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可惜,戒嗔觉得如果当初坚持一段时间,或许戒尘的绘画能力可以走上一个新台阶。
不过智缘师父却觉得留下这个遗憾是值得的。对于戒尘而言,画画应该是一种乐趣,而戒尘的画是否可以画得更好,应该是一种附加值。当戒尘全身心投入画画的时候,这种乐趣已经渐渐被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占据了。
当一件事情偏离了它的初衷太远,或许它产生的价值就会去往另一个方向,也许大多时候这种与初衷无关的价值并不值得珍惜。
第22个 远处的花盆
“六一”的时候,智缘师父意外地帮着镇政府的程施主解决了一场纠纷。
纠纷的起因,还要从镇政府安排的一场节日演出说起。那一年的儿童节,淼镇政府计划办一场节日演出,负责筹备工作的程施主希望表演的形式多样一些,便向师父们提出了邀请,说让戒痴与戒尘两个小师弟参与一下。
在戒嗔的印象中,小镇上类似于这种的节日演出,往年办得并不多,屈指可数的几次,也都是在春节或者国庆这样的大节日举办,像这样在儿童节里举办的还是第一次。
师父们原以为这次的演出规模应该很小,可能就是几十个家长在教室里观看的那种内部演出,便随口答应了。但后来,师父们发现原来演出的规模非但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小,相反比预计的要大很多。
演出的地点设在镇中心的广场上,镇政府的施主们特别重视这次演出,甚至专门派人去附近的乡镇贴了告示,并且早早地就开始进行演出场地的布置。
施主们的重视,把寺里人也弄得有些紧张了。在演出的前几天,戒嗔和智缘师父下山的时候,特意去看了一下表演节目的场地,想看看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也好让戒痴与戒尘作些准备。
到演出场地的时候,看到程施主在忙碌,他正指挥着工人们布置场地。戒嗔看到场地附近停着几辆小板车,上面放着不少栽种着鲜花的花盆。程施主告诉师父,毕竟很长时间才办这么一次活动,所以打算把演出的过程录下来,再拍些照片作留念,这些花是特意为演出会场准备的。程施主计划用花盆把场地周围点缀一下,这样拍摄的效果会更好。
戒嗔和智缘师父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便想着回去了,但此时场地上的程施主忽然和搬花的工人们起了争执。
原来程施主设计了一些鲜花的摆放方案,搬花的工人们也协助他摆放到了要求的位置,可是认真的程施主觉得花盆摆放的位置不整齐,大部分花的位置都不在一条直线上,位置都偏了。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负责搬运花盆的工人们本已经满头是汗了,再加上程施主的要求诸多,最后便争了起来。
工人们说程施主不懂得体谅别人,而程施主则觉得工人们没有责任心,花盆摆放得有高有低,日后拍出来一定难看。双方各有各的理,都不肯退让。
戒嗔和智缘师父站得比较远,看着那些花,却也没有觉得摆放得很难看。
于是智缘师父叫住了程施主,然后把他拉到远点儿的地方,再回头指着刚才摆花的地方问程施主,现在再看花盆还是觉得像刚才那么不顺眼吗?
程施主回答智缘师父,仍然有些不顺眼,不过感觉已经好多了。
于是智缘师父又带着他向后走了一段路程,然后再问程施主:现在再感觉一下花盆是不是还不顺眼呢?
这一次,程施主回答说:站远处看已经没有觉得不顺眼了。
智缘师父笑着说: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计较几位工人师傅是否摆放得整齐了。因为等到拍照的那天,定然是站在比较远的位置去拍摄的,那些微小的不整齐其实是看不清楚的。
那天下午戒嗔和智缘师父离开广场的时候,花盆已然快摆放完毕了。因为程施主没有再提苛刻的要求,双方的效率也变得高了许多。
演出结束后的一个月,程施主洗了一些照片送到寺里,照片果然如智缘师父所料,那些程施主在近距离感觉歪歪扭扭的花盆,拍摄出来却是十分整齐的。
再次回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戒嗔忽然觉得,其实生活中大部分矛盾的产生和那天摆花盆带来的争执是相似的。
因为生命中的小瑕疵是一件永远存在的事物,对于它们,最直接的解决方案,可能并不是纠正那些无伤大雅却又难以真正根治的缺陷,真实的态度应该是,我们必须学会包容这些仿佛不可容忍的缺陷。
当我们学会适当地站在远处看待问题时,或许我们就会发现,很多曾经刺眼的事物已然不再让人心烦了。
而如果我们站得远了,依然无法打开心结,又该怎么做呢?
答案自然是:站得更远一些。
第23个 损毁的架子
戒嗔住处旁边的杂物间,堆砌着不少东西,平日里我们把一些很少用到的物品都放在里面,有时寺里东西损坏了,总是舍不得扔,也放在里面。
损坏的木鱼,会想着哪天也许修好了还能用,便把它们堆放在杂物间。
缺了腿的小板凳,总觉得上面留着太多的回忆,明知道以后再也用不上,依然会藏在杂物间里。
摔成两半的雕花木框,觉得雕花动人,虽然找不到留下的理由,但也找不到非要丢弃的理由,就还是放进杂物间里了。
就这样今天一件明天一件,日积月累,杂物间的东西便越来越多。
东西多了,拿起东西就越来越不方便了,有时候想用一些杂物间的物品,会因为外面堆放的杂物太多而拿不到,不得不放弃。
因为怕梅雨季节物品返潮,所以杂物间里有个木架子,架子分成四层。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是将一些小型物件堆放在上面,后来东西多了,就随手堆砌了。
终于有一天,杂物间里堆放着满满杂物的木架子轰然倒塌,上面的物品全部压在了一起。
这一次大家终于下定决心要进行一次清理。寺里的人把杂物间的东西,一件一件移到院子中间,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有很大一堆:有破了的蒲团,里面的棉絮已经很少了;还有被香烛烧出洞的绒布桌布,显然没有什么用处了。
清算盘点一下,真正可能用到的东西,只有十分之一而已,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毫无用途的垃圾。大家决定彻底地清除这些垃圾,于是咨询了平日负责运送寺里垃圾的施主,可他的车子也放不下这么多东西。
于是戒嗔和戒傲只得借了他的工具专程去山下运送这些垃圾。忙碌了一整天,杂物间终于变得空旷,新做的架子放在其中,再放些物品,也不显得凌乱。
杂物间里的故事,其实在生活中也不断地上演着,那些无用垃圾就像我们身上的小缺点。
我们总能找到足够多的理由,不肯放弃本应放弃的缺点,并认为无伤大雅,而事实上,我们的陋习会像杂物间里那些毫无用途的垃圾一样越积越多。直到有一天,积攒到让我们受到伤害时,才会引起我们重视。
其实未必一定要等到木架子损毁之时才想到去弥补,当初的我们完全可以轻易将它们随手丢弃掉。
第24个 庭院里的阳光
戒嗔所在的天明寺不是一个香火很旺的地方,来往的香客绝大多数以本地人为主,偶尔也有些外地的。
外来香客中,有位姓李的太太,让戒嗔印象很深。李太太的穿着打扮比一般的施主要好很多,身上的衣料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感觉无时无刻都是笔挺的。
李太太有时候会和师父们聊天,大家因此知道李太太家里的一些情况。李太太的先生在城市里做官,算一个等级不低的官员,只是李太太说,官场的生活很复杂,以前自己的先生做小职员的时候,生活很安稳,也很快乐。现在先生的官越做越大,就有人开始嫉妒,开始眼红,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人写各种各样的匿名信邮寄到纪检部门,揭发她先生的种种事端,各种谣言不断,时不时还有人窥探他们的隐私。李太太常常为这些事情担忧,连睡觉都不安稳,担心先生会出事。
李太太拜佛的时候,比起普通的香客要虔诚得多,因为师父说过,如果想要佛光普照,便要诚心诚意地拜佛。
而李太太祈拜的内容,自然就是求佛保佑她先生,官运亨通,不遭人妒。
也不知道是李太太的诚心起了效果还是运气好的缘故,李太太的先生确实是如她祈求的那样,工作得很顺利,据说还因为表现出色,可能有进一步升职的空间。
这几年,李太太每年都要来天明寺好几次。李太太说,自己在亲友面前大力地宣传了天明寺。她对大家说:别看这寺庙很小,香火却很灵验。
李太太的评论,让戒嗔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毕竟,戒嗔觉得人生最重要的是自己努力,如果把精力放在求神拜佛上,就是本末倒置了。
最近的一年,李太太好像忽然消失了,往日每隔两三个月便会来一次的李太太,差不多有一年没有来过了。
有时候大家聊天也会谈起李太太,戒傲师弟开玩笑说:或许李太太找到了香火更灵验的寺庙,所以便不来了。
戒嗔知道李太太的近况是在前不久,有位曾经陪伴李太太来过天明寺的施主告诉戒嗔:李太太的先生犯了点儿错误,目前正接受着处罚,所以李太太没有心情外出了。现如今,每天关在屋子里不出门,心情也不好。
那段时间,戒嗔想到李太太的时候,心里挺郁闷的,不管李太太的先生是不是有问题,李太太本身也算是个熟悉之人。
戒嗔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李太太那么诚心地拜佛,最终佛却没有保佑她的家人呢?
当然戒嗔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没有答案的,不过有一次下午时分,戒嗔走到屋外,发现庭院里的阳光虽然强烈,但总有几处角落无法照射到。
可能正如师父所说的吧——如果想被阳光照耀,就只有站在庭院中间,如果一味地躲在角落里,佛也没有办法。
第25个 许愿的香炉
天明寺佛堂前的香炉很大,但那不是寺中最大的,寺里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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