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在上海的这种种举措,目的都在逼迫蒋介石政府停止对共产党军队的围剿、承认共产党的合法性。为着这个目的,工作主要在两个城市进行:西安与上海。在西安,积极对张学良们进行攻心战,终于使得张学良们对蒋以武力相逼。在上海,则是让沈钧儒、章乃器们出面,以文的方式,或以半文半武(游行、示威、罢工)的方式,对蒋介石形成一种每日每时的、一刻也不间断的压力。在西安,是发动国民党的军队“逼蒋”;在上海,则是发动国统区的民众来“逼蒋”。选择西安发动国民党的军队“逼蒋”,这理由不用解释。把“救国会”的中枢放在上海,选择上海发动各界人士“逼蒋”,也很容易理解。上海的国际国内地位重要,上海人口多、成份复杂,上海有别的城市无法比拟的发动民众的条件等等,都是上海被选择的理由。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那就是上海与首都南京之间的不远不近、不即不离。在南京闹腾,显然是不现实的:一来,南京这座城市不具备掀起大规模群众运动的条件,二来,地下党要在蒋介石眼皮底下开展活动,难度也大得多。再说,要“逼”,距离太远固然可能事倍功半;但距离太近,也可能过犹不及。上海则正合适。
而西安与上海之间,又是互通声息的。张学良终于走到那一步,与沈钧儒、王造时们也多少有些关系。上海轰轰烈烈的“救国运动”,本身就对张学良是一种激励、一种鞭策,也是一种压力。使他觉得应该有所效尤,有所表现。实际上,上海的“救国运动”不仅仅对蒋介石是一种“逼”,对张学良也是一种“逼”,即“逼”其以武力“逼蒋”。更何况沈钧儒们还曾对张学良面授机宜呢。1936年7月,张学良到南京参加国民党五届二中全会。沈钧儒、章乃器、李公朴、王造时们也代表“救国会”到南京请愿。其间,沈钧儒等人曾到张学良下榻的饭店,对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来,张学良在《西安事变忏悔录》中有这样的叙述:“五全大会后,良在京耳所闻、目所睹,使心情受重大的刺激”,而其中之一,就是“友朋之奉劝,如沈钧儒、王造时等之鼓励”'15'。在其他场合则回忆道:“沈钧儒、王造时等则云:良同蒋公密切之关系,以及今日之地位与过去之历史,应破釜沉舟,向蒋公谰陈,当无不听纳之理,他人不敢言者,以良当言之。”'16'当绥远告急时,沈钧儒们又以“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的名义,致电张学良:“暴日又唆使伪蒙军进攻我绥远,且直接以飞机轰炸我城市,若蹈热河覆辙,全国坐视不救,则绥远一失,西北危矣!我公有亡省之痛,以恢复失地自誓,全国民众,一致拱仰。公适坐镇西北,对于绥远抗战,想必被发缨冠往救。中央信誓旦旦,以不丧失寸土及丝毫主权为言,绥远岂仅寸土,权利何止丝毫!若又以绥远为地方冲突,默认沦亡,则国事真不必闻问矣!望公本立即抗日之主张,火速坚决要求中央立即停止南京外交谈判,发动全国抗日战争,并电约各军事领袖一面对中央为一致之督促,一面对绥远实行士兵援助。事急国危,幸即图之!”这是又一次在“逼”张学良火速采取“逼蒋”行动,而且言辞十分激烈。——二十多天后,“西安事变”终于爆发。
“西安事变”改变了历史的进程,其“意义”,还有待进一步评说。而在评说这次事变的“意义”时,不应忘记沈钧儒、章乃器们所起的作用。
2007年3月16日
'1'蒋建农:《毛泽东》,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年12月版,第192页。
'2'周天度:《救国会史略》,见《救国会》,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10月版。
'3'《毛泽东传(1893—1949)》,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8月版,第405页。
'4'《毛泽东传(1893—1949)》,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8月版,第411页。
'5'《“一二·九”以后上海救国会史料选辑》,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12月版。
'6'《“一二·九”以后上海救国会史料选辑》,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12月版。
'7'《“一二·九”以后上海救国会史料选辑》,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12月版。
'8'《“一二·九”以后上海救国会史料选辑》,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12月版。
'9'《“一二·九”以后上海救国会史料选辑》,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12月版。
'10'《“一二·九”以后上海救国会史料选辑》,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12月版。
'11'《“一二·九”以后上海救国会史料选辑》,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12月版。
'12'《救国会》,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10月版。
'13'《救国会》,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10月版。
'14'《救国会》,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10月版。
'15'周天度、孙彩霞:《沈钧儒传》,人民出版社2006年7月版,第150页。
'16'周天度、孙彩霞:《沈钧儒传》,人民出版社2006年7月版,第150页。
一九三六年的“救国会”与“民族魂”
鲁迅身后获得的称号之一,是“民族魂”。对这个称号,颇有一些人持有异议。更有那种从未认真读过鲁迅、也几乎不可能走近鲁迅的浮薄之徒,在拿这个称号说事时,表现得极其可笑和无知。
鲁迅死于1936年秋。那时,日本侵占全中国的野心日益暴露。上海滩上,各界人士的“救国运动”正风起云涌,唐哉皇哉;更有各种各样的所谓“救国会”的成立。这时候的所谓“救国运动”,其实就是游行、示威、请愿、罢工、喊口号、散传单。目的,则是催促、逼迫蒋介石政府尽快与日本刺刀见红、拼个你死我活。这“救国运动”是由大大小小的“救国会”领导的;而大大小小的“救国会”又是由中共地下党暗中操控的。鲁迅死于“救国会”正找题目做文章之时,于是便在中共地下党的策划下,将鲁迅的丧事做成了一篇“逼蒋联共”的大文章。而也正是在为鲁迅操办丧事的过程中,“救国会”赋予了鲁迅“民族魂”的称号。所以,“民族魂”这顶帽子,是在特殊的时期,由特定的一些人,怀着特有的政治目的,按到鲁迅脑袋上的。
在《作为一场政治运动的鲁迅丧事》'1'一文中,我对“救国会”操办鲁迅丧事的过程做了较详细的论述,但对“救国会”本身是怎么回事、又是如何把“民族魂”的称号加诸鲁迅的,未做清楚的说明。本文则将重心放在这两个方面。
一
1937年,国共开始了第二次“合作”,蒋介石政府承认了共产党及其军队的合法地位。这对共产党在当时的生死存亡、在此后的发展壮大和最终夺取整个大陆的政权,都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后来的人们,习惯于把此举归功于毛泽东个人的英明。例如,一本名为《毛泽东谋略》的书,就有这样评说:“日本帝国主义侵入中国本土,使中国的政局出现一种新的三角关系:日本人、蒋氏集团、共产党。毛泽东在这个三角关系中下了一盘绝妙的活棋。”该书还对其时的局势和毛泽东的“谋略”有堪称“精彩”的分析:
毛泽东及时捕捉住了日本入侵对中国时局和国人心理造成的新变化。共产党和红军要想摆脱被动挨打的危局,争取形势的好转,就必须扛起抗日的大旗。可是这里存在着一个矛盾:当时红军和党的肩膀还很瘦弱,江西时代近30万人马经蒋介石围追堵截到陕北时剩下不足3万,这点家当要对付蒋介石就很不容易,如何抵挡更加凶恶强大的日本帝国主义?这一点毛泽东很明白。但是他更清楚:红军瘦弱的双肩只要一扛起抗日救国的大旗,就会越来越强大。抗日只会兴共,不会亡共。毛泽东巧妙地把民族利益和党的利益结合在一起了。
这里,从“谋略”的角度分析毛泽东当年的“扛起抗日救国的大旗”,就把问题说得很到位了。一句“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在当时真具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也使这句口号的发出者眨眼间占据了道德和政治的制高点。《毛泽东谋略》的作者进一步分析道:“当抗日和兴共被毛泽东联在一起时,另一个因果环——反共和卖国却悄悄套在蒋介石头上了。蒋介石同时面临着两个敌人,而又无法联合其中的一个去对付另一个。他只能两个拳头打人,可这两个拳头总协调不起来。如果他抗日,就等于放生了共产党,不仅十年剿共功亏一篑,而且还会纵虎为患于将来。如果他剿共,又会招致‘中国人打中国人不打日本人’的舆论,很容易背上卖国的嫌疑。他曾试图摆脱这种两难困境,把抗日的利益和反共的利益统一起来,那就是‘攘外必先安内’。可是这个口号远不及‘停止内战共同抗日’得人心。因为中国人的心是先拒外再齐内。毛泽东顺应了这种心理,蒋介石却违背了这种心理。于是,1936年蒋介石亲临西安面示张学良:剿共只剩下最后五分钟,一定要坚持这五分钟,不要坏了党国大计。可就是这最后五分钟,对于爱国心切的少帅来说,也坚持不下去。”这番话,把蒋介石其时处境之“困”和“窘”、把蒋介石的有苦难言和百喙莫辩,也说得十分明白。本来,十年剿共,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只剩下“最后五分钟”了;本来,共产党军队即使到了陕北,也仍处于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之中。可一夜之间,“反共”与“汉奸”、“剿共”与“卖国”划上了等号。这等号的出现,要归因于“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停止内战共同抗日”这样的口号。在这里,可以说是口号产生了等号。——口号的力量是无穷的。
《毛泽东谋略》的作者还有这样的议论:“为什么毛泽东敢于联蒋抗日,而蒋介石不愿联共抗日?这一点他们彼此都清楚。联合抗日意味着共产党的合法化,而共产党一旦有了抗日的权利和自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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