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在两者之间还有许多其他的宗教、法律系统、无政府状
态、种族传统等等把方生的和已死的隔开了。
哲学对于以上所说的区别是非常敏感的。因为一个古代
的雕刻可以做出复制品,但古代的思想状况却不可能做出复
制品。思想的复制品顶多也不过像是假面戏和实际生活之间
的关系而已。人们对古代可能有所理解,但古时和现代对于
同一刺激的反应却是不同的。
在哲学这种特殊情况下,色调的区别只停留在表面上。现
代哲学带着主观主义的色彩,这一点和古人客观主义的态度
是对立的。宗教中也有同样的变化。在基督教会的早期历史
中,神学的兴趣主要集中在上帝的性质、天主圣子降生为人、
启示录对世界最后命运的预言等问题的意义上。在宗教改革
的时候,教会由于信徒对“释罪”问题的个人经验的讨论而
发生了分裂。个别的经验主体代替了现实的全貌。路德问:
“我如何释罪?”现代的哲学家便问:“我是怎样获得知识的?”
这两个问题重点都在于经验的主体身上。这种观点上的转变,
是基督教在管理信徒团契的牧民工作上造成的。因为好几个
世纪以来它都坚持个人灵魂的无限价值。因此,在人类物质
欲望的本能的自私观念以外,又加上了认为在理智见解上亦
应有自私观念的本能感觉。每个人都是他自身价值的天然保
护者。无疑地,现代的这种注意方向所强调的是最高价值的
真理。例如,在实际生活领域中,废除了奴隶制,在一般人
思想中留下了基本人权的观念。
笛卡儿在他的“方法论”和“形而上学的沉思”中以最
清晰的方式,揭示了日后影响现代哲学的一般概念。比方说,
接受经验时必然有一个主体,在“方法论”中这个主体总是
用第一人称。换句话说,指的就是笛卡儿本人。笛卡儿把自
己当成一种思想状态出发,这种思想状态由于意识到自身固
有的感官与思想的表象,因之便意识到自身作为一个统一实
有的存在。往后的哲学史便围绕着笛卡儿的有关主要论据的
说法发展。古代世界的立足点是整个宇宙现象,现代世界的
立足点则是灵魂的内在现象。笛卡儿在他那本“形而上学的
沉思”中把这种内在现象的存在建筑在错误的可能性上。它
可能和客观事实根本没有对应的关系。因此就必然有一种具
有活动的灵魂,它的实在性只能从本身导引出来。例如“形
而上学的沉思”第二篇中说:
“但也可以说这些表象都是假的,我只是在做梦。就让它
是这样吧。无论如何,我似乎是看见了光,听见了声音,感
到了热,这不可能是假的。恰当地说来,这在我身上就是所
谓的知觉,而知觉则不外乎是思想。从这儿开始,我对我自
身的存在便知道得比以前更清楚、更明晰了。”在同书第三
篇中又说:
“正如同我以前说过的一样,我所感知的和想像的东
西也许离开我就根本不存在。然而我却确信我所说的知觉和
想像这类的意识形态,作为意识形态而言是存在于我身上
的。”
中世纪和古代世界的客观主义传入到科学中来了。在这
种观点下,自然被认为是自为的,其中包含着自身的交互作
用。最近在相对论的影响下,又有走向主观主义说法的趋势。
但除开近来这种例外情况外,科学思想中拟定自然定律时都
丝毫也没有提到依据个别观察者的问题。但对待科学的新旧
两种态度还有这样的区别。现代的反理性主义否定了一切将
终极的科学概念和对全部现实界更具体的观察所得到的概念
调和起来的想法。物质、空间、时间以及各种关于物质变形
的规律,都被认为是最后无情的事实,根本无须再研究了。
这种反对哲学的态度,对于科学和哲学两者都是十分不
利的。本讲要谈的是哲学。哲学家是理性主义者。他们都在
设法深入到无情而不以人意为转移的事实后面去。他们希望
用一般原理来解释进入事物流变中的各种细节的相互关系。
同时他们也在寻求可以消除纯武断论的原理,以便在假定任
何一部分事实之后,其他事实的存在就可以符合理性的某种
要求。他们要求探讨事物的意义。用亨利·西季威克的话来
说:
“哲学的基本目的就在于把理性思维的一切部分完全结
合,并清晰地连系起来。但任何哲学如果把构成伦理学主题
的重要判断与推理置之不问,这一目的就无法达到。”①
由于物理科学与社会科学对历史怀有偏见,拒绝在某些
终极思想机构之下再作推理,因而就把哲学排斥出了现代生
活的现实潮流。哲学失去了经常批判偏颇理论的作用。由于
科学把它排斥出了物质的客观领域,所以它只好退缩到主观
主义的精神中去。这样一来,17世纪的思想发展过程才与来
自中世纪而又得到加深的个人人格意识结合起来。我们看到
笛卡儿以他自己的哲学所能向他保证的终极精神为立足点,
然后再问这精神和他的科学所假定的终极物质(在“形而上
学的沉思”第一篇中所举的例子是人体和蜡)之间有何关系。
现在一方面是亚伦的杖,一方面是术士的蛇,从哲学方面来
说,唯一的问题就是谁吞了谁的问题;要不然就像笛卡儿所
想的那样,两者将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属于这一思潮中的学
者有洛克、贝克莱、休谟和康德等。另外还有两个伟人则在
这一思潮之外:一个是斯宾诺莎,另一个是莱布尼兹。他们
的哲学对科学都没有什么关系。斯宾诺莎由于保存了较老的
思想方法,莱布尼兹由于单子说十分新奇,所以就似乎都跑
到了极端,越出了哲学的安全界限。
哲学史和科学史极端类似。两者都是在17世纪时为后继
者安排了活动场面。但20世纪则开始了一种新的活动。如果
把思想潮流的一般转变归结到某一篇文章或某一个作家,那
便是夸大其词。毫无疑问,笛卡儿只是把他那一个世纪已经
隐约出现的东西用一种肯定和明确的方式表达出来而已。同
样的道理,我们如果把哲学上的一个新面貌的开创工作归之
于威廉·詹姆士,那我们就忽视了他那一个时代的其他影响。
即使如此,我们如果把他在1904年发表的论文“意识是否存
在”和笛卡儿在1637年发表的“方法论”比较一下还是有好
处的。詹姆士把台面上的旧行头一起扫除了,或者说把灯光
全改变了。我们不妨从他的论文中举两句话来作例子:
“如果我直截了当地否认‘意识’的存在,从表面上看来
似乎太荒唐了。无可否认,‘思想’诚然存在。像那样说,读
者也许就不愿意看下去了。因此我极需解释一下,我否认的
只是这个字代表着一种实有,但同时又坚决地强调这字代表
着一种机能。”
科学唯物论和笛卡儿的自我同时受到了诘难。一个是受
到科学的诘难,另一个是受到詹姆士及其心理学上的前辈所
代表的一派哲学的诘难。这双重的诘难就标志着延续了250
年左右的这段时期已经结束了。当然,“物质”与“意识”都
代表着日常经验中非常明显的事实,任何哲学都必须提供一
些能适应两者的意义的东西。现在的问题是17世纪关于这两
个问题的解决法都假设了一个前提,这个前提现在已经受到
了诘难。詹姆士否认意识是一种实有,但却承认它是一种机
能。因此,实体与机能之间的区别对于理解詹姆士对旧思想
方法所提出的诘难便是极关重要的。前述论文充分地讨论了
詹姆士本人认为意识所具有的性质。至于实有一词,他虽拒
绝用来表明意识,但却没有作明确的解释。在上述引文后面
紧接着就有这样一段话:
“我的意思是说,质料或存在的性质就是构成物体和关于
物体的思维的东西,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原始质料或存在
的性质了。但思维可以在经验中产生一种机能。为了产生这
种机能,就形成了这种存在的性质。这种功能就是知。事物
不但存在,而且反映到心灵中去时还会被感知。为了解释这
一事实,‘意识’便是不可缺少的了。”
詹姆士否认意识是一种“质料”时,话就是这样说的。
“实有”这个词并不能充分表明其本身的含义。“质料”甚
至也是这样。“实有”的概念是十分广泛的,所指的可以是任
何能被想到的东西。一个人所想到的不能完全没有一点东西,
而被想到的东西就可以称为一个实有。在这种意义下,一种
功能就是一种实有。显然,詹姆士所想到的并不是这种实有。
451在这一系统讲演中我提出了自然机体论的假说。为了符
合这一理论,我将从我的目的出发,把詹姆士的学说解释成
刚好否定了笛卡儿在“方法论”和“形而上学的沉思”中所
说的东西。笛卡儿把·物·质和·灵·魂两种实有分开了。他认为物
质的本质是空间的广延,而灵魂的本质则是思维。这儿所谓
的思维是在笛卡儿所赋与的充分意义下的思维。例如在“哲
学原理”第一部,第53节中他说:
“每一个实体都有一个主要的属性,如心灵的思维和物体
的广延。”
在第51节中他说:
“关于实体,我们所认识到的只是除本身外,不需要其他
东西就能存在的东西。”
接着,笛卡儿又说:
“比方说,任何实体不能持续就不能存在,除开在思维中,
持续是不能和实体分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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