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精神,占据了她心灵空间的全部。
这样不行。
我对她讲,这样不行,以切身的体会讲。她苦恼地摇头。她说除了实现她的理想,什么事也不会有真正的欢乐,包括爱情。否则便是欺骗,欺骗自己,也欺骗对方,在困难的时候孤独的时候她也渴望过爱情的慰藉,结果导致的却是对爱情更深更高的苛求……
我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我,那时的我像海岛春天的黎明一样清新、透明、生气勃勃。我要改行去护训队学习了,同志们去码头送我。风很暖,带着新鲜的海的气息,蓝晶晶的天空明亮柔和。他也来了,站在人群中,一声不响;我走过去,心情愉快地同他开玩笑:“有病去医院找我啊我一定给你多打几针!”他笑笑,一声不响。……登陆艇起航的汽笛响了,他突然伸出了他的右手,说:“再见。”我们从来没有握过手,关系亲密的人常常如此,也许,告别时应当例外?我握住了那只手。那只手的手心很湿,湿得像是刚刚洗过。于是我想:噢,他是汗手。好多年之后我才明白,那不是由于汗手。那时的我目光是过于集中了,集中到对其余的一切视而不见。现在如果让我回过头去重走,我想我会知道怎样使我的未来少一些后悔,多一些完美,可惜,许多人生经验的获得就意味着它的已经作废。
但,能不能让它还有一点用处呢——哪怕是对别人?
我又开始对徐彤彤讲,很耐心地,怀着忧郁的热切。
徐彤彤很耐心地听,听完了,慢慢地说:
“也许,到我三十岁的时候,连小李这样条件的丈夫都没有了;也许,我会后悔。可是,现在,在一个人二十岁的时候,你怎么可能要她按照三十岁、四十岁的想法去走?……”
那一刻我豁然开朗,明白了我对过去的一切无从后悔,无须后悔。
……
我在公园的湖边、树下、林中走,姜士安走在我的身边,当然我们不可能像小青年那样手拉着手,中年人了,手拉手出现在公共场合里不免肉麻、做作,更何况他还穿着军装。逛公园应穿便服,可是我想象不出他穿便服的样子,没见过,所以他只能穿军装了。但是我们离得很近,尽可能地近了,近到我时时会感觉到他的肩章的触碰,嗅得到他身上干干净净的气息……
晚上回到家时已经快九点了,我洗澡,上床,看书。十点钟,电话铃响了,军线电话,轻柔的铃声赛得过最好听的音乐,我拿起了话筒。是他。低低的嗓音由下微微上扬,带着点笑意。
“喂。……休息了吗?”
“还没有。”
“看书哪。”
“对。”
“今天工作顺利吗?”
“今天好了,比昨天好多了。”
“听到你顺利比我顺利还让我高兴……”
“我也是。”
……
十分钟后,我们放下电话,他要回家了,我要睡了,明天早晨八点,天各一方的我们将同时准时开始工作。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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