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过天明寺里的施主挺多,有些是常来的,也有偶尔来一两次的。戒嗔发现偶尔来的施主往往好奇心强一些,他们会找些机会和我们聊聊天,还会问一些问题,所以,戒嗔会经常面对一些各式各样的问题。
而在众多问题中,有一个问题被问的次数挺多,也是让戒嗔觉得难以解答的问题。
施主常常问戒嗔:“小师父,我来你们寺里出家吧。”
开始的时候,戒嗔总是老实地回答说:“寺里的房间不多,估计暂时收不得人了。”
听到答案的施主们会忍不住偷笑,有的施主会说,不急,不急,如果编制不够,那么我等你们寺院扩招的时候再来;还有施主说,也不是急于一时,我只是想退休以后再出家的。而说这话的施主也不比戒嗔大几岁,戒嗔这才发现原来大部分施主只是在和我们开玩笑。
虽然开这样玩笑的人挺多,但也偶尔有一些施主是比较认真的,前几年就有一位姓沈的施主三番五次地要求来天明寺出家。
第一次见到沈施主的时候,距离今天应该有十年了,那时候戒嗔刚到寺里没多久,那天和智惠师父与戒傲在院子里,忽然见到沈施主从门外奔了进来,一下跪在智惠师父的面前,一句话不说,便痛哭起来。我们三人被沈施主的行为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便赶快和戒傲把沈施主扶起来,然后递了张凳子给他。
沈施主坐在凳子上,眼泪却没有收起,一边流泪一边向智惠师父要求给他剃度。本来智惠师父叫戒嗔与戒傲去厨房打扫一下卫生的,可是被沈施主一闹,我们两人便舍不得走了,留在旁边听沈施主哭诉,看看我们会不会多一个师兄。
沈施主哭几句,说几句,东一句,西一句,听得我们很吃力,最后终于闹清楚了,原来沈施主是因为平时成绩很好,可是大学落榜了,于是想出家。我和戒傲对望,觉得也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情,人生的路很多,如果都选择一条路走,那不是太拥挤了?而且每年高考落榜的学生怎么说也有好几百万吧,都去做了和尚或尼姑,那过不了几年,中国就成了一个佛教国家了。
智惠师父只是坐着听,偶尔插话开导一下沈施主,具体和沈施主说了多久,戒嗔却不知道,因为我们只听了一小会儿,智惠师父便很严肃地看着我们,直到我们想起要去厨房打扫卫生为止。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沈施主已经离开了。
问起沈施主的情况,智惠师父说,沈施主想通了。
到了第二年,沈施主的邻居带来了他的消息,说沈施主复习一年,考上了非常好的学校。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也为沈施主庆幸,不管怎么样,这对沈施主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那几年,见沈施主的次数很少,也就是假期时候能见到他几次,但是在佛堂中,淼镇的施主们却经常提到他,毕竟镇上考到名校的学生并不多。
过了几年,又见到沈施主一次,依然是我和智惠师父与戒傲坐院子中,他冲进院子里向智惠师父痛哭,恍惚间觉得时光是不是倒流了,要不怎么情景如此相似?
不过这次沈施主哭泣的内容略有不同,说是因为一个费了很多心力才弄到的工作指标在最后时刻被别人取代了,所以,又一次想不开了。
我又一次和戒傲对望,还是没有好意思去插话,我们也知道现在工作不好找,没有就业就失业,这种心情应该不好受。
还是智惠师父开导了他很久,沈施主离开时,心情仿佛好了很多。
过了一段时间,沈施主离开了淼镇,一直没有回来过,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前段时候,在镇上见到他,由镇政府的工作人员陪着在路上走,他远远地向我们挥手,他胖了很多,若不是他主动打招呼,戒嗔是认不出的。
又过了些天,在佛堂里听到大家对沈施主的议论,据说这几年,沈施主在外面闯荡,人有天分,加上机遇不错,事业已经有了不少成就。
回想起当年在天明寺院子中痛哭的沈施主,我们都觉得他的变化很大。
人的命运也许就是这样,有坦途,有波折。
有时候,命运可能会把属于你的东西拿走,但其实我们不需要失落也不需要彷徨,因为这可能只是命运跟我们开的玩笑,如果你坚持下去,就会发现,原来命运为你准备了更好的礼物。
第77个 戒傲的礼物
在淼镇中,戒嗔有不少在家的朋友,其中有一位姓汤的施主最为特别,特别的不是他的姓,而是他挂在嘴边的口头禅,那就是“我想出家”。
汤施主与戒嗔和戒傲是同龄人,我们认识差不多有十年的时间。那时候大家都是小孩子,汤施主很羡慕戒嗔和戒傲的光头,他觉得反正现在和尚也不需要烫香疤,不用忍受痛苦,不如出家,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剃成这样光溜溜的,一定很凉快。
这可能是戒嗔听过的最奇怪的出家理由,师父们当然也不会同意。
汤施主来寺里很频繁,有时候坐在佛堂里听智缘师父讲故事,有时候坐在我们房间里闲聊。偶尔感慨之时,汤施主那句口头禅便脱口而出:“我想出家。”
前两年,汤施主工作了,就在淼镇的政府里,紧接着汤施主买了房,戒傲便拿他开玩笑说,汤施主,佛经规定,欠钱的人是不能出家的,所以在你还完房贷之前,是没有资格出家的。
汤施主想到还有好几十年才能还完房贷,只得很无奈地点头。
戒傲又坏兮兮地提醒他,记得不要断供,否则就永远不能出家了。
汤施主神情黯然。
直到去年,戒傲忽然对戒嗔说,汤施主这次是真出不了家了。
戒嗔一愣,忙问戒傲为什么。
戒傲说,因为汤施主结婚了。
戒嗔忍不住笑。
汤施主的妻子也是本地人,与我们也见过几面。汤施主结婚后的一小段时间里,来寺里的频率确实少了,而且来了之后,那句“我想出家”的口头禅也不见了。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差不多一年,有次汤施主在聊天中忽然又冒出了那句“我想出家”的口头禅。
我们疑惑地望着汤施主,觉得他一定有心事,要不怎么平白冒出这句话。
汤施主可能猜想出我们的疑惑,因为对戒嗔和戒傲也很信任,于是说了一大堆他的家事。
原来汤施主和妻子因为一些小事吵架,两人冷战了好几个月,都不肯原谅对方,现在关系闹得很僵。
戒嗔很同情汤施主的遭遇,但是这种调解感情的事,戒嗔确实很不擅长,所以,只能傻呆呆地坐在旁边当一个倾听者。
汤施主走后,戒傲和戒嗔聊起他们夫妻的事情,都感觉很棘手。
等下一次汤施主再来的时候,戒傲从床下拿出一个纸包,让汤施主拿回家,然后嘱咐汤施主一定要说这是汤施主自己送给妻子的。
戒嗔私下偷偷问戒傲,这纸包里是什么,戒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功,若能成功再告诉你好了。
到了第二天,汤施主跑上山来,对我们说,他妻子收到戒傲纸包中的那条围巾,感动得很,一下子便原谅了汤施主,两人谈了很久,现在和好如初了。
戒嗔问戒傲围巾哪里来的,戒傲说,前段时间用零用钱买了一些毛线,从网络上学习了打毛衣的方法,本想给戒言打一件毛衣的,但考虑到戒言平时喜欢在地上蹭来蹭去,又考虑到戒言厚厚的脂肪层和长毛都有很好的御寒效果,便放弃了这想法。
这次看汤施主很为难,戒傲便替他织了一条围巾送给汤施主的妻子,只是毛线不太够,最后还凑了不少杂色的线,也怕汤施主妻子不喜欢,所以一直没好意思说,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戒嗔有点敬佩地看着戒傲,不是因为他几天时间便学会了打毛线,比这更奇怪百倍的事情戒傲也经常做的。戒嗔只是觉得自己的这个师弟想出的方法很巧妙,若戒傲去居委会上班,一定可以匹敌一个很不错的居委会大妈。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我们常常抱怨,我们得不到真心与真情了。而事实上,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真心与真情,我们首先需要做的便是付出自己的真心与真情,这也许就是戒傲替汤施主送礼物最成功的地方。
戒傲帮助汤施主的办法固然不错,但也留下了一点点缺憾。
过了些天,汤施主又跑来寺里,向戒傲咨询,那条织着烟火花纹的围巾到底是哪里买的,现在汤施主妻子单位的女施主们要组织团购,还要委托汤施主去买呢。
第78个 踢毽子的戒痴
前段时间,来茅山的小施主比平日多了许多,一开始觉得有些奇怪,过了几天才想起来,原来是淼镇的中小学都放假了,所以孩子们都跑到山里来玩耍了。
距离天明寺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空旷的地带,每天下午便有不少小施主们聚集在空地周围游戏,游戏的花样很多,有时候是砸石块,有时候是在地上比跳远,也有时候是老鹰抓小鸡。
每次路过这里的时候,戒嗔都会驻足观望一会,戒嗔很喜欢小施主们无拘无束的笑声与欢快奔逃的样子。
戒嗔并不是寺里最关注小施主们的人,最关注他们的是戒尘与戒痴,每到下午他们常会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笑嘻嘻地望着玩耍的小施主们。有时候小施主们也会邀请他们一起玩,只是碍于师父们特意交代要他们在外面稳重一点,所以两人总会先要半推半就地推辞一会。
记得有一天,戒嗔经过空地的时候,听见一群小施主围在一起大声地数数,而人群中间有位小施主正认真地踢着毽子。戒嗔凑近了看看,才发现小施主踢得很不错,围观的小施主们已经数到快一百了。看着看着,戒嗔无意中发现人群中有两个光头,原来,戒尘与戒痴也在此处,只是两人看得太认真,没有留意到戒嗔也在。
戒嗔挤到他们的背后,用手捅捅他们,小声地问他们怎么不参加进去踢呢?
戒痴回答说,这好像是小女施主才踢的吧。
戒嗔忍不住笑戒痴找的理由,因为今天参与踢毽子的小施主中,男孩的比例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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