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人类限定性的一贯说明中,把作为先验主体的人与作为经验客体的人联系起来了,以作为它现象学还原基础。但事实上,在现时代,设定这样一个纯意识的基础,并不存在。甚至先验意识也必须以现代我思的方式得到理解,即最终与作为其反面的非思相联系。这就意味着即使现象学还原也不能无视作为先验主体的人与作为经验客体的人之间的明显区分和联系,甚至胡塞尔的先验自我也是人的对子地位问题的实例,而没有解决人的存在问题,这就说明了现象学为什么瓦解为心理主义的经验分析和先验本体论。福柯由此总结说,尽管依据我思与非思对人进行哲学反思,既能避免把先验还原为经验,又能避免把经验还原为先验,但是,它只是有效地提出了却不能解答限定性分析的基本问题UE。从逻辑上讲,三门经验科学的发展对应于三个基本的非思领域。生物学对应于作为我的生存背景的生活世界,这个世界总是先于我的意识,包围着我,超越着我。经济学对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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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我将投入的劳动领域,历史早就组织、建构了劳动领域。
语文学采纳了早已给予我并先于我存在的语言,而我所能做的只是发见语言早已发生的作用。于是,三门经验科学的知识就是三种非思的话语。
福柯断言,整个现代思想充满了思考非思的必然性,即以自为的形式去反思自在的内容的必然性,凭着协调人与自己的本质以终结人的异化的必然性……升起无意识之幕的必然性等。也就是说,在现时代,思考非思、把未知物引入知识领域等正是思想的任务。思想不再能退避、离开和抵抗被思物。在转换非思时,思想也转换了自身。现代思想只能是一种行动形式:“甚至在描绘、勾画一个未来,叙述必须做的一切之前,甚至在作出劝告或仅仅警告之前,在其存在层面上,思想一开始就是一种行动,一个危险行动。虽然所有那些人想要忽视这一点,萨德、尼采、阿尔托和巴塔耶却都懂得这一点;但是,黑格尔、马克思和弗洛伊德也知道这一点,这也是肯定的。我们能说:那些因极其愚蠢而断定没有政治选择就没有哲学、断定所有思想只有‘进步’和‘反动’之分的人们,就不知道这一点吗?他们的愚蠢在于相信所有思想都‘表达了’一个阶级的意识形态;他们的不自觉的深刻性在于他们直接指向思想的现代存在方式。表面上,一个人可能会说,不同于自然科学,人的知识就其最模糊的形式而言,总是与伦理学或政治学相联系;从根本上讲,现代思想正朝着这样一个方向前进,在这个方向上,人的异必定成为他的同。”
U F 福柯的意思是说,现代思想不能产生道德:它的唯一的伦理承诺在于思与非思的相互转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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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批判人类学主体主义(上)
:人——知识的产物 351
这又使我们回想到《癫狂与非理性》的主要论题:伴随理性与科学的膨胀而来的是人类经验的枯竭,把非理性压制到寂无声息的地步的理性现在呈守势,不断受到来自外部的攻击。这是因为理性和科学的赓续君临行将告终,因为自从尼采以来,人道主义大厦正愈加变得摇摇欲坠。
(三)起源的隐退和返回在18世纪,返回起源,就是人们尽可能接近表象的纯粹复制。古典时代依据一个“理想的发生”
,即无法恢复的过去中的一个不可还原的瞬间来理解过去。对自然史来说,这意味着一张详尽完备的图表;对财富分析来说,这意味着原始的交换形式(交易)
;对普通语法来讲,这意味着一种古代的体语。然而,这些都不是现代含义上的历史事件,而是说明了目前境遇的史前史神话。在现代思想中,先验与我思是构建知识的两种可能方法。第三种方式则通过把人思考为一个历史实在而发现了知识的起源,这是一种现时代的过去观,即对过去的看法。在现时代,生命、劳动和语言从未能真实地表达它们的起源,不再是起源产生了历史性,而是历史性使得起源的必然性成为可能。过去观为新的起源观所代替。
根据新的起源观,人类限定性的“确实性”方面在于从存在瞬间起,人甚至是由并非他自己创造的一种历史所构成。
作为能认识世界的唯一实在,人产生于本质上并非人的一切。
似乎人的起源是人的历史的界限。于是,如果人设法凭着把自己的历史追回到其起源处,发现他的本性和身份,他就会连续受挫。位于人类历史界线上的明显起源点并非真正的起源。而事实上,产生了人的那个真正的起源是一个人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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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出现的地方,严格讲,它并非人的起源。于是,人的起源不断地从那里隐退,离开人。因此,语言的起源成了一个真正的历史问题。在经验研究面前,语言的开端披上了神秘的外衣,并愈加隐入过去。起源的隐退就是知识的历史开端愈来愈深远地退回历史中去。
尽管物种、产品和词语之类事物的起源现在无限地退回历史中去了,但这个起源仍可以返回目前。离开了人,存在的仅仅是事件序列,因此,只有通过人类意识,我们才能把世界构建为一个历史实在。
历史仅仅肇始于人类意识的设想,历史本质上就是人类史。
人在把自身构建为历史实在的同时,也把世界构建为历史的。
这是人类限定性所蕴含的两个方面。
即使上面所讲的起源的隐退,也是由人构建起来的历史实在的组成部分。因此,似乎通过重新理解人用来构建历史的初始设想,我们就能克服人类起源的隐退。这样一个重新理解就是起源的返回,通过它人能把他的初始的、本质的实在恢复为人。
从黑格尔到海德格尔的现代哲学家设法对付这一起源的隐退,并致力于起源的返回,这个事实说明了现时代专心于返回(retour)和重新开始(recomencer)
U G 。福柯认为,在现时代,人拥有的是起源,而非开端。
“自从《精神现象学》以来的现代思想所始终不渝地加以描述的起源截然不同于古典时代设法加以重构的理想发生。”
U H 从黑格尔以来的现代哲学一直不可能为人探出一个发生(一个开端)。
福柯认为,在现代哲学中,在起源的返回问题上,有两种不同的探讨方法。黑格尔、马克思和斯宾格勒等人认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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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批判人类学主体主义(上)
:人——知识的产物 551
源的返回是这样一个过程:当我们离开起源时,我们身上所缺乏的一切得到了充实和完满,即人的本质是存在的充实。
凭着假定历史的完满、停止和退步,他们设法消灭时间。而荷尔德林、尼采、海德格尔等人则把起源的返回看作虚空的畅开,即人类历史的所有意义都成了虚无,即人的本质是存在的否定。这两种方法貌似对立,实际上都把起源的返回看作返回到人类生存的本真的和初始的意义。
尽管这两种起源观在比先验观和我思观要深刻得多的层面上起作用,并且表面上使我们认识到人类限定性植根于人的存在与时间的不可克服的关系中,但福柯认为它们并不成功,因为它们依据历史和时间,设法思考人类限定性,却不能理解人的存在,不能理解作为先验主体的人与作为经验客体的人之间的神秘关系,于是,起源观变得更加不可理解。
始于康德的限定性分析在海德格尔的《在与时间》中日臻完美。海德格尔的基本本体论内涵于人类学假定,集中体现了当代哲学的主要特征。他指出,每当一个本体论把种种并不具备此在式特征的在者当作为论题时,它就在此在的本体状态上的结构中拥有自己的基础和动力,在这个结构中,此在的前本体论理解被构成为一个确定特征。因此其他一切本体论所源出的基本本体论必须在此在的生存论分析中寻找。
在谈到此在同其他一切在者相比所具有的优先性时,他又指出:“作为生存的理解的构成者,此在还拥有对一切非此在式的在者的存在的理解。因此,此在具有第三个优先性,即为任何本体论的可能性提供本体论条件。因此,同其他任何在者相比,此在结果成了必须从本体论上首先得到质问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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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U I 在福柯看来,海德格尔的思想产生了几个悖论:首先,此在(人)是一个将被经验地研究的一个“本体”事实,但又是所有“本体”知识的先验条件。其次,此在(人)对他自身来说是不明白的,却又是所有可理解性的源泉。
最后,此在(人)是历史的产物,却又是历史的来源。康德通过把人分为经验自我与先验自我来避免这些悖论,黑格尔设法通过把世界等同于一个神圣的先验自我来克服这些矛盾,而海德格尔则坚持认为,每个矛盾的双方都是一个尚未分化的存在即此在的方方面面。
福柯的结论是:人类学本体论正在崩溃,因为它用来处理和解决自己招惹的种种问题的所有计策都用完了。
(四)人类学沉睡福柯并没有提出理解人的更进一步的深奥的方法,但对现代哲学方法作了评价,认为现代思想追问人都采取“人类学”形式。人类学作为人之分析,确实在现代思想中起着建构作用,因为我们在很大程度上仍受到它的影响。
在现时代,当古典表象无力自主地决定单一运动中综合与分析的相互作用时,人类学是必需的。这是因为,正是在别处,而非“我思”的主权内,经验综合才有必要执行。恰恰必须当主权在人的限定中达到了其界限时,综合才会应运而生,人的这个意识的限定差不多等同于生活着的、讲话的、劳动的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