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为了引出、烘托“如今已是愁无数”。这里景物所起的作用与上文又略不相同了。上片写伤别,下片写愁思,其间又能留下一些让人想象、咀嚼的空白,可谓不断不粘、意绪相贯。句中的“如今”,连系下文来看,即指眼前日落黄昏的时刻。黄昏时刻已经被无穷无尽的离愁所苦,主人公便就担心,今晚将怎样度过。词人并不迳把此意说出,而是先荡开说一句“明朝”,然后再说“今宵”:明朝如何过且莫思量,先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思量如何过”这五个字的意思实为两句中的“明朝”、“今宵”所共有,词笔巧妙地分属上下句,各有部分省略。上句所“思量”者是“如何过”,下句“如何过”即是所“思量”者,均可按寻而知。这种手法,诗论家谓之“互体”。
由于“明朝”句的衬垫,把离愁无限而今晚如何过的主意,益发重重地烘托出来。此处直抒别情,与前面对薄暮黯淡景色的描写所起的渲染烘托相应对。
此词用语浅淡而情意深浓。词之上片先抒情,然后情景交融,景语的点缀为情语服务;下片先写景后抒情,使全词具有错综的结构,结体颇有整中有散、统一中求变化的特色。
●临江仙·送光州曾使君
周紫芝
记得武陵相见日,六年往事堪惊。
回头双鬓已星星。
谁知江上酒,还与故人倾。
铁马红旗寒日暮,使君犹寄边城。
只愁飞诏下青冥。
不应霜塞晚,横槊看诗成。
周紫芝词作鉴赏
此为送别词。词之上片由此番遽别,忆及上次分别后六年阔别的情景,自然地将眼前的伤离意绪反跌出来。下片运用想象手法,拟写友人边地的生活情状,委婉曲折地表达了鼓励他边塞建功立业的情意。
全词表情达意十分熨贴动人,表现手法别具一格,堪称送别词中的佳作。
开篇“记得武陵相见日,六年往事堪惊。”“记得”二字将词带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武陵,今湖南常德市。“相见日”三字,虽极平常,但却包含着那次相聚中种种快乐的情事,极为明白而又十分含蓄。从那以后,他们阔别六年之久,两人都尝尽了天涯作客的况味。这一切,作者只用“往事堪惊”四字一笔抹过,简括地表现出辛酸沉痛,不堪回首的情绪。“回头双鬓已星星”,现见面,两人鬓发已经花白了。这句上片是关合前后的过渡句。正因为词人对他们的武陵相会有着美好的记忆,而对分别以来的生活感到很哀伤,所以,他非常希望刚刚重新见面的朋友能长期一起,以慰寂寞无聊之思,以尽友朋相得之欢。“谁知江上酒,还与故人倾”。哪知道又要这样匆匆作别呢?“谁知”、“还与”的搭配,表达了作者对这次分别事出意料,与愿望乖违,但又不得不送友人登程的伤离情绪。虽说词只写江上杯酒相倾的一个细节,实际上,他们尽情倾诉六年阔别的衷肠,以及眼前依依惜别的情怀,都涵括里面了。
下片是对曾使君到达光州边地后生活和心境的想象。过片二句,上句有情有景,境界雄阔悲壮。寒日的傍晚,一派萧瑟的边塞上,铁马奔驰,红旗飘扬,士气高昂,真是令人激奋的场面。使君不仅身其中,而且还是长官和塞主。一般诗人的笔下,久守边城,则不免要流露出思归的凄怆之情。而这首词则一反常调,别出新意。作者想象曾使君为豪壮的军队生活所激发,根本不想离开边地,反而担心皇帝下诏书,命令他回京,“只愁飞诏下青冥”,使他不能继续呆那里。他何以要留恋边地呢?词的最后两句作了剖露:“不应霜塞晚,横槊看诗成。”“不应”,不顾。“霜塞晚”,呼应上文“寒日暮”。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串解这几句云:“言只恐诏宣入朝,不顾使君边塞,正有横槊之诗兴也。”横槊赋诗,语出元稹《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并序》,云“曹氏父子鞍马间为文,往往横槊赋诗”。后来引用它赞扬人的文才武略。
词从友人的角度想象,说他热爱雄壮的边塞生活,并有写诗赞美的豪兴。作为一首送别词,它的真正用意是勉励友人边塞上施展文武才干,为国立功。
此词写惜别之情,却一反常态,花费较多笔墨回忆六年阔别中两人天各一方、辛苦劳顿的种种情状,为抒写别情作了蓄势充足的铺垫。这种写法,具有较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显示了作者的高超才情。
●鹧鸪天
周紫芝
一点残红欲尽时,乍凉秋气满屏帷。
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调宝瑟,拨金猊。
那时同唱鹧鸪词。
如今风雨西楼夜,不听清歌也泪垂。
周紫芝词作鉴赏
这首词写秋夜怀人,回环婉曲,情景相生,而吐语天成,毫无着力痕迹。词中抒情主人公是男性,怀念的对象是一位歌女,因久别相思而为之“泪垂”。孙竞评周词曰:“清丽婉曲。”移评此词,亦可谓中肯之语。
上片首句“一点残红欲尽时”,写夜静更阑,孤灯将灭的景象。不说孤灯残烛,而说“一点残红”,盖油将尽则焰色暗红,形象更为具体。写灯,则灯畔有人;写残,则灯欲尽而夜已深;注意到“残红欲尽”,则夜深而人尚无眠,都可想见。到下句“乍凉秋气满屏帏”,则从感觉凉气满屏帏这一点上进一步把“人”写出来了。“乍凉”是对“秋气”的修饰词,虽然是从人的感觉得出,但“乍凉秋气”四字还是对客观事物的描述,到了“满屏帏”,这才和人的主观感受结合起来,构成一种凉气满室而且凄凉满怀的境界。以上两句,从词人的视觉转到身上的感觉,将夜深、灯暗、而又清冷的秋夜景况渲染托出。
以下两句再作进一步的铺展——“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上句似乎是笔锋一转,由室内写到室外了。但如细加体味,这两句原是一个意,是透露出男主人公心中的离愁的。离愁本是存、潜伏着的,由于听到了“声声”,而触发,而加浓了。这“声声”,是来自楼外的“梧桐叶上三更雨”。梧桐“一句,是为了渲染男主人公心中的离愁别恨而设置的,所谓”因情造景“者是。这两句的落脚点仍是那听到了”声声“的人,即楼内人,写他的听雨心惊,这还是写的”室内“。两句化用温庭筠《更漏子》词”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作者把”滴到明“的意思先寄”残红欲尽“处,又把”叶叶声声“同”别离“即离情画了等号,也还是有点新意。词的上片把人的感情写得如此深沉,却未用明着道出,而是于平淡之语中隐含款款深情。
下片回忆中的欢乐之音与上片离别后的凄凉雨声,构成昔欢今悲的鲜明对比。过变承接“别离”意脉,写出昔聚今离、昔乐今愁的强烈对比,主人公的感情波澜起伏更大。“调宝瑟”三句是对昔日欢聚的追忆,由“那时”二字体现。“调宝瑟”是奏乐,“拨金猊”是焚香,“同唱鹧鸪词”是欢歌,三件事构成一个和谐的生活场景,也是艺术场景。从中交代出男主人公所以为之产生离愁别苦的那人是歌女身份,两人有过恋爱关系。当时他们一个调弦抚瑟,使音调谐和;一个拨动炉香,使室中芳暖。这无限温馨的情境中“同唱鹧鸪词”,此乐所以使他至今不忘。“金猊”是铜制的燃香器具,成狻猊形。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四记:“故都紫宸殿有二金狻猊,盖香兽也。故晏公(殊)冬宴诗云:”狻猊对立香烟度。‘“”鹧鸪词“当指歌唱男女爱情的曲子。”鹧鸪“唐宋词中大都以成双欢爱的形象出现。温庭筠《菩萨蛮》中的”双双金鹧鸪“,李珣《菩萨蛮》中的”双双飞鹧鸪“,顾夐《河传》中的”鹧鸪相逐飞“,都是作为男欢女爱的象征。本词用”鹧鸪词“作为”同唱“的内容,其用意也于此。这个”同“字既揭示了主人公与”别离“者的关系,还追忆了温馨欢乐的昔聚之情,同时也就开启了今别孤单痛苦之门,盖言”那时同“,则”如今“之不”同“可知矣。于是词笔转回到”如今风雨西楼夜“的情境,连贯上片。当此之际,许多追昔抚今的感叹都不言之中了,只补一句,就是”不听清歌也泪垂“!本来因有离愁别苦而回忆过去相聚同歌之乐以求缓解,不料因这一温馨可念的旧情而反增如今孤栖寂寞的痛苦。这个”泪“是因感念昔日曾听清歌而流,如今已无”清歌“可听了,而感旧的痛泪更无可遏止。为什么?如今身处”风雨西楼夜“,自感秋夜之凄凉,身心之孤独”泪“是因此而”垂“的。
“也泪垂”的“也”,正是从上句派生出来的,当然离不开昔日欢娱而今冷落这个背景。“不听清歌”四字,正是概括地写出了这个背景。末尾两句,以“如今”作为昔与今、喜与悲的转折词,以否定语气点出别离之苦,再相见之难,较直说更发人深思。
此词条用昔与今、悲与喜、正说与反说两相比照的手法,表情达意委婉曲折而又含蓄层深。全词通体浅语深情,虽“江平风霁、微波不兴,而汹涌之势,澎湃之声,固已隐然其中。
●生查子
周紫芝
春寒入翠帷,月淡云来去。
院落半晴天,风撼梨花树。
人醉掩金铺,闲倚秋千柱。
满眼是相思,无说相思处。
周紫芝词作鉴赏
此词抒写女子寒食、清明时节春夜怀人的情怀。
词中对“春寒夜”的景色描绘得较为细腻、生动,对“玉楼人”因感春而引发的行动也有较多刻画,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
上片写室内气氛和室外景象,而“风”则是把室内的情和室外的景连结一起的纽带。是“风”把室外的寒气吹进“翠帷”;是“风”吹着“云来去”使月光乍明乍暗;是“风”驱云掩月,使“院落半晴天”;是“风撼梨花树”而使落英缤纷。从描写的顺序来看,是室外的“风”吹入“翠帷”,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