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拼斗起来。
花狗狂态毕露,张牙舞爪,显然仍处在发病期,完全不认识人。一般家狗野外遇人,都不会主动攻击人,甚至夹尾巴逃得远远的,除非有主人唤狗咬人。狂犬花狗此刻如狼般凶狂,血红的眼睛刀子般盯着你,淌着满嘴哈拉子,翻动上下嘴皮露出獠牙,再次“呼儿”一声狂吼着向我扑来。
我一边躲闪,一边挥打,小铲子恰好击中花狗的脑袋,“咚”的一声,小铲子断了,我手里只剩下一尺多长的木把。挨了一铲子,花狗更被激怒了,迅疾侧转身子,一下子扑在我身上,张开了血盆大口。
“来人啊!救命啊——”我恐惧之极,声嘶力竭地呼喊,可这荒沙野外,天空空,地空空,哪有人来相救呢。
那吓人的狗嘴离我脖子只有半尺远,情急之下我将手中的铲柄一下子塞进了狗嘴里,并且使劲别它的双排利牙。
它的黏黏的哈拉子淌洒在我手上,湿漉漉而黏滑,又痒又麻。我一边后退一边跟花狗相峙,可脚下被草根一绊摔倒了,花狗一下子占上风,前爪踩在我身上。幸好我塞进它嘴里的铲柄始终没撒手,依旧别着它的嘴巴。可是因为害怕,加上力薄,我渐渐抵御不住了。
我心想,这一下完啦。
“呜——”突然传出一声狼般长嗥,一个黑影从旁边箭般飞射而出,直扑过来,一张口就咬住了大花狗的后腿。
“白耳!”我惊喜地大叫。
大花狗一声痛叫,放开了我,迅速地转过身子,跟白耳撕咬起来。
“白耳,咬死它!咬死它!”我翻身而起,挥动铲柄,给我的从天而降的白耳壮胆鼓气,围着纠缠在一起的它俩又喊又叫。
白耳已长成半大狼狗,那凶狠劲儿和力道比起大花狗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耳和大花狗斗得昏天黑地。一会儿这个在上边,一会儿那个在上边,狗毛儿一团团掉落,白耳和花狗牙齿上都沾着血,沙地上卷起一团烟尘。
我瞅准机会就拿铲柄狠狠敲击花狗。花狗顾不上我,负痛斗白耳。我心里开心极了,终于等到了今天这报仇雪恨的机会。该死的花狗,几年来狗仗人势欺负我,你也有今天,非整死你不可!
“白耳,咬它脖子!咬死它!”
其实,优秀的狼种白耳不用我教它。作为野兽的进攻和自卫的本能,它知道往哪儿下嘴,哪儿是致命要害。
白耳渐渐占了上风。花狗开始胆怯了,脱出身子,转身就要逃跑,可斗红了眼的白耳岂能放走它。几个跳蹿就赶上它,扑上去就咬住了花狗的咽喉,再也没松开。
第 七
章(5)
“咬死它!咬死它!”我赶上来喊,冲着被压在下边的花狗脑袋又踢又打,发泄几年来的积忿。
白耳的尖牙咬透了花狗的咽喉,鲜红的血,如水一般顺白耳的牙边流淌出来,染红了沙地和绿草。
力竭的花狗渐渐放弃挣扎,瘫软在地上,四肢抽搐个不停。又过了一会儿,咽气了。
白耳仍然咬着它的咽喉,来回晃动它软软耷拉下的头。
“松开吧,白耳,它死了!”我踢了一脚花狗说。
我蹲在地上抚摸白耳的头。白耳终于放开花狗,转过头,亲昵地往我怀里拱着,又舔起我的手。我抱住白耳的头,呜呜哭将起来,心里的苦辣甜酸全哭出来了。感谢苍天又把白耳还给了我。
白耳的腿上也被花狗咬伤,渗出的血洇湿了它的毛。我撕开衣襟,给它包扎。白耳毛色发灰,脏兮兮的,肚子瘪瘪的,显然这些日子它受了不少苦,而且脚爪上钉着一个寸长的铁钉子,走起来一瘸一拐的。我赶紧给它拔出那钉子。(奇。书。网……整。理。提。供)这钉子肯定是李科长防它逃跑而钉上的,真他妈的狠。我又给白耳的爪子包扎上。
我带着白耳往家走。突然想起村里防狂犬病,见狗就打,这样带它进村岂不是送死。我踌躇着。
我想等天黑以后再悄悄带它进村。这次绝不再让白耳再离开我。我和白耳在沙洼地里等天黑。拿出口袋里的野菜给白耳吃。白耳刚才想撕吃花狗,我没让,担心传染上狂犬病。可白耳对野菜不感兴趣,闻了闻就走开了。
这时,正好有一只跳兔蹦蹦跳跳地跑过沙湾子,于是我就带领白耳捕猎起跳兔来。白耳可是追捕能手,我负责把洞里的跳兔轰出来,白耳负责追击。
白耳很快填饱了肚子,对逃出的跳兔没兴趣再追了。这时天也渐渐黑了下来。我们走回村边,等到天完全变黑,伸手不见五指,我这才悄悄潜回家里,又把白耳关进地窖里,用铁链子拴起来。我决定偷偷拴养它,夜里再牵它出来遛遛。
妈妈数落我一通,嫌我这么晚回来。当我带她下地窖看白耳时,她也惊呼起来。她又拌了一盆丰美的狗食喂它。怕它染上狂犬病,妈妈又把村上防疫队发的预防药预防针剂统统喂给白耳吃。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狼跟狗不同,白耳身上丝毫没出现狂犬病症状,一切正常,活蹦乱跳。
第二天,我遇见二秃时,说你们家那条疯狗死了。
他不相信,晃着油光油光的秃头说:“你瞎扯!”
“不信你去黑沙湾那儿看看吧,尸体快臭了!”
“你咋知道的?”
“挖野菜时看见的。”
“不会的,花狗怎么会死呢……”
“作孽多,天打雷劈的呗!”
说完,我扬长而去。
傍晚,二秃和他爸爸从野外回来了。扛着铁锹,哭得眼睛红红的,耷拉着脑袋,如丧考妣。显然,他们把花狗埋在野外,没敢抬进村里来,连狗皮也没有扒。
胡喇嘛对村人说又出现狼了,花狗是被狼咬死的。
我听后哑然失笑。
四
终于熬过了狂犬病隔离期,村里解禁了。
爸爸还是没有消息。
他走了快两年了,人在哪里,情况如何,都已断了音讯,家里人都十分担心。
我决心去寻找爸爸。我已是男子汉,我不能没有爸爸。晚上去毛爷爷家,询问那个莽古斯大漠中古城废墟的详细地址。毛爷爷一听,嗓眼里抽了一声说,你找死呀。我说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我不能没有了弟弟再没有了爸爸。毛爷爷说,半道野狼会咬你,坏人会打你。我悄悄告诉他我有白耳保护。毛爷爷一听摇头乐了,那毕竟是一条狼啊,荒野上会遇上想象不到的各种困难的。他不赞成我贸然出行。
可我也铁定了决心,不能这样干熬着等。每天看到妈妈那张愁苦的脸,我心就疼。我暗暗做起准备。河边碰到伊玛时,我也忍不住把想法告诉了她。她默默地看着我,突然说我陪你去。这可吓了我一跳,也被她的情谊所感动。我说算了吧,这也不是去挖野菜,也不是去野游,一两天又不能回来,你走了,你妈你们家生活咋办?她幽怨地说,反正你不想让我沾你身边。我说别说没用的,把你们家的炒米借我一口袋吧,我家的不够路上吃。她高兴了,这丫头,她心里难道真的那么喜欢我?我心里也突然一热,赶紧离开河边回家。
三天后,我走时也没跟上房爷爷奶奶他们说。我中断学习,独自一人远赴他乡寻父,这事不用说,肯定遭反对,通不过。我让伊玛第二天才告诉我家里人,可这丫头,在我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就报告了。
我还没走出二十里,爷爷骑马追上了我。他愣把我驮上了马背,不由分说带回家,还拿鞭子抽了我几下。我后背和屁股上烙上了一道道红印子。我骂偷窥的伊玛,骂她是叛徒,告密者,出卖朋友的小人。她哭着说怕狼咬死了你,怕你埋在大漠里出不来,我也就原谅了她。
我对爷爷说,哪天我还会跑出去找爸爸。
爷爷又抽了我几鞭。
我说,你担心我,那你陪我去找,人家伊玛都说过陪我去。爸爸也是你儿子呀。
爷爷一时哑口。
第二天,他把大烟袋锅一磕,说一声:“好,我陪你去。”
第 七 章(6)
我掩饰着内心的高兴,又给爷爷装了一锅烟点上,说:“半道走不动了,我会背你走的。”
爷爷的烟袋锅敲了敲我脑袋:“你当是真的走着去呀?”
“不走着去,飞着去呀?你又没有毛爷爷那派头,坐飞机。”
“咱们也不坐飞机,也不走着去。这你不用操心了。”
两天后爷爷不知从哪儿借来了两匹骆驼。他开始做起充分而细致的准备。毛爷爷被请来喝酒,他向爷爷详告地点时自告奋勇当向导带路。爷爷说歇歇吧,你那老气管炎外加肺气肿,我可负不起你这大人物的责任。
两个老人连骂带笑,喝到酒酣星斜时才散。
妈妈一直很支持我去寻找爸爸。其实在我暗中做准备单独上路时,她就有所发觉。她认为我应该是个有主见敢作敢为的男人,从小婆婆妈妈,畏首畏尾还成什么大器。尽管她从伊玛嘴里知道了我的行踪,就立即通报上房爷爷奶奶并把我追了回来。但她对现在的这种结果很满意,好像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由爷爷领着我去寻找爸爸和小龙,她很放心。
她狡黠地冲我笑,脸上泛着红光。不停地往口袋里塞着干肉、奶豆腐干、炒米等食物,足够我们吃一两个月的。这些食物的好处就是随时可吃,不用起火再煮。当年蒙古人的祖先成吉思汗,就是在马背上携带着这种简便食物,如狂飙一般席卷了欧亚两洲,法宝就是一匹马,一口袋炒米,干肉,外加两把弯刀,这比起那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过于文明的阵仗,迅捷而有效得多。
拂晓时我们出发了。奶奶在佛龛前点了三炷香,又合掌念佛绕着我们骆驼走了三圈儿,然后往前行的路上扔撒了些白米,说是吉祥。妈妈亲了又亲我额头,弄得我额头上潮乎乎的,又随骆驼后头走了好长一段路。邻居的柴门口的暗影中,伫立着一个单薄的人影,眼睛晶亮而幽深,无言中透着有声,我的心口又是一热。让青春撞了一下腰,撞了一下胸口透不上气。
最高兴的还是狼狗白耳。它终于摆脱地牢铁链紧锁之苦,松动一下自由之身,驼前驼后地撒欢跳跃,又冲茫茫的荒野嗥叫起来。它已经觉察到要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