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外地的青年原本站在围观的人群中,不知道是不是谢施主的言语让他有了好胜之心,他突然走出人群,要求和谢施主下上一局。
谢施主起初没有拿自己的对手当回事,只以为是一场寻常的棋局,但是棋局开始不久,谢施主的神色便变得慎重了,原有的轻慢也渐渐消失,再后来甚至开始紧张起来。
戒嗔和戒傲一直在旁边观战,其实以戒嗔的棋艺来说,即便俩人出了什么奇妙的招式,戒嗔也看不出来好坏,两人对局的惊险,戒嗔只能从谢施主的神色变化中体会。
那场棋下了很久,一直下到天色很晚,外地施主最后小胜,飘然而去。
而输掉棋的谢施主则愣愣地看了棋盘很久。
自那以后,谢施主依然常常来寺里下棋,只是不再提自己的棋艺有多么高明了。
第09个 商标下的疤痕
戒嗔所住的淼镇有位卖水果的蔡施主,他在小镇中心位置的小街上经营着小镇里最大的一家水果摊。蔡施主的口才很好,不管对象是什么人,总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水果推销出去。很多施主都反映,在蔡施主的水果摊购物,总会超支。因为在蔡施主的宣传下,原本只打算买一斤水果的施主,往往会买上两斤回去;计划买橘子的人,也会经不住特价的诱惑再买几斤香蕉。
戒嗔见识过蔡施主推销的本领,有时候戒嗔只是从蔡施主的摊子路过,最后便不自觉地买几斤水果回去。戒嗔每次离开的时候,蔡施主总会说:戒嗔小师父,我给你的价格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低价呀。可是有几次,戒嗔发现戒傲师弟买的价格更低。
蔡施主生意做得好,口碑却不是非常好。有一些施主说蔡施主喜欢扣秤,不过他好像从来没有扣过戒嗔的秤,或者是因为戒嗔没有还价吧。
蔡施主的水果有两种,一种贴着商标,另一种没有。戒嗔通常只会买那些没有贴商标的水果。因为有几次买了贴着商标的水果后,揭下商标,发现贴商标的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疤痕,那些漂亮商标的作用只是掩盖疤痕而已。寺里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个规律,所以不买带商标的水果成了一个惯例。
戒嗔生活的淼镇附近还有一个叫庙镇的地方,据说是因为附近的几个小镇中寺庙有三座的缘故。淼镇里有天明寺,而隔壁的马家镇有一座寺庙叫宝光寺。
宝光寺是近几年才建的寺庙,他们的寺庙算是在风景区里面,规模也比天明寺大很多,香火也旺得多。师父们常说,宝光寺的法师们修行很好,当然私心里,戒嗔还是以为他们未必比自己几位师父好。
宝光寺的法师们,也挺喜欢和戒嗔的几位师父交流,所以如果有空便会来天明寺做做客,再研习一下佛法。
有天宝光寺的法师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些水果送给我们。看到水果上那些熟悉的商标,戒嗔猜想水果应该是法师在蔡施主店里买的。
法师离开后,大家都暗自笑话宝光寺的法师没经验,买了又贵又不好的水果,吃了大亏。可是当我们揭下商标后,才发现原来这次的水果几乎都是完好的。
智缘师父说:惯例和例外相伴而行,然而真正令人忧伤的是,当例外来临的时候,我们心里依然可以见到那个商标下并不存在的疤痕。
再次买水果的时候,特意没有挑选,也许商标下的疤痕对戒嗔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吧。
第10个 茅山和尚
天明寺坐落的山叫茅山,很多香客以为这里一定有道士,其实叫茅山的地方未必有道士,这里只有和尚。
有山的地方就会有水,天明寺在山南的半山腰,转到山北面,有一个三重瀑布。
所谓三重瀑布其实是一个瀑布,从山顶上流到山脚的时候,被分成了三个。
有人说,山下淼镇的“淼”字就是源自这个三重瀑布。是否真有其事,无人考证,但人们都称这个三重瀑布为淼瀑。
茅山不高,也不陡峭,淼瀑的水流也不急,山脚下的水花也只是在脚底附近形成细细密密的一层薄雾而已。
壮观是一种美,涓涓细流也是一种美。淼瀑的水源由山泉水汇集而成,即使雨水少的时节也不会干涸。
有些香客喜欢这里的山泉水泡的茶,师父有时候会吩咐我们上山顶取水。寺里其实是有自来水的,不过这里的自来水和淼镇居民家用的自来水并不一样,是用水泵从井中泵上来的。
用井水还是用山泉水给香客们泡茶,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差别,不过香客们如果有特别要求,戒嗔还是会拉上小师弟戒痴、戒尘一起上山顶去取水,从山边小路转到山的背面正好是第二重瀑布的底端。
我们径直上山取水,上去是三个人,下来的通常只有戒嗔一个人。戒痴、戒尘这两个小和尚只是假借取水的名义出来玩而已。
现在的季节正是山花烂漫之时,山间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很多,还有蝴蝶飞舞,但也不是什么奇异品种,只是普通的白粉蝶。
无名的山,无名的寺,无名的水,野花,野草,白粉蝶,便是小和尚戒嗔的生活之处。
山顶上的风一般要比山腰大许多,有时候一阵疾风吹过,把很多花瓣吹起。山风不知从何处而来,也不知道要吹向何处,甚至感觉不到吹来的方向,只是觉得风在身畔盘旋,带着花瓣飞舞,花瓣久久不肯下落,良久才落于水流之中,顺流而下。
昨天取水下山时,戒嗔看见几名旅客在二重瀑布的底端水潭中嬉闹,有位年青的男施主还把头埋于水中,暴饮甘甜的山泉水。
戒嗔也不便对他说,刚才戒痴还在瀑布上层小便过,既然是无关之人,何苦扰了他人雅兴,再说童子尿是有一定药用价值的。
转到山路中段,看见一老者坐于路边山石之上,脸上微有愁容,戒嗔上前询问。
老人家告诉戒嗔,听说茅山有一种奇异的草,特来寻觅,可是寻遍了整个山都不见踪影,所以心情郁闷。
我们是否专心寻找快乐而错过了快乐?当我们把寻找快乐变成了一种负担,就像老施主专注寻求奇草,而忽略了山边美景一样,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11个 戒嗔的头发
对于普通人来说,和尚的身份还是挺有神秘色彩的。就拿来过天明寺的施主来说,便有相当一部分施主对和尚的生活充满了兴趣,其中关于和尚头发的问题,戒嗔便被人追问过很多次。
还有些对佛门生活不了解的施主,会好奇地问:戒嗔,是不是有什么措施可以不长头发啊?而事实上,出家人也不是不长头发的,只是剃得勤快,所以才能保持寸草不生的形象。
戒嗔十二岁就出了家,所以自十二岁以后的十几年时间,头发都没有超过半寸的时候。
而即便是经常剃,头发上依然常常留下短短的一节。只有每逢有重要活动要出去,大家才会主动把头发剃光,以示对施主们的尊重。
在天明寺里,负责剃发的是智恒师父。在家人常说,做哪行恨哪行,其实也有例外的。比如智恒师父,在寺里给人剃发二十多年,不但没有厌倦,反而形成了嗜好,见到低辈分的小和尚头发稍微长点儿就看不下去,一定要给他剃了。
技术这种事情,当然是越练越熟悉,不过还是有例外的,依然是智恒师父。虽有二十多年的理发经验,他还是常常把我们的头皮弄破,主要是我们确实不太配合,在他手下动来动去的。同时给我们剃发只要求剃光了,也没有造型设计的要求,所以没法提升技术等级。
在小辈僧人眼里,没人比智恒师父更可怕,因为他的眼睛总会盯在你的头上看。本身我们头发就不多,还总让人惦记着。
对于理发本身,大家并没有太过抵制,但是对于智恒师父这种,理发比刷牙还要频繁的做法,大家便不乐意了。
有时候戒嗔在院子里和师兄弟们闲聊,智恒师父从里面走来,如果手中拿着剃刀,我们就会作鸟兽散。戒尘、戒痴这两个小和尚跑得最快,戒傲平时喜欢篮球等运动,所以身手一样敏捷,逃跑的速度也比戒嗔要快,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最后坐在剃刀下苦着脸的人通常是戒嗔。
施主们如果有机缘来天明寺,那么看到寺里头发最短的和尚很可能就是戒嗔。
当然光头也不完全是错处,每天晚上洗头的时候,戒嗔都比其他人更省心,随手用毛巾擦上一下,然后再去院子里逛上一圈,回来已经干了。
无怪乎,师父常说,细细思考自己的短处,也许会发现它并不是一无是处。
第12个 蓝天下行走
天明寺的几位师父,也曾收过一些俗家弟子,那些人中本地的居多,也有几个是外地的。在外地弟子中,和我们最熟悉的莫过于上海的戒烟师兄。
有好多次戒嗔提到戒烟师兄的名字,听到的施主们便会笑,大家都说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儿怪,不太像佛家弟子的名字。
据戒嗔所知,当初师父给戒烟师兄起法号的时候,原是不打算起这个名字的,后来是师兄自己要求用这个名字。
师父们觉得,名字就是一个代号,叫戒烟的人依然可以戒贪、戒痴、戒嗔。再说,如果烟瘾极大的戒烟师兄可以把烟戒掉,也是一件对健康有利的事情,便答应戒烟师兄的要求了。
戒烟师兄在上海从事着房地产方面的工作,自从皈依佛门后,他每年都会来寺里几次。这几年戒烟师兄每次来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智缘师父说这就是修行的结果,潜心修行后的领悟,当佛法渗入心灵的时候,可以让人心情舒畅。
不过镇里的孙老施主说:戒烟师兄开心是因为房价涨得很高。
戒嗔也不知道,师父和孙老施主哪个说得对,姑且认为是两种因素综合起了作用,让戒烟师兄心情愉悦了。
在寺里两位小师弟都很喜欢戒烟师兄,他每次都会带不少好吃好玩的给戒痴和戒尘,他们一看到戒烟师兄来,便争相去翻他的包。智缘师父总是斥责他们两个太没有礼貌,可是戒烟师兄倒不介意,总是含笑看着他们俩,还告诉他们食品放在哪个包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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