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本能又是什么呢?噢!噢!这是一种本质形式,一种生成形式,是一
② 马勒伯朗士(NicolasdeMalebranche,1638—715)法国唯心主义哲学 家,有神论者。——译者
③ 斯多葛主义(Stoicisme),即希腊哲学家芝诺(ZenonKitieus 约前336—约 前264)学说。亦称画廊学派,
因芝诺讲学处有一彩色壁画柱廊,因以得名。——译者
① 佩雷腊(GomezPereira),两班牙医生和哲学家,约1500 年生于坎伯(Me…dina…del…Campo),学医,成
著名医生。他在名著“AntonianaMargurita”中首先证明动物纯粹是机器。有人非难笛卡尔为了自居于动物机
器说的首创者的地位,收 购了这部著作的版本,加以销毁。——译者
种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这就是本能。只要您把大部分事物都叫做“不知是什
么”,只要您的哲学从头到尾都是“不知是什么”,我就跟您意见一致。但
是您一旦要肯定,我就要向您援引普赖尔①的有关人世虚荣的诗句:
你们敢吗,讨厌的乡村学究啊,
你们敢为彼此类似的结果指出一种不同的原因来吗?
这层似乎隔开本能与理性的薄板夹,
你们衡量过它的厚薄吗?
你们既缺本能,又乏理性,
无知的盲人们,你们多么胆大?
骄傲成了你们的本能。你们引导我们的步伐,
走的这条路又溜又滑。
百科全书里,灵魂一文的作者这么说明:“我想像动物的灵魂就是一种
有智慧的无形实体;但是哪一种实体呢,我觉得可能是一种活跃的本原,它
有感觉,而且只有感觉? 。倘若我们思索一下动物灵魂的性质,从它骨子里
找不出任何实质能令人相信它的灵性使它免于消灭。”
我简直不懂人们怎样想像一种无形的实体。想像什么东西,是想像出这
个东西的形象;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谁能够描绘心灵。我以为,作者把“想
像”这个词理解为“了解”;至于我,我承认我并不了解心灵。我更不了解
一种无形的灵魂会消灭,因为我既不了解创造,也不了解虚无,因为我没有
参与上帝的事务,因为我完全不懂万物的本原。
倘若我要证明灵魂本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存在,会有人打断我的话,告诉
我说灵魂是一种能力。倘若我肯定灵魂是一种能力,肯定我有思维的能力,
却又有人对我抗辩说我想错了,说上帝——大自然的永恒主宰,在我心中安
排好一切,指挥着我一切行动和思想;说我倘若真能产生我的思想,我必定
会知道一分钟后我要想些什么;说我从来也不知道我一分钟后的思想;说我
只是一架感觉和观念的自动机器,绝对掌握在最高主宰的手里,服从主的意
图远远超过胶泥顺应制造陶器的人。
我只好承认我无知;说老实话;四千卷形而上学巨著,也不会告诉我们
灵魂之所以为灵魂的道理。
一位正统哲学家跟一位左道旁门的哲学家说:“您怎么会想像灵魂本来
是要死亡的,它能永生,纯粹出于上帝的意志呢?”那位哲学家便回答说:
“这是根据我的经验。”“怎么!您死过了吗?”“是呀,时常死过去。我
年轻的时候抽羊痫疯,我跟您实在说,我的确完全死去过整整几个钟头。一
点感觉没有,甚至我倒下那时的情形,一点也回想不起来。现在我每天夜里
情形也一样。我从来也感觉不出来我到底是什么时刻睡着了的。我睡眠时连
梦也不做。我所能猜测的只是我睡了多少时候。每天二十四小时我总是按时
死去六小时。整整合着我一生的四分之一。
正统派于是便对左道旁门振振有辞地说:他在睡眠中总归是要思维的,
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后者便回答他说“我根据天启相信我在来世总能思维,
但是我切实跟您说,我今生很少思维。”
正统派肯定灵魂永生,是不会错误的,因为信仰和理性都已证实了这条
真理。不过他断言一个人在睡眠中总是在思维,这一点很可能是弄错了。
① 普赖尔(MathewPrior,1664—721)英国诗人和外交家。——译者
洛克坦率承认他自己在睡眠时并不经常思维。另外一位哲学家说过:“人
类的本性就是思维,不过这并非是他的本质。”
让每人都能得到进行自我研究的机会,并且能得到想入非非的自由和安
慰吧。
应该知道1730 年有一位哲学家①由于附合洛克,承认他自己的理解力并
未日日夜夜地起作用,又承认他并没有随时使用他的四肢,便遭受了相当严
重的迫害。不仅愚昧的宫廷迫害他,而且有些个诈伪的、刚愎自用的假文学
家们也同声一辞的攻击那被害人。在英国只不过引起一场哲学争论的事,在
法国却产生了最卑鄙的残酷行动。一个法国人就这么做了洛克的替罪羊。
在我们文学的泥坑里总会有无耻之徒,出卖了他们的笔墨,对他们的恩
人们进行阴谋暗算。这话本来与灵魂一文无关,但是顺便提起,警告那些不
配称文人的一些人,他们为了一点蝇头微利和一种狂妄的政治倒把丧尽了他
们仅有的一点心灵和良心;他们为了奉承昏庸之辈背叛了他们的友朋;他们
居心叵测,暗磨毒草,而无知权贵和恶人就用来害死那些有益的公民。
在真正的罗马,何曾有人向执政官告发过卢克莱修①,说他把伊壁鸠鲁的
学说赋成诗词?又何曾有人告发西塞罗,因为他曾一再写过人死后感觉不着
任何痛苦?又何曾有人控诉普林尼②、瓦罗③,因为他们二人都对于神明有特
殊的见解?在罗马时代,思想自由是无境界限制的,这种自由本是知识之母,
并且是人类悟性的最初的动力;心肠狠毒、嫉妒成性、见识浅薄之辈,借口
邪说危险,竭力压制我们这种思想自由。他们不想想:罗马人扩展这种自由
比我们的大得多,却仍旧做了我们的战胜者,我们的立法者;他们也没有想
一想:百家争鸣并不影响统治,一如狄奥根尼的酒缸④与亚历山大的胜利丝毫
无关。
这一课可算是关于灵魂的一课:我们或许以后再多谈几次这个问题⑤。
总之,我们在全心全意崇敬上帝的同时,永远要老实承认我们对于这种
灵魂、对于我们深受其惠的这种感觉和思维能力实在很少认识。老实承认我
们薄弱的推理能力对于神启和信仰丝毫不能有所增减。最后结论,我们只好
说用这种性质不明的智力来改进“百科全书”研究的对象——各门科学,就
像钟表匠在钟表里使用发条,并不知道发条之所以为发条的道理。
第四节 谈灵魂和我们的愚昧无知
我们依据我们的后天知识,敢于提出疑问:灵魂是否在我们生前就已造
① 按即指伏尔泰(请参阅《哲学通信》有关部分)。——开勒版
① 卢克莱修(TilusLucretiusCarus 约前98 一约前53),大约生于罗马,拉丁诗人,唯物主义哲学家,无神
论者。著有《物性论》。——译者
② 普林尼(CaiusPliniusC■ciliusSecudus,23—9)即小普林尼,罗马作家和自然科学家。著有《自然史》
二十七卷。晚年统率罗马海军,为营救庞贝火山爆发受害居民,被火山烟气毒死。——译者。
③ 瓦罗(MarcusTerentiusVarro,前116 一前27),拉丁杂文作家,著《论拉丁语》五卷,是当时学识最广
博的著名学者。——译者
④ 狄奥根尼(DiogenesoSinopeus 约前404 一约前323),古希腊哲学家,犬儒学派的代表。他生活简陋,
常年赤足,晚间睡在一口大酒缸里,穿的是他那件唯一的袍子。——译者
⑤ 伏尔泰实在不遗余力的要求思想自由,直到法国大革命后,人们才获得这项自由。——乔治?阿弗内尔
就,灵魂是否从太虚来到我们体内?在什么年龄灵魂就处在膀胱与盲肠直肠
之间?它在那里是否获得或带来若干观念?这类观念又都是什么观念?它使
我们活了若干时间之后,是否没有上帝帮助就在我们躯壳死后永生不灭?它
是精神,上帝也是精神,二者是否性质相似?①这类问题似乎微妙:这又是什
么问题呢?这是天生盲人探光一类的问题。
古今哲学家对我们又有过什么教益呢?三尺之童也比他们更明智:他并
不思考他所不能理解的问题。
您又要说啦,对于我们贪而无厌的好奇心、永无止境的渴望幸福的心说
来,我们这样孤陋寡闻,未免太苦恼了!我同意这话,可是还有更苦恼的事
哩,我却要这样回答您:
你的命运是一个人的命运,你的愿望却是一个神的愿望。
奥维德②:《变形记》二卷56 首
再说一遍,万物本原的性质是造物主的机密。空气如何传声?动物怎样
形成?我们的四肢怎么会经常服从我们的意志?是什么手把观念放入我们的
记忆里,在那里像记录一样保存起来,又从记忆里把观念提出来,有时随着
我们的心愿,有时却又由不得我们?
我们的本性,万物的本性,甚至是一草一木的本性,对于我们说来,全
都沉在黑暗的深渊里。
人是一个能活动、能感觉、能思维的存在物,这就是我们所知道的关于
人的一切。至于使我们能思维能感觉、使我们能行动、能存在的,那种东西,
我们一概不认识。行动能力跟思维能力对于我们说来,同样都是不可理解的。
理解一个实体——不论是什么实体,怎么会有观念和感情,要比理解那个泥
造的人体怎么会有感情和观念还更困难。
一边是阿基米德①的灵魂,另一边是一个笨蛋的灵魂,它们性质相同吗?
它们的本质若是在于思维,它们就永远思维,不受那个缺了它们便不能行动
的肉体的影响。倘若灵魂由于它们的本性而思维,一个不会制订一项数学规
律的灵魂跟一个会测量天体的灵魂是否同一种类呢?倘若是人体的各种器官
使阿基米德进行思维,那末为什么一个白痴,体格比阿基米德更好,力气也
更大,消化力也更强,什么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