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的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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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与死的对抗-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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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弗洛伊德也同意赖希关于社会不必要地征收了过量的本能放弃的观点:“精神分析学……建议减少对本能进行压抑的严厉程度。”

    [14]但弗洛伊德不同于赖希之处在于他正视了这样一个问题,即所有的文化会不会都涉及压抑,这就与那种仅仅把“剩余压抑”

    (马尔库塞的术语[15])与家长制联系在一起的观点完全不同了。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正常成人的生殖器性欲受到了压抑,而在于如何看待儿童的前生殖器性欲。在赖希看来,一方面,前生殖器性欲在充分的生殖器性欲得以实现后会自然地消失;另一方面,整个有关升华的思想完全可以忽略并被“工作”与“知识”将成为未受压抑的生命力的自然显现的思想所取代。

    [16]但如果儿童性欲理论仍然予以保留,那么废除家长制甚至废除生殖器性压抑的严厉性都仍将不能解决问题。事实上弗洛伊德总是假设精神分析治疗的一个主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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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用升华取代压抑;[17]而他在治疗上的悲观之所以越来越强化也是由于他悲观地认识到不可能从升华中找到完全的满足。

    首先,他说,并不是所有的里比多都能得到升华。

    [18]其次,只有小部分人能够有大范围的升华。

    [19]第三,由于其内在的性质,升华“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全面满足”。

    [20]正像对列奥纳多。达。芬奇的研究所表明的那样,升华作用并不能真正避开压抑作用;而在尔后关于死亡本能的学说中则包含着更深刻的评论:内在于所有升华作用的非性欲化倾向不可能由性本能造成,它涉及某种必要的要素即对肉体生命的否弃,所以它不可能使生本能得到满足。

    [21]

    为什么升华这一概念在精神分析理论中始终是模糊不清的呢?其原因就在于,它暴露了人与文化之间的敌对性,而弗洛伊德却不能解决这一敌对性。赖希坚持认为,为了完成精神分析在治疗上作出的许诺,精神分析必须正视一场社会变革。他在这一点上是完全正确的。赖希的错误在于,他把这场社会变革局限在使成人的生殖器性欲得到解放上,而实际上这一治疗任务却还要大得多。到底有多大呢?只有坚定地正视升华问题才会知道。弗洛伊德对这一问题既没有总体的解决方案,作为一名治疗者他的病人又不得不仍然生活在一个一如既往的世界中,他便只能继续向人们推荐升华作用作为疗救的处方。而由于他并未闭眼不看升华作用固有的局限性,他便只能正视自我和本我之间仍在继续进行的战斗,并因而不得不让那经过精神分析治疗重建的自我,去继续行使其压抑本能的职能,只不过采取斯多噶式的自我控制和斯多噶式的主动放弃的形式罢了。但是,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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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任何精神分析学的理由足以使人相信,这种自我控制能够成功过去压抑所不能成功的事情;或者,用弗洛伊德本人在另一段文字中的话说,这种世俗的、指向文明化行为的动机居然能够成功宗教动机都已遭到失败的事情。

    [2]那令人痛苦的对立——人与文化之间的对立——仍然一如既往地没有获得解决。

    与治疗问题有内在联系并同时涉及升华理论的是理性问题,因为正像升华作用与压抑作用的关系十分模糊含混,升华作用与神经症的关系也同样模糊含混。此问题在《图腾与禁忌》中最有名的一段表述里被揭示出来:[23]

    神经症一方面展示出与艺术、宗教和哲学的……明显的和深邃的雷同,另一方面,它又似乎是这些东西的扭曲与变形。或许可以这样说:一例癔病病例就是一部艺术作品的漫画,一种强迫性神经症就是一种宗教的漫画,一种偏执妄想就是一种哲学体系的漫画。

    尽管弗洛伊德本人最感兴趣的是在宗教和神经症之间建立起联系,我们却不能不说精神分析学在所有的升华方式和神经症之间——在文化和神经症之间,都假设了一种深邃的联系:[24]

    只要略加思考即不难发现,要把这样一种精神生活的观点限制在梦和神经失调的范围内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这种观点确实说出了某种事实,那么它也必须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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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用于正常的精神事件。而且,甚至人类精神的最高成就也无法推卸其与在病理学中发现的那些要素的联系——无法推卸其与压抑作用、控制无意识的努力,以及使原始本能获得满足的种种可能性的联系。

    那么,如果神经症与文化之间确实有某种区别,这种区别又是什么呢?在所有这些表述中,弗洛伊德并未在两者之间划等号,他在两者之间作出了三种区分:在任何一种文化形式中,该活动尽管在起源上出自性欲,但却以某种作品的形式被非性欲化、社会化和指向现实了;而在神经症中,该活动却再次被性欲化并成为对社会和现实的逃避。

    [25]尽管非性欲化这一标准十分含混,但另外两种标准——社会性和现实性——却提供了有益的、被精神分析学采纳了的标准。所以罗海姆(Róheim)

    说:“神经症与升华之间的差别显然存在于该现象的社会层面。神经症是与世隔绝的;升华作用却与他人结合在一起。在升华作用中,某种新东西被创造出来(例如一幢房屋、一个团体、一种工具)

    ,而且,这东西本身就是在集体中和为了集体的用途而创造出来的。“

    [26]

    但这一粗略实用的区分却遭到弗洛伊德本人思想中其他线索的破坏。弗洛伊德始终徘徊于两大目标之间,那就是个体的治疗和总体的理论。用个人在社会劳动过程中行为的整合作为标准来划分神经症与文化的界限,这是站在个体治疗的立场上说话。所谓神经症的个体,是指该个体与其在社会中成为有用的角色相背离,而个体治疗的职能则是要恢复个人与社会的联系,使个人回到社会中去。个体治疗必须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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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受制于文化,它的座右铭应该是调整和适应。但即使文化活动可以以其社会性而有别于个体罹患的神经症,这也并不意味着所有那些社会化了的活动就是非神经症性质的。弗洛伊德从理论家的角度认识到运用于个体治疗的“正常”与“病态”的区分并不具有理论的有效性;[27]而从社会批评家的角度,他实际对普遍的文化升华活动——如对教会、军队、国家的忠诚等活动——中所固有的非理性性质作了心理的分析和解剖。

    [28]

    弗洛伊德因而走向这样一种思想,即“许多文明制度——或者说许多文明时代,很可能甚至所有的人性,都在文明进程的压力下变得具有‘神经症’性质。”

    [29]因此罗海姆在紧紧追随其宗师甚至不怕他的复杂学说把自己引向自相矛盾的境地的同时,对“神经症和文明化之间在结构上的基本同一性(identity)”作了明确的断言。

    [30]弗洛伊德把普遍性和社会性作为划分文化活动和个体神经症的标准。但在他的普遍性和社会性概念中,文化活动与个体神经症却有着如此内在的亲密关系,以致个人若参与到社会化了的神经症中去,那就免除了个人患自己私人的神经症的必然性;宗教信徒就是“通过接受普遍的神经症而得以免于形成自己个人的神经症”。

    [31]

    升华概念仍然是联结精神分析与文化剖析的链环。人们可以同情于新弗洛伊德主义者,他们十分渴望使精神分析学成为一门社会科学;考虑到弗洛伊德的升华概念确实十分矛盾和含混,人们完全可以理解新弗洛伊德主义者对升华概念的放弃。但升华概念的形成是出于把人的精神(及其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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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

    与人的肉体联系起来的需要。

    在放弃升华概念的同时,新弗洛伊德主义者也就放弃了人的肉体,并因而不可避免地不得不回到西方文化传统中固有的精神自主的思想上去——然而正是这些思想遭到了来自弗洛伊德的挑战。升华这一概念要求我们以医学的科学术语把种种社会现象理解为病态的。

    新弗洛伊德主义者忽视了人的肉体,因而放弃了对社会的科学批判,从而要么诉诸社会适应,要么不得不求助于自己的个人偏见并不惜美其名曰“民主人格”

    、“自我实现的个体”

    ,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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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治疗与文化

    精神分析学的治疗理论不能不同时成为一种文化理论,这不仅因为它必须在文化中为里比多找到出口,而且因为使无意识成为意识这一治疗方式本身就是一种里比多现象,因而同时也是一种文化现象。只要精神分析仍然坚持意识本身的自明性质和意识在价值上的自明,那就很容易形成这样一种治疗目标——“使无意识成为意识。”

    “一切本我均应由自我来取代或控制。”

    [1]只是在要求用精神分析学自己的里比多理论来解释使无意识成为意识这一过程的时候,也就是说,只是在要求用精神分析学的理论对精神分析本身作出解释的时候,种种困难才会出现。

    治疗过程中的移情(tranference)

    现象使精神分析学不得不考虑意识的里比多方面。显而易见,使无意识成为意识这一治疗过程,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才能奏效:病人接受分析时能够重建其受压抑的本能生活,能够使受到压抑的爱与恨得到表达并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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