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毛泽东要会见尼克松,这是有所准备的;基辛格却没有料到安排得那么快,他内心还是很高兴,却控制住没有明显流露出来。他想到周恩来没有提到请罗杰斯国务卿一块去,他也不打算问,他想到的是自己能干的助手洛德,便问:“我能否带助手洛德去作记录?”
周恩来点头同意了,语气有点急:“主席已经请了总统,主席想很快就和总统见面。”
基辛格知道毛泽东和他所蔑视的历代皇帝一样深居简出,神秘莫测。据说,没有人能事先和他约定见面的时间,他的召见都是突如其来的。因而,基辛格马上去请尼克松。那里,尼克松正想洗一个淋浴,侥有兴趣地欣赏着卫生间。他听说当年赫鲁晓夫做为第一名客人住进了总统套间时,曾抱怨卫生间的浴池太小了。难以容下他自由的想象。细心的周恩来知道之后,马上请人重新设计,着实改造了一番,才成今天这种样式。
毛泽东驾驭整个会晤打开中美关系的决策是毛泽东主席作出的。他对尼克松的来访很重视。
尼克松刚吃完午饭,毛泽东就决定会见尼克松。
高级红旗轿车穿过西长安街,驶进有两个解放军士兵站岗的新华门,绕过红墙,经过安静无人的甬道,驶至“游泳池”。
14时40分尼克松与基辛格在周恩来的陪同下走进这个四合院,穿过一条宽过道,绕过一张乒乓球桌,进入了毛泽东的书房。
基辛格后来对毛泽东的书房作了如下的描述:。。这是一间中等大小的房间。四周墙边的书架上摆满了文稿,桌上、地下也堆着书,这房间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学者的隐居处,而不像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的全能领导人的会客室。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摆有一张简易的木床。我们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排摆成半圆形的沙发,都有棕色的布套,犹如一个俭省的中产阶级家庭因为家具太贵、更换不起而着意加以保护一样。每两张沙发之间有一张铺着白布的V字形茶几,正好填补两张沙发扶手间的三角形空隙。毛泽东身旁的茶几上总堆着书,只剩下一个放茉莉花茶茶杯的地方。沙发的后面有两盏落地灯,圆形的灯罩大得出奇。在毛泽东座位的右前方是一个痰盂。来访者一进入房间,毛泽东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我最后两次见他时,他需要两个护理人员搀扶,但他总是要站起来欢迎客人的。
毛泽东站起来,微笑着望着尼克松。他虽然大病初愈,但眼光锐利,神态略带嘲讽。他说话已经有点困难,但他并不避讳说:“我说话不大利索了。”他患了支气管炎与肺气肿,经常喘息,咳嗽,吐痰,所以他的脚边摆着大痰盂。他的病是他长期大量吸烟所致。他曾经遵医嘱努力戒烟,但是戒不掉。
他朝尼克松伸出手,尼克松也朝他伸出手,两人紧紧地握手了。尼克松将左手也搭了上去握着,毛泽东也将左手搭上去握着。俩人都笑了,两个人的四只手相叠在一起握了好一会,大大超过了正常礼节的握手时间。是不是他俩都想将20多年由于相互敌视而失去的握手机会都弥补回来呢?
毛泽东也和基辛格握手,上下打量着基辛格,还用下颏点了点头,说:“哦,你就是那个有名的博士基辛格。”
基辛格笑着说:“我很高兴见到主席。”
基辛格感觉到,除了戴高乐以外,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人像他具有如此高度集中,不加掩饰的意志力。他成了凌驾整个房间的中心,而这不是靠多数国家里那种用排场使领导人显出几分威严的办法,而是因为他身上发出一种几乎可以感觉得到的压倒一切的魄力。这个身旁有一名女hushi协助他站稳的高大魁梧的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意志、力量和权力的巨大的作用的见证。毛泽东很随便地谈起话来。他对尼克松说:“你认为我是可以同你谈哲学的人么?哲学可是个难题呀。”他开玩笑地摆了摆手,把脸转向基辛格,“对这个难题,我没有什么有意思的话可讲,可能应该请基辛格博士谈一谈。”
当尼克松在列举一系列需要共同关注的国家和地区就国际问题谈论具体细节时,毛泽东又摆了摆手,指着周恩来说道:“这些问题不是在我这里谈的问题。这些问题应该同周总理去谈。我谈哲学问题。”
毛泽东接着说,“来自美国方面的侵略,或者来自中国方面的侵略,这个问题比较小,也可以说不是大问题,因为现在我们两个国家不存在打仗的问题。你们想撤一部分兵回国,我们的兵也不出国。所以我们两家怪得很,过去22年总是谈不拢,现在从打乒乓球起不到10个月,如果从你们在华沙提出建议算起两年多了。”“我们办事也有官僚主义,你们要搞人员来往这些事,搞点小生意,我们死不干,包括我在内。后来发现你们对,所以就打乒乓球。”
毛泽东说:“你们下午还有事,吹到这里差不多了吧。”尼克松表示,他这次来访是冒很大的风险的,作出这次决定实属不易,他懂得“只争朝夕”。毛泽东说:“我跟早几天去世的记者斯诺说过,我们谈得成也行,谈不成也行,何必那么僵着呢?一定要谈成。”然后握手告别。
半个多月以后,当基辛格在白宫他那安静的办公室里,细心琢磨毛泽东和尼克松谈话的纪录时,他发现毛泽东谈话中实际上已经勾划出了上海公报的内容。他注意到,公报里的每一个段落,在毛泽东和尼克松的谈话里都有相应的一句话。怪不得在那以后的一个星期的谈判中,所有的中方人员,特别是周恩来总理,都反复地引述毛泽东谈话中的主要内容。
在毛泽东会晤尼克松后的几小时之内,中国就向外国新闻界提供了面带微笑的毛泽东和咧着嘴笑的尼克松会见的新闻照片和电影。这种作法表明,毛泽东本人很快赞扬了尼克松的访问。
周恩来的即席表演2月21日晚,人民大会堂宴会厅里宾主云集。尼克松及夫人、基辛格等由周恩来陪同坐在可以容纳20人的主宾席的大圆桌旁。
在中国人的宴会上,无休止的祝酒是必不可少的一项重要内容。招待尼克松、基辛格这样的贵宾用的茅台酒据说已贮存30年以上。当服务员将那古雅的小口白陶瓷酒罐打开,一股特殊的芳香悠悠溢出,沁向四周。
“这就是驰名中外的茅台酒,酒精含量在50度以上。”周恩来举起面前的一个小酒杯向尼克松介绍。当时的国宴,每个客人面前至少摆上大、中、小三个酒杯,每个酒杯都斟得满满的,其中必有国酒“茅台”,其余的是各种名牌葡萄酒,另外还要上桔子水、矿泉水。
“我听说过您讲的笑话。说一个人喝多了,饭后想吸一支烟,可是点火时,烟还没有吸燃,他自己先爆炸了。”尼克松讲到这里,不等翻译译出,自己先笑了。
周恩来也开怀大笑。他当真拿来火柴,划着之后,认真点燃自己杯中的茅台酒,用愉快的声音说:“尼克松先生,请看,它确实可以燃烧。”
蔚蓝色的火苗闪烁着,周恩来的目光也在闪烁。酒杯里的火苗越燃越小,终于渐渐燃尽。周恩来的目光也出现了瞬间的迷茫,一副怅然若失的淡淡的伤怀鲜明地浮现在脸上,却稍瞬即隐地逝去,眼晴重新一亮,显示出内心的火焰还不曾熄,他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望了尼克松一眼,含义无穷地点了点头。
周恩来的表演将尼克松总统迷住了,尼克松回到华盛顿以后,曾得意地向他的女儿特里西娅表演茅台酒的利害,当他把一瓶茅台倒在碗里,点着了火。岂知蓝色的火焰跳跃着,竟不熄灭,他大力骇然;碗炸开了,吐着火苗的茅台酒流满了桌面。基辛格曾经幽默地提到此事,“美国第一家庭的成员奋勇协力,慌忙救火,才把火扑灭,防止了一场国家的悲剧。否则的话,尼克松政府会自作自受地提前收场,比实际发生的会更早些。”
做完茅台酒的表演后,周恩来端起了服务员新换上的酒杯,茅台酒早在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己扬名四海了,但是,1972年2月21日,星期一的晚间,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国宴上,电视摄像机拍下了周恩来与尼克松满脸喜悦地用茅台干杯的镜头,并向全世界播送,更使茅台酒伴随着这个历史性的“干杯”而名震世界。尼克松对于这种干杯的动作不是十分熟练,在举着酒杯与周恩来碰杯的一刹那,举杯的那只胳膊还要往上一耸。
宴会中,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尼克松他使用筷子的熟练技巧。周恩来对尼克松夫人帕特称赞:“总统和你都能熟练地用筷子。”
帕特笑着说:“为了来中国,我们在白宫都学着用筷子呐。”
据说,早在半年前,尼克松就把他餐桌上的刀子、叉子换成了中国的筷子。
双方祝酒后,周恩来举着杯到每一宴席去绕圈子,向美国官方代表人员逐一敬酒。清脆的碰杯声在餐厅里响个不停,像轻风吹拂下的巨大的枝形吊灯上的那些流苏和水晶坠儿的叮咚之声一般悦耳。
可是,只要有人稍一留意便会发现,周恩来祝酒时,说着“干杯”,却一次也不像过去那样痛快豪爽地喝干杯中酒。他只是“舔酒”,用嘴唇轻轻沾一下杯沿,然后礼貌热情地向对方致意,用一个微笑和注目的眼光替代了干杯的动作。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酒杯仍然是满的。
尼克松一次又一次朝周恩来的酒杯投去目光,终于问了一句:“我听说您的酒量很大?”
周恩来笑了笑,带着回忆的神情:“过去能喝。红军长征时,我曾经一次喝过25杯茅台。”周恩来把酒杯捏在手指间,注目着转动酒杯,“比这个杯子大。”
尼克松吃了一惊,继而疑惑地问:“可是今天你没喝?”
周恩来点头:“年龄大了。医生限制我喝酒,不能超过两杯,最多三杯。”尼克松说:“我在书里曾经读过这样一段故事,说红军长征途中攻占生产茅台酒的茅台镇,把镇里的酒全都喝光了。”周恩来眨动双眼,目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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