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个 很多年以前的愿望
差不多五年前,戒嗔所住的小镇曾经流行过一段时间的许愿活动,当然时间也不太长,差不多只有半年时间,而起因是和一棵老树有关。
说起来,戒嗔居住的茅山,环境保护的工作做得还不错,许多年间都很少有人砍伐山木,所以这里的树木有不少都是有年头的,在离天明寺不远的地方,便有一棵年头不小的树。
年头多的树自然高大,而那棵老树的枝叶则更是格外茂盛。忽然有一天,一个外地施主说,这棵树的外形长得很像菩萨,再配合枝叶,简直就是一尊千手观音。
外地施主说这句话的时候,戒嗔就在旁边。说实话,戒嗔之前也见过那棵树很多次,完全不觉得它像什么观音,即便是外地施主指出了树的特征后,戒嗔左看右看,还是觉得这个说法很牵强。
虽然戒嗔觉得不像,但是住在山下的施主们,却有相当多的人认同这种说法,再加上距离老树不远,就有天明寺和戒嗔这帮小和尚,所以施主们纷纷说,这棵老树佛缘不浅,是一棵有灵性的树。
再后来,小镇里的许愿活动就开始了。施主们纷纷来老树旁许愿,方式也很简单,很像平日里看的古装电影一样,许愿的人把愿望写在纸条上,把纸条装在红色的绸布小包里,然后用绸缎系住,再扔到老树上。
就这样热闹了近半年,后来也渐渐冷清了,据说是因为连续有三个施主来许愿生儿子,结果生的都是女儿,而且其中许愿次数最多的那位施主,生的还是双胞胎女儿,所以施主们对许愿的效果产生了质疑。
这桩许愿的事情离现在已经有好几年了,那时候大家觉得这也只是镇民借机热闹一下,至于效果嘛,是不可当真的。后来戒傲师弟说,其实呢,当年那些来许愿的人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没完成心愿,比如住在镇东边的陈施主,这几年便过得很好嘛。
这位陈施主的家里真是挺不幸的,他的父亲多年前得了慢性病,一直没有好彻底,也因此,他的父亲无法工作,全家人的生活重担都压在了他母亲的身上。陈施主父亲的病时常反复,每年的医药费都不是小数目,单纯靠他母亲的收入,是远远不够的,最终陈施主高中也没有读完便辍学去工作了。
陈施主说,小地方和大城市相比,人们在收入上有差距,但医药费却是差不多的。所以,他家里的经济情况一直都不好。
虽然经济条件不好,但是陈施主的精神状态一直不错。至少从表面看,别人一点也不会感觉到他的艰难,而他每次看到戒嗔的时候,还会乐呵呵地打招呼。戒嗔在镇里的时候,有时候也会看到陈施主,陈施主穿的总是那几身洗得发白的衣服,感觉忙忙碌碌的。
转机出现在四年以前,那时候陈施主借了一些钱,和朋友一起在网络上做点小生意。可能陈施主自身便有生意人的精明和天赋,外加运气也不错,所以生意出人意料地好。不过一年时间,陈施主便小有成绩,后来还把自己的生意从网上发展到网下,又开了实体店面。
小镇的发展前景有限,不久之后陈施主便去了外地,镇里人对他的关注倒是不变,每隔一段时间,戒嗔便能听到有关陈施主的新消息,每次都有惊人的发展变化,据说生意的发展速度极快。
那以后戒嗔便没有见过陈施主了,原因自然是陈施主的生意过忙,回小镇的机会很少。
前段时间,戒嗔见到了陈施主,他比以前胖了一些,样子也显得成熟了不少。陈施主说,他是来寺庙里还愿的,希望未来的生活可以更好。
和陈施主聊得多的是戒傲师弟,因为戒傲师弟对外界的好奇心比戒嗔强许多。虽然陈施主和戒傲师弟聊天的内容时常让戒嗔觉得云里雾里的,不过戒嗔还是大体能听出来是在聊陈施主未来事业的发展。戒傲师弟后来告诉戒嗔,未来陈施主可能要更忙了,他的志向比大家之前预想的还要大。
陈施主在小镇的那几天,戒嗔找东西的时候,忽然翻到了一直被压在箱子底下的小盒子,那个小盒子也是有来历的。好几年前,施主们往许愿树上扔了许多绸布小包,但山里的风很大,有时候施主们刚刚离开,那些挂在树上的绸布小包便掉了下来。有时候戒嗔见到了,觉得任它们散落在地上也不好,便会捡起来放在小盒子里,等到许愿风潮过去以后,小盒子已经快要装满了,后来盒子便放在了箱子里面。
戒嗔打开盒子的时候,凑巧看了陈施主的小布包。虽然时间久远,但因为未见风雨,所以布包上陈施主的名字还清晰可见。
戒嗔觉得这个布包可能对陈施主会有意义,于是便托戒傲下山的时候带给陈施主。
那天戒傲回寺里的时候对戒嗔说,陈施主看到小布包很意外也很惊喜。戒傲说,陈施主当年许下的愿望很简单,希望可以照顾好家人,让他们吃饱饭、生活得好一点。
戒傲说,陈施主后来望着布包沉思了很久。他说,他可能要改变曾经的计划了,未来他会让自己的生活节奏慢一点,不会再盲目地追求事业的发展,而牺牲陪伴家人的时间了。
戒嗔忽然在想,其实陈施主的愿望很久前便已经达成,他早已有了足够的能力照顾好他的家人,可是之前的他却没有真正做到。
或许我们离最初的梦想越来越远,往往不是因为梦想遥不可及,而是我们走近梦想的时候不肯停下来,反而顺着来时的方向继续走下去,就这样擦身而过,然后把它遗忘,直到有一天忽然想起来自己曾距离它那么近、那么近,但已经回不去了。
第15个 戒尘师弟的大遗憾
戒嗔的几位师弟中,好像只有戒尘小师弟的爱好是比较正常的,而其他两位师弟就很另类。花样最多的是戒傲师弟,每隔很短的时间,他便会做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发明创造,有一些还很不实用。比如有一次他制作过一瓶很香的洗发水,可是我们却没有头发可以清洗;还有一次他做了一个推一下可以敲好多次的木鱼槌,虽然很好用,但也因此失去了敲木鱼的本意。即便是戒嗔这样经历了戒傲多年训练,定力已然上升到一个非常高的水平的人,一样经常被他吓到。而戒痴师弟则比较喜欢模仿,可怕的是他模仿的对象往往不是人类,鸡鸭虫蛇都在他的模仿对象之列。有时候戒嗔不得不感慨,如果他们都像戒尘师弟那样“正常”便好了。
戒嗔的小师弟戒尘是一个乖巧得不太容易让人注意的小和尚,他的爱好无非是一些画画、看魔术之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项目。在戒嗔的印象中,戒尘好像只有一个爱好有些特别,那就是爱看别人制作爆米花。当然,戒尘爱看的不是利用现代科技制作爆米花,他喜欢那种很老式的转炉式爆米花机。
前些年,小镇里时常会来一些制作爆米花的师傅,每逢这个时候,镇民们便会带着一些玉米或大米之类的粮食过去,然后付一些加工费,请师傅们帮忙制作爆米花。
那些师傅们会将收到的粮食放在铁质的转炉里,再将转炉放在小煤炉上不停地转动,等到时间足够久,转炉内气压足够大的时候,便用长条布袋套住炉口,再找一根铁棍,一脚踹开那炉盖。在一声巨大的响声后,就会有满满一袋子爆米花爆出了。
那个制作的过程,戒嗔也觉得挺有意思的,特别是爆米花出袋时的那声巨响仿佛是整个制作过程的高潮,每次必然会带动围观孩子欢呼。
戒尘迷恋爆米花制作的时候年龄还很小,那个过程他总是百看不厌,每次遇到制作爆米花的师傅,他便蹲在人家旁边,不管戒嗔和戒傲如何哄骗都没有效果,非要连看几场才肯走。
戒尘这样子有时候也会被人误会,有好几次,加工爆米花的客人以为戒尘长时间地关注其实是想吃爆米花,等到产品出炉的时候,便硬塞上一些给戒尘,让戒尘好生尴尬。
前段时间,智缘师父让戒嗔和戒尘去一趟宝光寺,戒嗔走之前被一些琐事耽搁了,于是便让戒尘先去了。等戒嗔上路的时候差不多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刚下山不久,便在小镇的路边发现了一位带着老式爆米花机的师傅。
这几年来,这种老式爆米花机出现的次数已经很少了,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愿意使用这种老式的爆米花加工方式的师傅们越来越少,小镇里多家店铺都购买了新型的加工机器,据说价格也不贵,而且制作的流程更加便捷。据戒傲师弟说,用新式爆米花机加工出来的产品铅含量少,更有利于健康。
看到机器的时候,戒嗔的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戒尘师弟,戒嗔知道戒尘师弟对老式爆米花机还是挺惦记的,之前戒尘吃爆米花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地嘟囔一句关于老式机的话。
只是戒嗔往路边望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戒尘师弟的身影。戒嗔向爆米花师傅打听的时候,他说自己刚刚出摊,准备做上几个小时便走。戒嗔估计戒尘师弟必然是出门太早,所以错过了最爱看的节目。
戒嗔心里盘算了一下,以这次办事的时间来看,回来的时候,爆米花师傅也应该走了,估计戒尘是看不到了。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对于一直喜欢它的戒尘师弟来说,应该算是很大的遗憾了。毕竟最近几年,爆米花师傅也只出现了这么一次而已,而且今后可能见到的机会就更少了。
那天戒嗔在宝光寺见到戒尘的时候,戒尘一脸的兴奋,他对戒嗔说:“戒嗔师兄你知道吗?刚才在宝光寺的门口有一位魔术师变魔术,变得可精彩了,可惜你来得太迟,所以错过了。”
回寺里的路上,戒尘一直谈论的话题便是下午所见到的魔术,讲到精彩之处,眉眼间全是笑意。戒嗔忽然在想,如果戒尘师弟今天晚一点下山,那他一定会停留在爆米花师傅的机器前,便必然不会有机会欣赏到精彩的魔术了。
说起来,世间的好多事情可能都是如此。我们的人生所做的大部分只能是单选题,我们为了一次又一次的错过而遗憾,但很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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