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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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人格-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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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self)及其“文本性”产物(梦、神话、幻觉、艺术)所作的阐释,与他的整个文化阐释学是不可分割的。在当代阐释学中,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方法”

    问题。阐释学是对阐释活动的理解,而阐释活动则建立在对阐释对象的理解或“前理解”上,无论阐释或理解,显然都受制于据以阐释和理解的方法。 过去的方法的确已经暴露出极大的弊病,而且,正如荣格在《转变的象征》第四版前言中指出的那样,这种方法对当代思想的压抑,已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他们不仅不再让阐释者感到满意,而且隐藏着使被阐释对象和整个人文学科陷入灭顶之灾的危险。正如我们在本书第三章中看到的那样,荣格对僵化的理论和“法则与条令”式的方法学体系,一向都持怀疑和批判的态度。 在他看来,精神现象有一种“令人不愉快的非理性性质,它对任何种类的哲学体系,最终都证明是难以驾驭的。”

    更何况,精神并不是某种不变地给定了的东西,它并不会使自己屈服于一种固化了的阐释或限定性的阐释。 精神是一个过程,是“其自身持续发展的产物”。也就是说,它是处在变化之中的事件,是一个在最深的意义上具有多元性和“对话”性的结构。 荣格提醒我们说:“由于我首先是一个经验主义者,由于我所有的观点都植根于经验之中,我不得不否弃把它们简化为秩序井然的体系、把它们置入历史意识形态框架所能给我带来的愉快。”这一对经验主义、对“自然阐释”

    的反复主张,既是对分析心理学从实证主义的背景和十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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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晚期其它科学背景中出现时,其自身科学地位的一种历史性辩护,又是对未来阐释工作的一种富于开创性的提示。不管怎样,作为对“反方法”的认可,荣格的上述主张,代表了他对科学研究的一种理解。科学(尤其是人文科学)

    不是用来对生气勃勃的精神实行“理性”专制的工具,科学(尤其是人文科学)

    也如其它人文学科(特别是作为这些学科基础的语言)一样,具有譬喻、象征或神话的性质。 正像保罗。 费耶尔拉本德(PaulFeyerabend)在他关于“科学实际上比科学哲学能够承认的更加接近于神话”的陈述中展示的那样,科学,由于其不平衡的发展,必须承认“理论上的无政府主义”的历史必然性和历史创造性。 如果从这一观点去看待科学,那么我们可以说,整个精神分析学事业,由于其在科学领域中所具有的先锋性质,都可以被历史地(但并不有损其科学形象和有效性地)视为二十世纪科学中最具神话性的部分。值得注意的是:正像德里达在对语言的批判中并没有放弃使用语言一样,荣格对方法和理论的怀疑也并没有走向放弃理论和方法。从荣格自己提出的一系列理论看,他的用意,其实是主张在更加灵活地运用多种理论和方法的同时,对理论和方法的局限,有一种自觉的反省意识和批判意识。(而这一点,其实也正是德里达等解构主义者在语言问题上的用意。)

    如我们在前面指出过的那样,荣格一方面提出自己在理论和方法上的种种主张,一方面却总是声称:这不过是一些随时有待修正、有待抛弃的“工作假设”——这就很清楚地表明:荣格的目的,只是不希望使自己的理论成为教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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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希望的是:让它们成为一种“譬喻”。在这一点上,我们再次看到了荣格与后结构主义的共通之处。 因为在后结构主义者(例如保罗。 德。 曼和希里斯。 米勒)眼中,一切语言也都是譬喻;不存在指称性语言与修辞性语言的区分;所谓指称性语言,不过是语言在忘记了自己的隐喻根源时产生的幻想。 然而尽管如此,后结构主义者在作这样的陈述时,所使用的却仍然是通常所说的指称性语言,正像荣格在反对把经验纳入理论体系时,却不可避免地仍然在使用着理论和方法。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尽管对体系和方法总是持小心谨慎的态度,荣格作为二十世纪精神和文化现象(从梦、幻想、想象一直到神话、艺术和宗教)的最大“读者”

    ,确实还是在自己的分析实践中形成了一套阐释方法和一套阐释理论。“荣格的阐释学首先是象征的阐释学,并且正因为如此而作为一种建设性的和积累性的运用而展开。 对此,最好的隐喻很可能正是荣格本人在《回忆、梦、反思》中提到的小孩搭积木的游戏。 它的任务并不是将意义回复到象征与梦的文本中去,而毋宁是展开一个过程,任由这过程产生出意义的多元,却并不匆忙而强硬地对其最终的意义做出不容质疑的决断。”

    这样,严格意义上的荣格式阐释学就涉及到一种灵活多元的、比较式的和跨学科领域的“训诂”'奇+书+网'

    (exegesis)的全面展开。这种展开旨在搜求阐释的可能,而不是阐释的结论,它的合乎“教规”的程序是通过把大量个人的和集体的、历史的与文化的类比(以及各种相关和对应)

    增加到象征文本上,借此对象征文本进行“放大”。换句话说,荣格式的阐释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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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格与西方当代思潮 781

    为一种“生产”而展开的;它是种种意义在彼此关联中的“假定”

    ,而不是弗洛伊德式的意义披露或意义还原;以这种方式,它在创生出阐释学奥秘的同时,推动了意义的创生(genesis)。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在这方面,荣格的“阐释意志”更接近于尼采“向前看”的阐释学而不是弗洛伊德“向后看”

    的阐释学。在荣格一段极为罕见的对自己阐释路径的方法学表述中,这一建设性的过程昭然可见:

    阐释学的基本性质……在于不断地把其它类似的东西,增补到象征中给出的那个类似物上去……这一程序拓宽和丰富了最初的象征,而其最终的产物则是一幅无比复杂多变的画面。 在这一画面中,心理发展的某些“路线”同时既作为个体的又作为集体的可能性而展现出来。 没有任何科学能够被用来证明这些路线是“正确的”

    ;相反,理性主义可以轻而易举地证明它们是不正确的。 (CW,V。7,P287。)

    从这段活也可以看出,不管是在反讽的意义上还是在别的什么意义上,荣格并不认为“正确”可以作为“理性”对象征和想象实行“专制”的借口或理由。 相反,他显然意识到这种“专制”随时都可以以“理性”和“科学”的名义,粗暴地施之于象征和隐喻之上。 所以,在上面那段话的前面一点他指出:“如果谁具体而实在地去看待它们(上面说到的象征)

    ,它们便没有任何价值;如果谁像弗洛伊德那样把‘语义学’的意义摊派给它们,它们便在科学上成为有趣的;但如果我们按照阐释学的观念,把它们视为真正的象征,那么,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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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便将显示出我们所需要的指导性意义,从而能够使我们的生活与我们自己和谐一致。“

    (同上,P286。)

    正如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的那样,荣格的这一说法,揭示出荣格阐释学的存在性向度,特别是它与海德格尔式“人生路向”的筹划的关联。 不言而喻,在荣格的阐释学中,阐释不是为阐释而阐释,相反,它是基于精神需要和生存需要的一场持久的对话,在这场对话中,一方面,被阐释者“合作于”阐释者的“阐释学”立场,以便接受其冗长的分析。另一方面,被阐释者又以其作为象征所固有的神秘性和未知性,迫使阐释者给它以尊重,以使其潜在的意义得以充分的显现。这样,阐释的展开便成为“个性化”之路,成为个性化赖以实现的过程和途径。巴纳比和达西尔诺特别指出:“值得注意的是:荣格在《自我与无意识的关系》中精心营构的‘阐释学观念’,建立在对分解简化方法(无论是弗洛伊德还是阿德勒式的)与综合建构方法的关键性划分上。 荣格,至少在选择对病人的治疗方法方面,始终牢记着后来保罗。 利柯所说的‘种种阐释的对立冲突’。

    他把这些对立与冲突吸收和合并到他自己的阐释方法之中——与肯定性和建设性的阐释学一道,他也策略性地运用了否定性和批判性的阐释学(包括弗洛伊德的理论和方法)

    ,并根据被分析者的类型和人生阶段而决定每一种方法的效用。“

    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根据这一点指出,荣格对种种阐释方法的对立和冲突的觉察,以及他对“怀疑的”阐释学的种种可能的承认,迫使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更为复杂的荣格,一个聪慧得足以使‘否定性力量’派上创造性用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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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格。“作为”洞晓任何细微差别“的医生,荣格指出:弗洛伊德和阿德勒的理论运用的是批判的方法;”与任何批判一样,当确实有某些东西需要摧毁、消解、破坏时,它们能够发挥好的作用,然而当需要建立起某种东西时,它们便只能发挥坏的作用。“

    荣格从对梦的阐释,很快便走向了更为广泛的文化阐释。然而,与梦的阐释一样,荣格的文化阐释始终着眼于重返精神的家园,着眼于“个性化”的展开与实现。 正如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的那样,严格地讲,荣格并未形成一套包括起源和作用机制的文化理论;他并未写出一系列堪与弗洛伊德《一个幻觉的未来》、《文明及其不足》、《摩西与一神教》相比拟的著作。同样,他的集体无意识也不能在严格的意义上,被称之为一种“政治无意识”——这种政治无意识解释和说明了政治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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