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都不觉得幸福,只因拥有得太多,物质富裕了,精神却贫穷了,我们到
底是失去了还是得到了?生活在大踏步地往前走,我们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回
头看,我们所追寻的不是贫穷的日子,而是那份穷欢乐。
儿时过年的情景使我至今不能忘怀。六、七十年代的水门口,连电灯都
没有。年三十晚上,只是油灯换个比平时大点儿的捻,全家人围坐在炕上,
七八口人扯着一床大花被,被上放着苹果、花生、瓜子,那份幸福劲儿,现
在真是不见了。
儿时过年的情景使我至今不能忘怀。六、七十年代的水门口,连电灯都
没有。年三十晚上,只是油灯换个比平时大点儿的捻,全家人围坐在炕上,
七八口人扯着一床大花被,被上放着苹果、花生、瓜子,那份幸福劲儿,现
在真是不见了。
那样的年为什么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其实已经知道了。
想做母亲
想做母亲
———自题
你将十次活在世上,通过子女几十次地重复你自己。在临终的时刻,你
将有权,欢庆你战胜了死亡。
这首诗是莎士比亚留给我们的。
好多年以前,我曾无意中翻阅那本发黄的诗集时,鬼使神差般把这段诗
活活给记下了,这么多年,愣没忘掉。
如果真要是有人问我:倪萍,你现在最想做的、胜过一切的一件事是什
么?我会不加思索地告诉他(她):我想做母亲。
几天前,我还对一位同事说:我真是不可救药了,想做母亲搞成“情结”
了!
我知道从生理上来说,从家庭角色的分工来说,{奇书手机电子书网}女人的任务是生儿育女。
女人最神圣的使命是做母亲。对母亲来说,生命是以创造的姿态出现的。人
们可以从子女身上看到自己已经成为现实的不朽。我有时嘲笑自己,干嘛?
把想做母亲的这一心事搞成“悠悠万事,惟此惟大”。
我小的时候没有洋娃娃,我不可能从摆弄洋娃娃的时光中,获得一次演
习做母亲的机会。书上说,通常越是纯女孩的女孩,在对洋娃娃的痴迷中越
能感受到扮演母亲的喜悦和快感。我对这类似是而非的话是不敢苟同的。我
的母亲留给我印象中最深的一幕就是多少年来,不论春夏秋冬,天一黑,她
就把家门牢牢插死,从母亲那里得到的安全感几乎与我家的那扇门一起永久
地镶嵌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母亲———门———锁。
我的身世恨像逆流而上的船,母亲是最艰辛的纤夫,她用单薄的身躯和
坚忍不拔的意志指引着我生命的航程。因此,在我的性格和人生观念上,我
都是以母亲为楷模,为记忆的。我对于抽象的理念上的“母亲”理解几乎是
朦胧的,遥远的,我对于直觉中认知的“母亲”却是那么具体,那么实在:
即公众舆论认可的那种好母亲。
青岛别离,使我离开了母亲。济南别离,又使我离开了丈夫。“不敢告
别,流离所爱的爱只身去了远方。”来到北京,平添了“珠箔飘灯独自归”
的叹喟,在北京站住脚的日子,是我把自己的身躯全部削成竹矛往地下扎的
日子。所谓的个人奋斗其实就是体验生命的苦难,体验现实的残酷。一个异
地他乡来到堂皇京都的女人,担任那么一份“抛头露面”的工作,可想而知,
精神的压力是巨大的,在饭没吃,就饱了;觉没睡,就醒了;悲没来,就哭
了的日子里,我体验再体验。
我在中央电视台工作之后,生命的生机是通过不同的侧面展现在我的眼
前的。在我渴望情感慰藉的日子里,想做母亲那种欲望在我生命湖泊中,是
否产生过涟漪我都不能肯定地答复。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做母亲是一个
不成问题的问题,是顺理成章的事。
在离开母亲庇护的初始,我就像第一次离巢觅食的鸟儿,我不可能体会
生活的艰辛。当我逐渐地意识到母亲的庇护是何等的宝贵时,我已经痛失了,
这种痛失并不是庇护本身,母爱一如继往。而我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生命
走向成熟,我不忍心再让头发已白的母亲牵肠挂肚了。我对母亲的庇护感到
不安、汗颜。我想:在我还无法回报母亲恩情的时候,至少该让母亲少操点
心,而最让母亲为我操心的一件事莫过于我何时才能有一个孩子。
生存的苦恼源于你对生存的未来不能把握。我为了寻找爱情,获得爱情,
保卫爱情走进了猝不及防的一条生活窄巷。不知为什么,我嘴里的一切都是
强烈的泪水味道,可我的眼睛却干涸了,我胆怯又沉重地生活着,当憧憬早
已变成了痛苦的祷告时,我已经搞不清自己究竟恋的是什么人!
现在许多新潮的夫妻都崇尚着“两人世界”,享乐主义变成了一面流行
的大旗。在有了一纸契约后,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表示拒绝自然的支配,不理
睬人类繁衍生息的时代里,我徘徊于婚姻之外。设想农民被剥夺土地,渔民
被剥夺大海,蓝天被剥夺白云,万物被剥夺阳光会是什么样?我没有怨言,
是我自己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失去了做母亲的地位。
我是一个充满强烈爱心的女人,这种爱心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无论是同事的孩子还是朋友的孩子,只要见过,我就喜欢,只要离开,
我就多多少少会有些牵挂。就说宋丹丹吧。她大肚子的时候,我们就是无话
不说的好朋友。我盼着她快把孩子生下来的那种急切之情比自己生孩子还强
烈。我甚至好奇,那个聪明透顶,那个满身幽默的女才子,那个大额头的宋
丹丹会生出一个什么样的小丹丹?孩子出世了,活脱脱的一个小英达。
我替丹丹这个小母亲不平,含辛茹苦,十月怀胎,儿子一落地竟把母亲
抖落得干干净净。丹丹却无比地欢喜。欢喜她为英达复制了这个无与伦比的
儿子,丹丹每次见到我都抑制不住地说:“儿子连狗脾气都随他们英家。”
这就是母亲的自豪。
我对宋丹丹、英达的儿子巴图有着说不出的感情。那一年丹丹有事要去
美国待上四个月,临行,她嘱咐我有空儿去家里看看巴图。我那时也特别忙,
要去也只能是晚上。有一天,天气特别冷,我路过国际饭店先给巴图买了一
大堆好吃的东西,然后去了他们家。两岁多的小巴图欢喜地围着我转了好几
个圈儿。然后找出了几根小绳子,把门上的插销捆得紧紧的,小阿姨告诉我,
他这是怕我走了,鬼聪明的巴图又把床底下的拖鞋、小阿姨的睡衣都拿到了
我眼前,然后就忙着帮我解鞋带儿。
在巴图的印象中,大概妈妈进了门只要换上拖鞋,穿上睡衣就不再离开
他了。我心里既温暖又酸楚,那一晚我扮演了母亲。巴图的要求我百依百顺,
我穿上了齐腰的小睡衣,挂上那只能钻进半个脚的小拖鞋,和巴图闹得翻天
覆地。时钟一点点地往前移,我始终不忍张嘴说出:“我该走了。”只要起
身往门那边走一步,小巴图眼圈就发红。或许孩子都是这样依恋母亲?或许
我实在是太敏感了?事后,我跟宋丹丹说:“要是我有孩子,决不在他这么
小的时候扔下他远走,无论那边的事情有多重要。”丹丹哈哈大笑:“你真
自作多情,我儿子对谁都这样。”我知道,我注定了将来是个没有出息的母
亲。
这些年来,由于职业的关系,我比常人体验到了更丰富,更深邃,更极
端的情感的颤栗!当我面对王军霞在训练场那一双血肉模糊的脚丫时,当我
面对来自大巴山的困苦儿童求援的书信时,当我面对奄奄一息的赵迎时,我
对人世间的大悲大喜都多了一层敬重,面对人世间的真情以及苦难只感到自
己倾其所有力量去做都是那样的微薄,那样的渺小,就在我竭尽全力去关注
他人,觉得本来就是份内的事情时,听到了好友的评价:倪萍,这世界上,
每一个女人都可以具有女人的能力,但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具有母性的色
彩,而你,是具有母性光辉的那种女人。我觉得这是对我最高的奖赏。假如
今生我没有机会做母亲了,我也会以此为慰藉!事实上,我该感激我的工作,
它使我的心灵走向积极的净化,它使我用一种脱出常规的激情去感激生活。
它使我清醒地意识到:我的职业最需要的是一种人生境界的升华,从某种意
义上来说:我的职业不是带着发财梦上路的淘金者,我应该是为这个世界展
示大千气象的拓荒者!
彩,而你,是具有母性光辉的那种女人。我觉得这是对我最高的奖赏。假如
今生我没有机会做母亲了,我也会以此为慰藉!事实上,我该感激我的工作,
它使我的心灵走向积极的净化,它使我用一种脱出常规的激情去感激生活。
它使我清醒地意识到:我的职业最需要的是一种人生境界的升华,从某种意
义上来说:我的职业不是带着发财梦上路的淘金者,我应该是为这个世界展
示大千气象的拓荒者!
有一条河总在身旁流淌,
多少年来我一直听着它的声响。
那是我的血液在浅吟低唱,
或是人们赋予我的顿挫抑扬。
我和婴儿形影不离,胸膛贴着胸膛,
像抱着初生的太阳一样。
这是一首古老的智利民歌,讲的却是母亲的情感大同。在我灵魂上做了
母亲之后,我越来越渴望做真正意义上的母亲了。我觉得我那悠远的心愿终
于从岁月的深处向我走来,我翘首遥望远方的地平线,等待着婴儿的光荣到
来,我要把生命的珍宝统统倾泻给他,我想要一个孩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确立要做一位母亲的那一刻起,我莫名地陷入了
一种深切的不安中。近乡情更怯!不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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