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顶端,也许我们会发现,能让我们落足的只剩了一块最狭小的地方,而我们的四周全部都是下坡路。
所以,戒嗔以为人生的道路应该是向前走,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起起伏伏,做一个快乐而平静的自己。
说起来,时间真的过得极快,再次开始写戒嗔寺庙生活小故事的时候,已经距离上一次写故事整整三年了,而距离戒嗔第一次出现在网络上已经足足五年时间。
这五年来发生了许多变化,从最开始将这些小故事在网络上随手一贴,再到将其结集出版,陆续有了《戒嗔的白粥馆》第一、二部,及其简体版、繁体版、韩文版、泰文版等,到现在即将要出版的这本《小和尚的白粥馆3》,也就是《戒嗔的白粥馆》第三部。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很令人意外,至少这已经远远超出戒嗔当初现身网络时,所能想象得到的一切可能。
未来会如何,戒嗔如同五年前的自己一样无法预知。
但戒嗔知道在曾经度过的每一天,曾经经历的每一次思考中,戒嗔一直努力发掘未知的自己。戒嗔如今相信,在未来的时光里,一定还会找回更多的自己。
对于戒傲师弟对戒嗔小和尚命运的推断,戒嗔决定认命。因为,戒嗔的确不喜欢自己有一天成为一个站在某一个高台上,让喜欢戒嗔的人必须要疲劳地仰着头,才能看到的人。
戒嗔希望永远站在地上,站在大家身边去写作。因为,戒嗔想做的只是用朋友的态度,去说出、去写出自己想说的话。
第01个 戒傲的毛巾
戒嗔和戒傲的屋子里有许多历史悠久的东西,比如戒嗔的桌子便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上面居然还刻着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宣传口号,打倒什么反动集团之类的。还有一个很破旧的柜子,花纹已经模糊了,但依稀可辨当年它的精致模样,据说是民国时期的物件。
当然还有一件东西也不该忽略,那便是戒傲的毛巾。戒傲自小便用着这条毛巾,虽然毛巾的年头比不了那些桌子柜子,但是每天使用的东西,自然破损得快,所以看上去很有历史感。
起初的时候,那条毛巾戒傲用来洗脸。但用久了,毛巾上的绒毛就渐渐掉了,颜色也越洗越白,最后还破了一个洞。
虽然破了,戒傲也没舍得扔掉,只是把毛巾变成了洗脚布。但那个破洞增大的速度很快,从一个小洞开始扩展,最后变成了一个不小的洞洞。
这条毛巾就挂在架子上,戒傲留意到的时候也觉得怪难看的,也想到要换一块,只是每次去镇上的时候都会忘记。
后来,有位和寺里的和尚相熟的香客来参观。他对和尚的生活很是好奇,要求去和尚的住处看看。戒嗔和戒傲便把他请进了屋子。香客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原指望可以发现一点特别的东西,比如,论道的茶几或者高雅的字画等等。但戒嗔的屋子很平常,东西堆了不少不说,墙上唯一的那幅画,也是戒尘画完强行贴到戒嗔屋子里的。
施主最后有点失望,戒嗔只好安慰施主说:“小和尚们的房间总要和高僧的房间有点区别。如果人人都有高僧的境界,那高僧也就不稀罕了不是?”
最后,施主将目光盯在了那条毛巾上。他说:“那么破旧的毛巾,师父们居然还在用,真不愧是修行之人。不如拍几张照片放到网络上,搞不好能感动不少网友呢。”
戒嗔急忙阻止施主拍照,这样的照片真放到了网络上,那也太令人不好意思了。最后,施主悻悻而去。
那次之后,戒傲便下定决心要尽快更换毛巾。再去镇上的时候,他为了防止自己忘记,还特意在手心里写了“毛巾”两个字。
那天戒傲回到寺里,带回来了两条毛巾。戒嗔有些意外,不知道为什么戒傲要买两条毛巾。戒嗔打开毛巾,发现两条毛巾居然一模一样,颜色和花纹都丝毫不差。戒傲解释说:“正好商店里搞促销活动,买一条送一条,偏巧也没有颜色不同的了,最后只好选了一样颜色的。”
戒傲还对戒嗔说:“反正买了两条回来,不如一人一条吧,反正你的洗脸毛巾也挺旧了。”
那一瞬间,戒嗔的心中是有些小小的感动的。但是很快,戒嗔的理智便战胜了情感。平日里,戒傲到了晚上九点多便准时犯困,经常半闭着眼睛去洗漱。往常,戒嗔迟点睡觉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的毛巾是用过的了。和戒傲使用同一个样式毛巾并不是一件不可以的事情,但是戒傲的洗脚毛巾和戒嗔洗脸毛巾一个样式这个危险的指数便比较高了。
最后,戒傲只好把毛巾收了起来。有段时间戒傲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他洗脚的时候还会强调一句,“其实我也不是经常拿错的。”
那条毛巾被戒傲塞在了箱子里,一直到戒痴的毛巾破了的时候才被想起来。
戒傲拿出这条毛巾送给戒痴的时候,戒嗔随意地看了一眼,发现这条藏在箱子里许久的毛巾和戒傲挂在架子上的毛巾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架子上的毛巾已经没有了清晰的花纹和鲜明的颜色,而箱子里的这条毛巾还是崭新的。在毛巾挂在架子上的日子里,戒嗔从来没有感觉到它的褪色与变化。
也许这世间的很多事物都是这样,在不知不觉的变化中,即便由最初的白变成了最终的黑,也不留一丝痕迹。
第02个 最令人意外的乞丐
淼镇最繁华的地方是镇里广场附近的一条商业街。当然“繁华”也是相对的,因为戒嗔曾自豪地带着一位外地的施主去那里逛过,结果外地的施主张着嘴巴看看小街,再看看戒嗔,然后再看看小街,再看看戒嗔,最后带着一脸“看在你是住在山里的和尚的份上,我就不嘲笑你很孤陋寡闻了”的表情,忍住什么话也没有说。
繁华的商业街上,最多的自然是小商贩,但同时也有另外一群特殊的人,那就是乞丐。可能是因为这里经常会出现经济条件相对好的外地游客,所以镇中的几个乞丐都把他们的乞讨地点定在了商业街附近。
戒嗔见到乞丐高大伯的时候,差不多是去年夏天。高大伯的年纪很大,而且腿上还有残疾。他的腿上没有裤子,永远只是用报纸包着残疾的腿。和其他乞丐不同,他的面前没有凄惨的“诉状”,只是孤零零地放着一只钱永远不多的碗。他从来不像其他乞讨者一样时刻盯着来往的人群,而是一直很沉默地低着头,缩在街道的角落里。戒嗔之所以知道他的姓,也是辗转从旁处听来的。
比起其他身体健康又年轻的乞讨者来说,高大伯的状况挺让人担忧的。戒嗔每次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如果恰好有硬币,就会在他的碗里放上一个。
戒嗔仔细地看过他的腿,瘦弱得似两根木棍一样,笔直地放在身前,从来没有移过位置。他的身边放着一副破旧的拐棍,应该就是他的代步工具。有时候,戒嗔甚至会想他是如何来到小街上的,只是戒嗔从来没有见过,因为高大伯每天很早便到了街道上,一直待到晚上。而戒嗔呢,通常早上是不会下山的。
小镇上的人有时候也会提到高大伯,但内容总是让人揪心。有位施主曾说,他曾经看到高大伯在垃圾箱里找食物吃。
风雨来临的时候,戒嗔也挺替高大伯担心的,毕竟他身体有残疾,要怎么躲避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呢。
让戒嗔感到意外的是一个晚上,那天戒嗔耽搁了时间,回寺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经过商业街的时候戒嗔看到了高大伯,只是这次高大伯是站着的,他用那双戒嗔以为已经断了的腿站了起来。
高大伯弯下腰捡起拐杖,把它拎在手上。戒嗔这才明白,原来拐杖也可以是装饰品,正是它让戒嗔先入为主地以为高大伯的腿是残疾的。
那个场景至今回想起来,还让人哭笑不得。这个曾经一直困扰戒嗔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在此之前,戒嗔曾想象过无数个悲惨的场景,一个孤苦的老人,用双手代替双腿,在晨曦未至的时分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艰难地爬到小街上。而如今,问题的答案比戒嗔设想的要简单得多,原来他就是走来的。
突然间,戒嗔心里很不好受。戒嗔想到有次暴雨突至的时候,甚至还托了戒傲打电话去问他在商业街上的朋友,高大伯在哪里躲雨!
在这件事情里,戒嗔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扮演一个强者,一个愿意尽点力帮助别人的强者。可现在戒嗔想到的是,可能在高大伯的心中,早已有了对戒嗔的印象——一个有点佛心也有点傻的和尚。
那以后,戒嗔走路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避开高大伯乞讨的那条街道,或许戒嗔内心深处也在犹豫,应该怎样面对高大伯呢?
在寺里的时候,关于高大伯的爆料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位香客还说,从垃圾箱里找食物,原来也是高大伯博取同情的招数。事实上,垃圾箱里面藏着的是严密包裹过的盒饭,非但是干净的,甚至质量也不差。
戒嗔再次见到高大伯的时候是在一个黄昏,那天戒嗔在一条小路上看到高大伯迎面走来,如果按正常的时间计算,此时的高大伯应该还在镇上的商业街上才对,戒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高大伯提早结束了自己的“工作”,让我们有机会在另一条小路上相遇。戒嗔与高大伯擦身而过,高大伯并没有多看戒嗔一眼,也许对于戒嗔这样一个众多客户中的小客户,高大伯确实很难记起来。戒嗔回过头,看着高大伯慢腾腾地走着,忽然发现他的背已经驼得很厉害了,而之前让戒嗔厌烦的走路姿势,其实也并不是很稳。
看着高大伯迎着落日的余晖走远,渐渐地消失在路的尽头,忽然间戒嗔有些释然了。戒嗔曾以为,知道真相后,自己感到恼怒是天经地义的,因为在道德的天平上,高大伯只能站得很低。
但是,此时的戒嗔忽然觉得应该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实际上在我们的生活中,高大伯的大多数同龄人在这样的年纪里,已经儿孙满堂,在安享晚年了。而高大伯依然要在这样的年纪里,每天为了生存表演乞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