种种原因,这个想法难以接受。”

黄镇说着,很气派地把身子缩回,缩回到沙发深处。

基辛格没有马上回话,可还是一个劲儿用眼睛盯着,犹如是那黯夜森林里的狐眼,在荧荧闪光。他还是固执地争取着:“布鲁斯大使得到总统充分信任,”

黄镇点点头,算是回答。

基辛格接着说:“如果我们万一和别的社会主义国家进行会谈,美国将随时通知你们,请你们将这一点转告周恩来。”

黄镇谛听着,不知是这些话,还是茅台酒的作用,红晕一下泛上脸颊,他的内心,感到满意。

送别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充满喜悦。虽然他们在第三国邂逅相遇,可觉得,就在一闪之间,他们都互相选中了。正如一位西方记者所说,当时美国与中国仿佛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在互相吸引、相互追求中享受着种种甜蜜和忧虑,对未来既怀着希望又怀着恐惧。。基辛格的满意与敏感星期日的巴黎要睡到11点钟。路上寂静无声,行人寥寥,街道洁净而空旷,在那紧闭着的百叶窗后面,在阁楼的浅红色窗帘后面,人们还在睡觉,停在人行道旁、梧桐树下的汽车,好像也在睡觉。坐在私家出租车里的基辛格和沃尔特斯兴奋地交谈着。

沃尔特斯说:“比起以前我与他们会晤,这次多少要拘谨一些。”

基辛格没有否认:“这是可以理解的。在开始阶段,驻巴黎的中国官员无非是传递信息,不参与决策。”

基幸格有一种强烈的占上风的念头,他与沃尔特斯的开场白并没有满足。凭着他的直觉和机警,他终于将话题引到得意之处:“你平时受到的款待是否和我一模一样?”

沃尔特斯本来就窝陷的嘴巴使劲瘪瘪,棕黄的眉毛摇了摇:“不同,有很大的区别。没有两个人在大门口迎接我,我要在挂着红色帏慢的房间坐定后,大使才进来。此外,我既闻不到香味,也听不到音乐。”

沃尔特斯说完,从反光镜里发现基辛格脸上掠过一丝满意的微笑。

基辛格是很得意。他把压在眼眉上的法国帽朝后推了推,两手(禁止)衣袋里,垂下他下巴的肉高兴得一抖一抖的:“看来,在一个没有阶级的社会,也照样承认我们在地位上的等级差别。”

沃尔特斯也很得意。他能绕过国务院和国防部,直接听命于总统,与中国老资格的黄镇大使首开巴黎秘密渠道,这是一个少将军人莫大的荣耀。他把车子开得飞快,并且说道:“我们吃的东西是一样的,杏脯、荔枝干、中国点心、茉莉花茶,有时也喝茅台酒、红葡萄酒,可惜我对它不感兴趣!”8月16日,基辛格又来到巴黎。这一次,他先到法国的一个邻国,然后由沃尔特斯带着绕过入境稽查员,进入法国。再由沃尔特斯驾驶一辆临时租用的挂有私人牌照的小汽车,开进中国大使官邸,车停在院子里。

他们现在正坐在一张铺着白台布的桌子边。扁平陶瓷盘子里的糕饼,正冒着热气。

“基辛格博士,我们又一次见面,这很好。这在目前非常迫切。”黄镇说道,一边挪动着盘子,却一点也没有吃。“关于您要求访华的口信我已转回国内。”他碰了一下餐叉和刀子,不过还是没有吃。

“请说下去,大使先生。。”基辛格停止了咀嚼,眼巴巴地望着黄镇,他急切地想听到下文。

黄镇拿起餐巾,准备把它塞进上装的衣襟。他做这一切时。是那么从容不迫,那么认真,这就使人特别注意这个精细的人的每一个动作,并且必然会对他准备说出的话极为关注。

“我荣幸地转告博士,我国政府己同意您于1971年10月下半月来华进行公开的访问,为尼克松总统访华作准备并进行政治会谈。”

基辛格原已准备把餐巾塞进衣襟,现在重又把它放回到桌上。

“我能会见。。周恩来先生吗?”

黄镇用叉尖碰了一下糕点。显而易见,他是避开基辛格尖锐的目光,因为基辛洛那双眼睛,并没有被厚厚的镜片过滤得温和些。

“周总理将就有关问题亲自同博士先生会谈。”黄镇一板一眼地回答。

基辛格的眼镜片闪了一下,眼角露出笑纹。“我感到十分荣幸。”

黄镇大使笑了笑。

“那么,请您把这种情绪一直带到北京去吧。”黄镇还有一些话想说,但他严格按国内指示:要对基辛格多听多问少说,一般不作具体承诺,涉及台湾、远东等重要问题也只在必要时作原则表态。所以,他常常兴致勃勃聊一些与双方传递信息完全无关的话。

“好的,好的。。”基辛格附和着说。现在他的情绪确实很好。

预报日期出现波折早餐,大使只喝了一碗稀饭。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从二楼的窗户守望着使馆的铁门。沃尔特斯晚到了一刻,他迸门和韦东握手时,明显地使了使劲,显得精力充沛和坚定不移。黄镇又在思索,他从沃尔特斯放慢的步履所看出的不安该怎样解释。看来美国人改变了以往的精确作风——沃尔特斯的钟表是分秒不差的。是的,8月的这一天的任务对黄大使来说,也不是轻松的。前一次,沃尔特斯提出基辛格访华的新闻预报问题。美提日期为9月22日、23日或者10月5日,并明确提出倾向前者。国内考虑,美将在联合国大会开幕时提出“两个中国”的提案,所以我方坚决不能同意在9月22日或23日公布基辛格访华的预报消息,而同意美提的另一时间,即10月5日。

黄镇顺着走廊来到客厅,皮鞋无情地吱吱响着。美国武官无声无息地迈着步子,不是迈步,而是轻飘飘地走着。

“大使先生,您精神很好,瞧您红光满面!”

“您的脸色也一样,武官先生。。”黄镇笑了笑说。“可能是窗帘映的吧。”他对红色帏幔扫了一眼。

沃尔特斯环顾了一下房间,把目光集中在窗帘上。在客厅里见到的东西中,这紫红的窗帘最吸引武官的注意。看到这窗帘,美国武官的眼睛甚至流露出某种好奇的神情。“我象征着什么呢?”他好像在问自己。

黄镇从桌边站起来。他穿着一件淡黄的、榨蚕丝的夏衣,与客人身上穿的深色上装相比,就显得很随便了。

“按我国习惯作法,一般是在基辛格到达中国发布消息,不另发预报。”黄镇开始说正题。“为照顾美方需要,中方同意在10月5日各自发表内容相同的预报。”

“大使先生,既然中方同意发预报,早一些时候更能产生持久效应,为何不提前至9月23日呢?”沃尔特斯抬起眼睛,看着黄镇——谈判一开始显然就没有什么好兆头。这使沃尔特斯感到有点困惑不解。

“清你注意9月23日这个日子。”黄镇对沃尔特斯说。他稍稍欠起身子,以便向对方表示一定的尊敬。”“9月23日前后,美国将在第26届联合国大会提出我国政府坚决反对的制造‘两个中国’的提案,在这个时候发表基辛格访华的消息意味着什么?”

“也许这是一个偶然的巧合。。”沃尔特斯故意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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