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无须保持。
还是欢迎大家到内地去走一走看一看,可以提供给你很多灵感。对于写东西,很多次我都觉得挺乏味的。其实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想写,但还是会被迫写一两篇文章。但我很荣幸我拥有这样的读者,他们并不是低级、盲目的,写什么都说好。当我写这样的文章的时候,他们会非常敏锐地在留言里告诉我说“你这个有一点无病呻吟了,有一点明显不想写硬憋出来的感觉”。
看过你接受BBC的采访,是如何做到不踩线的呢?
其实是这样,我特别讨厌有人写东西的时候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这句话特别扯淡。但事实上对于每个写作者来说的确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根线”。可能我的线相对来说比较宽泛一些。
我相信所有写东西的人都有着几乎一样的追求,包括所有的媒体人。因为我经常觉得在一个国家里宪法应该是它最后的底线,但事实上宪法有的时候会变成“沦陷”的“陷”,所以在那个时候,我相信媒体是唯一的底线。
在内地,大家可能觉得,这一方面的媒体一定很进步,那一方面的媒体一定非常落后,事实上不是。事实上年轻人都是差不多的,而且我相信任何的媒体从业人员都是有他的新闻理想、媒体追求的。而且未来这根线一定会越来越远,最终会彻底消失,因为所有的线都有可以承载的分量,如果它太重了,就一定会崩溃。
和你同时出道的人中很多都移民了,你会离开中国吗?
我不会。可能这个答案很多人不大愿意听到,如果我说“我会”就好了。我还真是不会,因为我喜欢的人都在中国,我不喜欢洋妞。我会一直留在中国,如果她欢迎我我会很开心,我相信她不会驱逐我。无论如何,她始终是我的故土。这种感受很奇怪,去国外比赛的时候,虽然你可以感觉得到它们的确很好,无论是社会制度还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都在一个非常高的水平上,但更多的,你只是希望,如果将来我们的国家也是这样该多好,而不是想要住到别人的国家里。我还是更希望别的国家的人想移民到我们国家,但我不建议他们现阶段来。
你为什么要写作?
我从小就很喜欢这个职业。当时想当记者,觉得记者可以做很多嫉恶如仇的事情,可以把很多不好的地方曝光出来。后来发现当记者不行,因为记者上面原来还有主编,但是当你发现你有一个很好的主编的时候还是不行,主编上面还有相关部门。后来我觉得可能当一个作家比较自由一些,所以我开始写东西。
你如何看待张爱玲的小说?
她是为数不多的有质感和才华的女作家。我虽然没有完整地看过她的小说,但是我看到过很多短的文字,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的,因为很多东西你从短的文字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她很适合做这份工作,很多人其实很不适合。
从《三重门》到如今的作品,很多人在关注你的成长,请问在这样的关注下,从少年到青年,你是如何守住自己并提升自己的?
其实我没有守住自己,尤其是在很多女孩子面前。但是提升自己其实很简单,还是多看看书,多接触各种各样的资讯,包括这次的香港书展,都是很好的平台。多阅读吧,无论是从网络上还是从纸媒上。
你对一些想做作家的青年人有什么建议?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行业,它可以让你待在家里,或者随便你自己到处乱走,而且如果你成为畅销书作家的话还有很多版税。虽然不至于发财,但很开心。无论作家还是别的行业,首先你要确定自己是真的适合这个行业,而不仅仅是热爱。因为如果发现你热爱这个行业但是你并不适合它,其实是一种更大的痛苦。
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用这个问题来结尾,很好。Yes,I do。
编者按:本文根据韩寒2010年香港书展读者见面会问答整理。→文·冇·人·冇·书·冇·屋←
答亭林镇青年问
我迟早会回去,找一个河边的房子。虽然大家都走了。
你平时还回不回亭林?
只要没有比赛,几乎每周都要回去。
你回来后最喜欢吃什么?
原来小学附近的面馆。
上小学那会儿,手头紧的时候吃雪菜面,发了零花钱就吃大排面。前者太素,后者太腻,一直幻想以后有钱了能去吃一碗雪菜大排面。还有一个叫“汉堡小子”的西餐店,是亭林镇潮男潮女的聚会圣地,我常去那里吃薯条,接受西方文化的洗礼。
你还和小时候伙伴一起玩么?
我现在身边大部分朋友都是十年前认识的,很多甚至是发小。
我其实不是镇上人,是在下面的村里长大的。我了解有些在农村长大但后来出息了的人比较回避见到童年的朋友或者老家的来访者,但我似乎只有在他们面前才能更放松。我常在老家附近玩,毫无顾忌,甚至还在离家稍远处和发小一起随地小便。有些人的努力是为了摆脱自己原来的出身和环境,有些人的努力是为了证明无论出身和环境自己都可以,这都无可厚非。
你小说里写到的亭林有没有虚构?
基本属实,我还给亭林镇写了一首镇歌。我觉得写得很好,就差人谱曲了。当然,亭林镇政府估计不会喜欢。
那镇领导们应该很喜欢你吧?
这……这么说吧,我常写亭林镇空气质量差。我一个朋友告诉我,除了有些职能部门真的打算在未来慢慢治理以外(当然,这和我怎么说没有关系,我没这么大能量,是因为空气的确太差了),还有某些人开会制定了应对措施,这些措施中甚至包括联合一些专职黑我的人再次对我进行诽谤和攻击。当然,最后这些没有实施,因为他们发现所谓黑,都是无需组织的,我如果说饭能吃屎不能吃,他们都能捧着马桶干杯。于是就有了一些从没来过金山区的人根据政府网页上搜索到的照片大肆赞美金山的生活环境,并指责我胡说。我只想说一句话,这里的空气、这里的河水、这里的生活环境,生活在这里的人最有资格发言。我在这里30年,这里什么样我最清楚不过,这里的人民也最清楚,甚至很多上海市的市民也略知一二。也许我是为数不多的有名但是不太受家乡政府欢迎的人,但无所谓,我又不拿他们的津贴。
当然,金山区很大,有一些镇子受到化工的污染相对少一些,甚至一些偏远地方还有水乡美景。我就去过那个水乡。我有很浓的故乡情结,在我办杂志那会儿,还希望把工作室放到那里去。也有人说,如果我能请到余秋雨老师来就好了。
当然,也有一些领导应该不反感我。我在老家就常常受到领导的接见……村长就住我家隔壁。
怎么才能找到你?
这我就不说了,万一你看见我随地小便呢。
《他的国》里,雕塑园什么的在哪?
你打开谷歌地图,找到亭林镇,往南两公里,会发现一大片空地,还有一些神秘的线条。这就是雕塑园。
雕塑园曾计划要成为亚洲最大的雕塑主题公园,占地数百亩,经过艰苦的建设,终于烂尾。这个雕塑园的最大特色就是一尊雕塑都没有。
你以后会不会生活在亭林镇?
我一直想回去。等空气好一些。
我很心疼自己的爷爷奶奶在这样的空气里生活,但你知道,对于老人,这是他们生活七十多年的地方,就算空气再差,你也不能说“爷爷,我给你买了个房子,你们搬到其他空气好一点的区去吧”。对一辈子没搬过地方的老人来说,背井离乡的伤害会更大。但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在这样的空气里生活。
我迟早会回去,找一个河边的房子。虽然大家都走了。
我该怎么办?留在亭林镇打工,和那些外来务工薪水特别低的人竞争,还是去区里、市里找机会?
问你自己。
最后附上小说《他的国》中,我创作的亭林镇镇歌。
枫林/竹林/不如我们的亭林/树林/森林/不如我们的亭林/东海边的明珠/太平洋畔的水晶亭林/你的腾飞让世界震惊/亭林/你的博大让文艺复兴
这里湖面总是澄清/这里空气充满宁静/雪白明月照在大地/照出一地的GDP
亭林/亭林/你的前途/一片光明片光明片光明光明光明明明明
三个发展/四个必须/五个有利于/时刻牢记在我们的心
我们生是亭林镇的老百姓/死是亭林镇的小精灵
天下势
韩三篇
我相信这些迟早会到来,我只是希望它早些到来。
谈革命
最近翻看了很多问题,革命和改革两个词被频频的问起。平时媒体也很喜欢问,但是也只是一问一听,无法见诸报端。写下来无论什么观点,八成也是不保的命。但作为这次冬至回读者问的第一篇,我就先用整个篇幅来回答我关于革命两个字的看法。我综合了读者和一些内外媒的提问,在这里一并作答。
问:中国最近群体事件频出,你认为中国需要一场革命么。
回答:在社会构成越复杂的国家,尤其是东方国家,革命的最终收获者一定是心狠手辣者。很坦率地说,革命是一个听上去非常爽快激昂并且似乎很立竿见影的词汇,但是革命与中国未必是好的选择……首先,革命需要有一个诉求,诉求一般总是以反腐败为开始。但这个诉求坚持不了多远。“自由”或者“公正”又是没有市场的,因为除了一些文艺和新闻的从业者,你走上街去问大部分人,你自由么,他们普遍觉得自由。问他们需要公正么,他们普遍认为不公正的事情只要别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就可以了,不是每个人都经常遭受不公待遇,所以为他人寻求公正和自由不会引发人们的认同。在中国是很难找到这样一个集体诉求的。这不是需要不需要的问题,是可能不可能有的问题。我的观点是不可能也不需要。但如果你问我中国需要更有力的改革么,我说一定是的。
问:你为什么不去领导一场起义呢?
回答:开玩笑,就算我认同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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