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日后回忆说:从我正式成为贴身副官的一分子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可以感受到,在官邸这样一个重视派系和关系的大内深宫,以我一个这样被总统府“空降”而来的人而言,要能够生存下去,的确是十分不容易的。早在我担任便衣卫士和总统府内勤工作时,我就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关于官邸内务科人员派系的传说,但是,那时毕竟没有实际的接触,只知道在官邸内部,内务科他们那群人,分为夫人派和先生派,两个人有各自的贴身副官和服侍的人马,分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这二个系统里面的人,要想在官邸内务科占有一席之地,实在是谈何容易。
对我做的陌生工作,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什么事该怎么做。我开始认真地私下观察老副官们的一举一动,那怕是任何一个细微的小动作,我都毫不遗漏地看个仔细。譬如说,蒋介石吃饭时,哪些东西是必备的?碗、筷、杯、盘和各式餐具是怎么摆的?他最喜欢吃哪些东西?他的生活习惯有哪些需要特别留意的地方?我都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地看在眼里,然后以当时还年轻的记忆力,强迫自己一项一项地记下来,一点也不马虎。我心想,只要我这样好好学上一阵子,看还会有谁来排挤我。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一个更大的考验,很快降临到我的面前。
在翁去官邸报到大约一个星期左右,蒋介石要去花莲度假。“总统”和所有的侍卫人员,一起搭乘“总统”专用座机飞到花莲,住进他最喜欢去的“文山招待所”。到了花莲的第二天,和翁元一起的正班副官钱如标突然患感冒,医生听他说伤风了,怕他把感冒传染给蒋介石,所以就叫钱如标远离蒋介石,等感冒好了再上班。
突然有人生病,侍卫人手马上就明显不足,可是,服侍蒋介石的事不是说没有人就可以停顿片刻的,于是,尚在“见习”阶段的翁元在到任不满一个星期的情况下,被派去接替工作空缺。从此,他慢慢开始融入蒋介石的日常生活当中,逐渐从他的日常生活习惯慢慢摸索,并且成为最熟练的一位贴身副官。
为蒋介石洗澡德国纳粹头子希特勒有一句话:“在佣人的眼里,即使是伟人也是没有秘密的。”在翁元成为蒋介石贴身副官之后,开始了解这句话的道理。他说:“一个伟人的妻子,恐怕也不可能像丈夫的佣人那样了解她丈夫的身体吧?”
在花莲文山招待所,翁提前结束见习,直接为蒋介石服务,为了服侍所有蒋介石的日常生活细节,他必须在那段时间内,学会如何服侍的窍门,当然包括为蒋介石洗澡在内。过去从来没有帮人洗过澡,更遑论替“一国”领袖做洗澡的服务,开始时,真教他精神紧张、如临深渊。
蒋介石习惯洗泡澡,他洗澡从来不用肥皂,但是基本上每天都要洗一次澡,自己洗完之后,由正班副官为他擦拭后背,然后再由正班副官为他披上大毛巾,擦净身上的水渍。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副班副官,把蒋介石从浴室扶到他的书房,让他坐在卧榻旁的沙发上,副官则搬张矮凳子坐在蒋介石面前,用干毛巾为他擦拭双脚和脚趾间的水渍。
擦脚时,如果他觉得脚趾甲长了,就要叫专门为他修剪趾甲的吴先生来,为他作修剪服务。
手指甲,蒋介石则一向是自己修剪,后来他身体愈来愈差了,才由翁元替他修剪,至于脚指甲因为需要特殊的工具,所以一直是吴先生负责。
蒋介石稀疏的短发,也是定期就要修剪一次的,最早是从大陆上带出来的老师傅理,后来老师傅退休了就由副官钱如标接替,蒋介石觉得他理得很好,之后就一直由他剪发,官邸里头的同仁就戏称他是“天下第一把刀”。
接手的钱如标,和后来替蒋介石剪指甲的翁元一样,都有了副官以外的“兼职”。
翁说:“这项‘副业’肯定没有什么好处。有一次我休假在家,电话来了,这一听是官邸打来的,心知又有事情找上我了,果然,就是蒋介石的指甲又长了,他指定要我下午回去帮他剪指甲,于是,我便匆匆吃了中饭,连忙赶赴官邸应召,一个假日就这样牺牲了。”
贴身副官扮演的是佣人角色虽然在名义上叫贴身副官,实质上却扮演着佣人的角色,做的工作有时也像古时皇帝内侍作的事。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们对蒋介石更有直接而深入的认识。
东方大地还是一片昏暗,蒋介石已经起床,黑暗中,蒋介石拿着一支钢笔手电筒,蹑手蹑足,摸索走进盥洗室洗脸。他所以如此,一个最主要的理由,就是不想吵醒还在睡梦中的宋美龄,宋美龄是个当年台北官场知名的夜猫子,当蒋介石起床的时刻,宋美龄其实才入睡不到二三个钟头。常年以来,他们在形式上是夫妻,可是实质上,他们之间的生活作息是有着天渊之别的,然而,他们彼此间从来不相互影响干预,在保持彼此的生活形态上,他们的确是相敬如宾的。
当蒋介石轻轻带动门把,轻声走出房门的一那刻,警觉的侍卫人员已经揿下一声电铃,告诉当班的贴身副官,该到先生的身边服侍他了。在官邸,一般的情况下,揿一声电铃代表是蒋介石那里找人服务,如果是揿二声电铃,那是夫人传唤随从人员的讯号。假如,蒋介石自己召唤副官,通常是叫一声“喂!”据说,这已经是十分“礼貌”性的一种叫法,在大陆时期,他是以“卫兵!”召来随从的。其实,这也无所谓礼貌不礼貌的,即使是侍卫长在蒋介石以往的意识里,也不过是“卫兵头”而已,叫“喂”,已经是相当客气了。
为了配合蒋介石的作息以及任务的需要,副官基本上分为正班、副班、空班等三个班次。副官人员必须在每天清晨5点以前就起床,起床后的第一件差事就是烧开水,烧好开水就倒好二杯,一杯是温的,大概五六十度,另外一杯是滚烫的,将近100度,以备蒋介石早上起床饮用。
结束盥洗,喝完开水,蒋介石就开始在阳台上作柔软体操、唱圣诗。蒋介石唱圣诗时,特别有意思,只要唱到“天父”或是“圣哉、圣哉”的时候,就会朝东方脱帽行礼。作体操、唱圣诗约莫20分钟,他再回书房静坐祈祷。每日静坐三回“其实,先生并不像一般人想象的这么沉重。”追随蒋介石40载的蒋尧祥侍卫官笑着对访者说:“我常睡在先生夫人的房门外,你知道先生夫人是怎么就寝的吗?——两张床,同一个帐子。”
问:“在大陆上吧。”
“对的,到了台湾不久就分房了,不过两间房还是相通的。”吕德彰侍卫官补充:“先生早睡早起,夫人晚睡晚起,他们夫妻恩爱,调适得很好。”“先生都是5时起床。”蒋尧祥说:“晚上9时就睡了,从来不用闹钟,也不用人叫,衣服都是自己穿,每天静坐三次。”
问:“静坐?”
“先生静坐养身,早、中、晚,各坐30分钟。”曾任蒋介石座车侍卫的钱漱石说明:“先生有恒心,更有毅力,有次在重庆黄山官邸,先生晚上在卧室静坐,突然风雨交加,我从他身旁走过去,替他关好窗子,他都不知道。先生静坐完毕,还问我谁关的?”
“1958年”,先后担任两位蒋“总统”侍卫工作逾30年的应舜仁另举一例:“中共在8月23日以炮火猛烈轰炸金门,两小时内落弹4万余发,侍卫长报告先生,先生是8月22日才从金门回台北的。。‘八二三’清晨,先生听到值班武官报告金门炮战的消息,仍然静坐40分钟早课。”
问:“枪林弹雨、出生入死,环境如此恶劣,蒋公吃不吃安眠药?”
“不吃,先生从不服药。”蒋尧祥说话:“除了牙齿之外没有病过,西安事变摔伤了腰,由一位范医生做气功按摩,也不吃药的。”
问:“蒋公喝咖啡什么的吗””
“只喝开水,到台湾后喝点可口可乐。”服务官邸内务达48载的朱霞庭副官说:“我是32年到先生身边的。先生的开水都是我亲手递送的。早晨开水里加点盐,不喝酒。”
日记圣经不离身“先生生活很有规律。”蒋介石身旁年资最长,现年80岁的副官李大伟证实:“抗战时也一样,早上5点起床,喝开水、做运动、念圣经,后来吃早餐的时候,有于振宇先生念报纸给先生听。”
问:“先生每天写日记?”
“先生早上除了看公事之外,也写日记。”李大伟说:“用毛笔写,从民国六年就写了,日记真多,现在放在角板山上存着。”“所以先生出门,常像搬家一样!”李大伟说:“日记呀,圣经呀!是随时都在先生身边的。”“先生有个大柜子,里面全是日记手稿,珍贵得不得了,比什么金银珠宝都重要。”吕德彰侍卫官说:“先生也很喜欢读书的。”
规定侍卫读书“先生规定侍卫要读书。”蒋尧祥说,曾国藩家书、大学、中庸、党员守则。。这几本不但念过、还要背得,还有一本是军人读训。
“我见先生时在重庆上清寺,问我平时看不看书,就教我背了段曾国藩家训,书到了他面前,内容呀,词句呀,引申含义呀,就都不一样了,我们也许只是会背,在先生的理解就不一样!”张毓中侍卫官虽年已85,记性奇佳。
“先生最推崇的是王阳明哲学。”张毓中又说。
“召见我的时间,叫我多看‘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钱漱石侍卫官也说。
问:“传闻有云,蒋公看的报纸是特别印的,意思是报喜不报忧——”
“哪一年的事?”被访者齐声反驳:“从来没有的事!先生早年都是自己看报,后来因为年纪大了,眼力较差,才有人读报给他老人家听,怎么会有这种事?”
读报官全年无休“从1959年到1961年,我作先生的读报侍卫。”前后追随两位蒋“总统”的于振宇将话题拉回阅报之事:“我负责读报,并不轻松,跟先生这段时间,一天假也没有,年初一、结婚都没请假,先生天天要读报!而且读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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