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记,今天我喝多少你就喝多少,今年我们那片的农业税你就放心不用管了,我包着收上来。”方士片的支部书记组长王守良说。这是一个豪爽的老支部书记,早就听说他很能喝酒。在松堡自从不负责科技园,我就几乎不喝酒了,今天倒是让老王激将起来,再说,新到了一个乡镇,再整天酸不拉几的,肯定没法开展工作。
“好,老王,来,今天我奉陪,你喝多少我喝多少。”接近一斤白酒下去,又喝了两瓶啤酒,“老王,老王,再喝,你跑哪去了?”等到把老王喝跑了,我也不知东西晃晃悠悠回到办公室拉紧窗帘,关上门呼呼大睡。本来下午还要看点《白鹿原》,我特别佩服陈忠实大师那气势磅礴恢弘壮观的背景衬托、优美缜密的逻辑思维、行云流水的文笔和引人入胜的小说情节。如今喝的这个样子,做梦看去吧。
朦胧中,在高密广大广告公司,我把一张进修表递给李茗媛让她侄女先去进修,准备要走,她却含情脉脉执意留我吃饭。我刚坐下,她男的进来了,看李茗媛对我那不一般的热情劲,他一脚踢翻了身边的一个凳子,带着一股愤恨幽怨的眼光看着我们俩。过了一会儿,他妹妹进来了,撕拉着李茗媛就打,边骂着“你个婊子,你个骚女人……”,两个女人很快扭作一团,公司里几个女孩也上来劝架,整个公司沸沸扬扬,如同鼎沸的潍坊“朝天锅”。
“这个房间拉着窗帘,这里面肯定有人。砸开门!操他娘!我们老百姓都没法过了,他还在睡大觉。开门!开门!我们已经交了今年的承包费,为什么还要我们交农业税?开门!给我们退农业税!”外面传来几个女人的声音,伴杂着上百人的吵吵嚷嚷。
“嘭嘭!嘭嘭!”我办公室的门被砸得山响。头昏沉沉的,我摇摇晃晃爬起来,还没起床,内线电话和外线电话同时响起来,我抓起床头内线电话,“李书记,不好了,不好了,东集田来上访,几百人都在党委大院,还有老百姓陆陆续续向这走。”办公室李明打来电话。
“开门!开门!”外面还在“嘭嘭嘭嘭”敲着,声音越来越大。外线还在响着,我慌不迭地爬起来,怕外面人看到,蹲在床边接电话。“李书记,我是派出所蒋秋刚,李明已经告诉了,东集田上访,你看怎么办?要不要我们派人去维持秩序。”蒋秋刚是派出所指导员。
“你派几个人来党委吧,只在一边维持秩序,不要与群众发生纠纷,注意保护自己。我现在去东集田。”我低声对蒋秋刚说。
前门被堵,要想出去,只能跳窗了。我轻轻地打开窗子跳下,后面是一个狭长的后院,只要跳出院墙就是一条宽阔的机耕路,去东集田只有3里多地。端量着2米多高的院墙,找了个地势较高一堆烂石的地方,双手扒墙“噌”上去,一翻身轻盈落在松软的土地上。
“老吴,你在哪里?”我低着身子打着电话,沿党委西面院墙下向东集田走去,花墙里面就是吵吵嚷嚷的老百姓。
“李书记啊,我在家里,中午不是和片里一起吃饭吗?多喝了点。有什么事吗?”老吴打着哈欠。
“村里200多老百姓都到党委来上访了,你还在家里睡觉?”我来了气。
“哎,不就是几个老百姓折腾吗?怕啥?刚才王德坤告诉我了。不用怕,李书记。”吴有贵说。
“你别假装镇静了,快通知村两委班子到村委来,看怎么处理?你快来,我快到村委了。”给老吴打完电话,我赶紧找藤飞,王书记正在医院,联系也白搭了。
“藤镇长,你在哪里?东集田去党委上访了,你知道不知道?”我问。
“知道。我在办公室,出不去了,你在哪里?”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快到东集田了。我去村委想办法把老百姓引到村里来处理,你在里面呆着吧,等老百姓走了你再出来。你顺便把事情向王书记汇报,再安排于清心领着几个干部到东集田来一起处理。”我说。
“老吴,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开完党建会,不是严令要求以稳定为主吗?特别是收取农业税期间,更不要发生上访和群众纠纷,以免影响农业税收缴。你看看,今天下午到党委连老婆加孩子、老头子就去了200多,你是怎么回事啊?老吴,你找事啊!”我训起吴有贵来。
“李书记,你刚来不了解村里的情况。前几天,于清心拿着老百姓的上访信去找我,我一看就明白是王春来背后捣鼓的。王春来干村支部副书记时因为1998年贪污让党委免除职务,气得他连村干部也不干了,一直耿耿于怀想治我,以为是我捣鬼把他弄下来的。王来就是他本家兄弟,他本来就是村里的无赖,打架斗殴强奸幼女无所不偷无恶不作。1980年强奸了村里一名13岁少女,他父母跪着找到村里,我从中帮忙找到女孩父母,把这事私了。1981年因为偷了一户人家一匹马在卖的路上被公安局严打抓去,最后进去呆了10年,出来好不容易找了个半哑巴,一直对我、对村委、对共产党怀恨在心。当年他被抓进去也以为是我捣鬼,人家公安局来整材料我总得出面吧,强奸私了是我协调的,可他被抓后,女孩父母又翻供,这些都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多少年了就想报复我。这逢费改税,东集田重复收取,让王春来终于找着名正言顺的整我的理由了,把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全部翻出来了。你看那天去县信访局上访那阵势,肯定是王春来指使王来,王来是个愣头青,他哪有这么缜密的准备。再说,我这村支部书记干了30多年了,谁不眼红?村主任王德坤整天让这支部书记馋得流斜冼(口水),民兵连长訾贵诚也不是省油的灯,也想尝一尝支部书记的滋味,可他们能干的了吗?这支部书记我一直想找个合适的人选,可一直找不着。刚才我找人去党委看了,上访的分王春来、王德坤、訾贵诚三派,互相勾结又互相利用,都想把我拿下来争当支部书记。这里面还有一伙粮食贩子,凭着自己有钱,也在里面瞎捣鼓。他娘的,这些混蛋这样,我偏不下来,我创下的东集田这片家业,凭什么让他们享受。”
“老吴,麻烦你把王德坤、訾贵诚等村干部喊过来,我给他们开个会,先让人从党委回来。”我没想到这么复杂。
不一会儿,村主任王德坤骑着摩托来了,中等身材,小小的眼睛透着精明;民兵连长訾贵诚瘦瘦的,黑黑的,精明强干,穿着拖鞋,也从家里出来;计生妇女王文英白白胖胖的,甩着大屁股,见了我莞尔一笑。
“好了,大家都来了,我们简单开个会。党委王书记因病住院手术,藤镇长在办公室让上访的群众围着出不来,只有我在这边主持处理着事情了。东集田发生这么大规模的上访事件也是必然的,与你们村干部有不可开脱的责任。你们每一个都不要瞎捣鼓,把事情闹大了谁也没有好果子吃。安丘去年发生的‘7·6’‘7·7’事件多出名,当天就上了美国BBC,不就是因为村委两职干部不合,借牟山水库加固使他们村里没有水源、支部书记又没有揽到工程为理由,组织2000多老百姓到县委上访,矛盾逐渐激化到对县委、武警进行打砸,最后刑警队长在水沟里被老百姓用锨、镢乱拍致死,政委高位截瘫,支部书记等8人被抓,现在都还没处理下来。今年春天,阳信县又闹了汉民侮辱回民事件,最后动了枪支,死了好几个。这些教训你们还不吸取啊,谁敢说这个闹法会出现什么结局?不管怎么样,大家要从大局出发,别顾那么一点点指甲盖小的利益毁了大事。我告诉你们,这上访处理不好,你们每一个都没有好结果。现在,你们每一个人都去党委,做好群众工作,让他们解散回家,选出代表来到村委谈话。”我对前来的十多个村干部说。
“我不去,这些老百姓,还反了他们!我就不去!”吴有贵来了犟劲,“叭”一下拿出一个进口防风打火机,点着中华烟。
“老吴,都到什么火候了,你还逞那不服的?”我用手呼扇着他喷出的烟雾。“不去!要去他们去。老王你和村干部去!”吴有贵还是拉不下脸来。
“老吴,你非毁在你张脸上。都是一村老少爷们,向大家赔个礼道个歉,过去一切就一笔勾销了,你还是那么狂,你不吃亏的!”我说。
“李书记,我吴有贵孬好干了30多年支部书记,村里村外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怎丢起这个脸啊!”吴有贵哭丧着个脸。
“算了,老王,你和村干部去,好好做通村民的工作。”我安排王德坤。
两个小时过去了,太阳开始恹恹地落山,拉下大红的晚霞,村委大院西南角高大婆娑的梧桐树疏筛着斑驳的落日,显得那么无力困倦,往日高叫喧嚣的蝉如今也似乎慵怠懒乏,啦啦地低吟着像念丧经,为即将结束的一届村委哀唱着挽歌。大院里一片寂静,只有我和吴有贵无聊地坐在村委等着,时而聊着无聊的话题。吴有贵泡了一壶龙井,怡然自得地翘着腿品尝着茶香。说实话,我本楚狂人,性格孤傲,实在瞧不起这种没有能力凭着老资本和关系又傲视一切的人,有本事自己好好干,干得让人口服心服,所以也实在没有共同语言,要不是工作面子上,我是打心里不愿意和这种人在一起。
“老王,党委那边怎么样?怎么不见村民进大院?”我不时地打电话问王德坤。“李书记,我们一直在做工作,回去一部分了,刚才訾贵诚去看了,很多在村委外面一边树底下,那些老婆娘们也回家做饭去了。王来和那些粮食贩子还有很多訾家的人还在党委。”王德坤说。
王德坤这一说,我还真感觉饿了。“老吴,怎么弄点吃的?我们不能饿着啊!”
“訾贵诚,你回来吧,到村里小卖铺买点火腿肠之类的给李书记吃。”吴有贵给訾贵诚打电话。
虚掩着的大门口小门忽然钻进三个人,我赶紧放下火腿肠,一看是于清心领着信访办王存新、林业站曹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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