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长主要负责本姓的土地丈量分割、粮食税费的收缴,大爷就这样平淡地干着,一直到1945年阴历四月二十五日抗日战争中共产党消灭日伪军解放安丘。
'1'三民主义青年团,系中国国民党下属的青年组织,简称“三青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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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春曰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春风暖煦煦地吹着,空气中弥漫着温柔的朦胧。土松软软的,父亲脚踩上去,痒痒的。爷爷去年秋天留下的葱已绽出白中带黄的花骨朵,透过薄薄的花皮,能看得见里面一个个青绿色的种子。菠菜经过了一冬天的折磨,也舒展着嫩绿的叶子摇曳着。二姑正用一个铲子一棵棵地挖着。
一群小鸡正唧唧地叫着在母亲的带领下觅食。
“使劲!想啥?”大爷在后边催着父亲。
父亲在前面用一根绳子拉着车子,大爷在后面推着,刚向湾北面菜地运了两趟粪,就被爷爷喊住。
“仕昌,你俩别运粪了,先去把泉子崖神婆子接来。”
这年春天就怪了,先是三叔仕隆连着接近半月发烧,五奶奶颠着小脚每天都来告诉爷爷奶奶病情。按照农村风俗,三叔虽然过继给了五奶奶,但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五奶奶也怕孩子跟着她有什么闪失不好向爷爷奶奶交代。
“老天保佑!总算退烧了。”五奶奶前几天来告诉爷爷。
可从昨天开始,四叔又开始发烧。一开始烧就来得急,头痛、乏力,昏天黑地,胡说八道。四叔一吃东西就恶心、呕吐,还伴有腹泻、腹痛、咽痛、咳嗽。一整天四叔来回跑猪圈,好端端的一个人脱水的眼睛都眍进去了,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奶奶赶紧打一个鸡蛋,蘸着鸡蛋清,用酒搓,倒是管用,可过不了几个小时又发烧开了,浑身烧得犹如一盆炭火,每寸皮肤,每块肌肉,每处关节都灼人烫手,甚至每个汗毛孔都在喷着热气,整个身体也都在肆虐地燃烧。四叔觉得自己身上的每根筋都在抽搐聚拢,如同有万钧之力把这些筋条收缩成一团。由于持续发烧,四叔头疼得厉害,犹如有一把钢锥扎进他的头颅。他痛苦地呻吟着。奶奶再如法使用,没办法,请不起先生看病。
“是不是请个神婆子来看看?”奶奶问爷爷。四叔天资聪明,生性顽皮,伶牙俐齿,淘气可爱,人见人喜,才7岁就已经跟父亲差不多高了,经常跟着父亲下河摸鱼。为此,爷爷给四叔起了个乳名叫“淘气”。已经7岁了,日本人打进来,父亲刚上了一年学,学堂就解散了。爷爷不想四叔再这样下去,总要读书识字。前几天,他去找了村里的子云老先生,准备拿上二斗谷,去跟着上学。形势稍微稳定,子云老先生又把他的学堂建起来了,镇上国民党政府也支持,李竹明还特地来看望了老先生。这时李竹明已从夏坡调到了飞水。
“兵荒马乱,感谢先生能倾心晚年。”李竹明拜见离开子云家里,没想到碰见了大爷。
“仕昌!”大爷正和父亲低头向地里运粪。
“李乡长!”大爷叫道。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仕昌,没想到51军那么惨!李团长也殉国了。听说剩下的部队开到河南、安徽一带了。”大爷不语。
“我已经到飞水为他们干事了,要是还愿意干的话,再去找我。”当着父亲面,大爷也不好多说,怕父亲回去多嘴告诉爷爷。
“好,李乡长。”大爷答道。
泉子崖神婆子能耐不得了,自称“天宫老母”,会述病、解宅子、驱阴人、安位、摆供、办法场,在我们那一带也是一个活跃人物。
路不远,5里地,大爷和父亲一会儿就把她接来了。
她的年龄有60岁了,人瘦瘦的,个高高的,走路弓着腰,像个晒干了的大虾米,脸色蜡黄蜡黄很难看。说起话来,总喜欢把原本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不知道她是在说话,还是在打盹,时不时睁开阴阴的眼睛瞄上人一眼,可以看到两粒很大的眼屎一边一个夹在眼角上。
奶奶虔诚地给神婆子倒上水,用二姑挖来的菠菜打上轻易不舍得吃的鸡蛋做成手擀面。神婆子到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转眼见碗底。水足饭饱后开始为四叔做驱邪、压惊的“法事”。
奶奶把门窗紧闭,昏暗的屋子里,只有一盏煤油灯闪着黄豆般大小的光亮。神婆子点上三炷香,袅袅弥漫的香味中,从怀里拿出一条脏兮兮的黄布带子,绑在额头上,又将一点红色的颜料抹在蜡黄的腮帮子上,手拿拨浪鼓摇着,口中念念有词:“我是玉皇大帝七仙女,玉皇大帝派我驱鬼魔,鬼魔遇我快让路,快让路!”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哇咦哇咦”的乌鸦怪叫,围着四叔不停地转圈。
四叔嘴唇嚅动着,梦呓着。
跳了一会儿,神婆子可能感觉有些累了,坐到桌旁喘着粗气。神婆子又叫奶奶拿来一个倒满酒的小酒盅,拿一张黄表纸盖在上面,用黑糊糊的手指戳破黄表纸,蘸了些白酒在四叔脑门上涂抹了几下,凑到四叔眼前,嘴唇哆嗦着,皱巴巴的脸绷得像个狐狸脸。
“呀!妖怪!你还在干啥?还不快走,等着受死吗?”
奶奶都害怕了,那脸变得真像个狐狸。
最后,神婆子长嘘一口气,脸慢慢恢复常态。
“你儿子狐仙附身。好了,赶跑了!”神婆子收了爷爷给的5个鸡蛋、3斤菠菜回去了。
晚上,四叔有点退烧,总算能安稳点了,不像前两天大喊大叫。爷爷奶奶稍有放心。
低烧维持了两天,又来高烧,也没有其他疾病症状,这样持续了接近20天。四叔终于退烧了,开始蹦蹦跳跳。奶奶一看他能蹦能跳,放心了,没事了。
奶奶很高兴,颠着小脚,去湾北菜园挖了把带骨朵的葱,那本来是爷爷留的葱种,又在菜园边挖了些荠菜。看儿子退烧了,做点好吃的。她打开柜子,把正月十六回娘家给的二斤面粉,取出半斤,用水和好,放点豆油,把葱和荠菜一起剁细剁碎,烙了四个葱油荠菜饼子,把二姑和父亲馋得直流口水。
“去一边,这是犒劳你弟弟的。叫淘气来吃饼子。”奶奶说着,拿出一个饼子。
“你俩分开,一人一半。”
“淘气,吃饭啦!”四叔正在树下玩捉蚂蚁,二姑喊他。
四叔没有反应。
“淘气,吃饭!”二姑过去揪他一把。
四叔回头,嘿嘿一笑。
“吃饭!”二姑又喊他。
“哑!哑!”四叔说话了,指了指嘴巴,只是咿咿哑哑。
“啊!娘啊,你看淘气不说话了,哑巴了!”二姑惊骇地跑向屋里。
爷爷奶奶刚开始真没注意,以为发烧精神不好,孩子不说话。
爷爷奶奶跑到树下,怎么和四叔说话,四叔满脸憋红,只是急得咿咿哑哑。耳朵听不见了。
“哐!”奶奶端着饼子的盘子掉在地上。
“呜呜呜呜……儿啊!淘气!”奶奶抱着四叔,“怎成这样子了?怎成这样子了?……”
看奶奶哭,四叔眼里也掉眼泪。
夜里,爷爷深深地叹着气,一袋一袋地吸着旱烟,眼圈黑黢黢的,一句话也不说。本来老实木讷的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活生生的孩子怎么突然间变成哑巴了呢?!本来过几天就要去上学了。
“呜呜呜呜……”看着熟睡的四叔,半夜里爷爷终于忍不住了,抱头大哭。父亲和大爷听见,起来看着爷爷,不敢说话。
“呜呜呜呜……”外边风好大。
现实毕竟是现实,四叔因为发烧真的成哑巴了。
秋天到了,门前柿子树经霜一染,树叶火红火红的,柿子黄里带红,挂在树上。早上,阳光刚照在带着晶盈泪珠的树叶上,父亲和四叔便迫不及待地爬上了树。他们俩在树上摘,二姑和五叔在下面接。上面熟透的,四叔侧着轻盈柔软的身子轻轻地从蒂处摘下来,放到嘴里,“啦”一下,软软的甜甜的酸酸的柿肉滑入嘴中,高兴得四叔“呀呀”喊着。父亲则把那些还没熟透的一个个摘下来先放到身上一个口袋里,再慢慢地滑下树干递给二姑。四叔摘了熟透的,一手拿着,一手拽着树枝,盘着树干慢慢地滑下来,送给二姑吃,再一趟下来给五叔一个吃。五叔还小,只有5岁,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树干也抱不过来,拼命向上爬,爬不上去,把四叔笑得前仰后合。
二姑捉弄五叔,取出一个生的给他。
“拿去,吃吧!”五叔不知好歹,狠劲咬了一口,“哇”一声哭了,向外吐着那涩涩的柿肉。
摘下来的柿子,苦涩难吃,要脱涩,我们称漤柿子。奶奶用一个大盆放到摊煎饼后的鏖子窝里,倒入水,水要慢慢加热,热到伸进指头去能受得了为度,然后放进去鲜黄的柿子,盖上高粱梃儿订成的锅盖儿。夜里,爷爷还要下炕去试试水温,加烧两三次小火儿。一般待到黎明时分,即可吃到甘甜脆嫩的柿子了。爷爷不舍得吃,给留一些,大部分用扁担挑着去夏坡集卖了。
“二妮!”爷爷出来门口,喊着二姑。二姑就是现在也没有正式的名字。
“兵马营那事情你觉得怎样了?成了吧!人家户门大,家里比我们情况也强。”二姑羞赧的像熟透的柿子。
“爷,你说了算!”其实她已经答应了。
二姑的亲事是本家不远的一个大嫂给说的媒,她娘家是兵马营,对二姑、二姑夫都很了解。二姑夫当时在安丘武工队干,靠近一望无边的牟山水库,家里地多,全是沙滩地,可以种小麦、大豆、花生。遇到好的年头也就是大退水的时候,肥沃的沙土地只需撒点种子,用耧耙一边,就可等着收获了。水一多就只能种上坡地,但这时就可以下水库拿鱼卖,经常能够拿到十几斤重的草鱼、鲢鱼。冬天,水瘦山寒的时候,他父亲也就是我表爷爷便领着一家人收割野芦苇,利用冬闲编苇席,生活比较殷实。对于这样的家庭,爷爷当然非常满意。并且他们一家人也是豪爽热情济贫蔑富的人,在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