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雷看了看她,就明白她的想法,把龙虾皮剥了,白白胖胖的龙虾肉放她碗里了,韩梅梅有点不好意思,含蓄地说:“我不想吃。”
李雷笑说:“你不过是不想剥皮而已。”
知道了却心照不宣,才算知情知趣,可惜李雷不是这样的人。韩梅梅赌气说:“我现在突然没有兴趣吃了。”
“不高兴?玩得不开心吗?”李雷问。
韩梅梅说:“还好吧,还行。”其实她的心里独白是非常好,可是不知为何一说出来就打了个折扣,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李雷可有点不乐意,他讨厌还好、不错之类华而不实的赞美之词,这是对他能力的侮辱。他说:“也是,要玩就要刺激一点。”
然后就站了起来,韩梅梅都几乎想自己隐形,让大家看不到他们,希望大家只能看到凭空夹菜的两双筷子,他却偏要惹人注目。全桌的人都把眼神投向他们,盘中的龙虾借此逃过一劫,但还是吓得全身都红了。她悄悄拉着她的衣角,说:“怎么了,你还不快坐下?”
李雷低下头嘴角上弯,对她笑:“我们吃喝人家一顿,要答谢一下主人。”然后就若无其事地往宴会厅的台上走过去,这简直就是在逃犯自个走上了绞刑台,韩梅梅只能目送着他上那刑台,心里暗暗叫苦。李雷在台前和司仪说了什么,司仪露出笑容,就把自己手上的话筒递给了李雷,李雷拿着话筒站在台上说:“今天,很高兴洪叔叔和朱阿姨结婚,所以我特地准备了一首歌送给你们,给你们一个惊喜。”
全场把眼光都投向了台上的李雷,韩梅梅也在台下看着他,只是觉得他青春意气,光彩照人,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李雷又说:“孟庭苇的《爱情的真相》,因为婚礼,我们特地弄成对唱,我想请我的朋友和我一起唱。”
一刹那,全场掌声雷动,只有韩梅梅五雷轰顶。大家的眼光全都投向她,新郎新娘笑着互相交谈,她不得不站起来,虽然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可是外表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果然做坏事会有报应的,可没想报应来得这么快。
好长的一段路,韩梅梅翻山越岭,终于站到了李雷的旁边,然后小声但恶狠狠地说:“我不会唱。”
“你会的。我看到你的本子上抄着歌词。”李雷转头对她微笑。
韩梅梅心不甘情不愿地骂了一句:“讨厌。”
李雷乐呵呵地把一个话筒拿给她,然后对她说:“不要骂人了,话筒开着的。”
韩梅梅从来没有对着这么多人唱歌,台下都是亮晶晶的眼睛,看得她的灵魂都要抛下躯体,先行弃她而去。音乐的前奏响起来,或许因为韩梅梅有一种天生的倔强,她刚才还在紧张,毕竟第一次当众唱这样的情歌,可是奇怪的是,音乐响起的时候,她反而镇定了,既然没法改变,那就勇敢下去。第一句是李雷唱的:“会不会渴望冬的阳光,若你不在身旁,能不能踏上梦想的天堂,跟着你的信仰。”李雷生性跳脱,可是声音却静水流深,平平的调子唱来,有一种明前茶的余韵。韩梅梅忽而憧憬,如果有一天,鬼马的他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会是怎样的?她不禁望向他,没想到他刚好也看着她,示意轮到她唱了,认真的眼眸一刹那淹没了他。她连忙移开眼睛,可是来不及,她只是觉得来不及。
“我看到爱情的真相,写在你的眼眶,当你深情地凝望,我感到爱情的迹象,落在你的肩膀,钢铁般的坚强。”
台下有的人在大快朵颐谈笑风生,当然了,这并不是歌唱的舞台,他们唱得再好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虽然也有人很认真在听,可韩梅梅执著地认为真正认真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听到他对她唱:“在有你的地方,我是幸运的帆,停靠在温柔的港,宁愿放弃大海洋,不再游荡。”韩梅梅听了无端端地,心生出了无限的柔软和感伤,莫名地只想流下眼泪,她从来没有这样,同时欢喜和悲哀,自己也分不清楚。这个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会永远记得这一刻,就像她记得重新长出第一颗牙齿的七岁,记得第一次系上红领巾的九岁,还有这一次,又惊又险,可是她和他一起在台上唱,她没有翅膀也像是会飞,伸手就可以抱住白云。
她看着他的脸,多么让人讨厌却又没法讨厌起来的一张脸。
唱完后,李雷拉着她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台下又是掌声雷动,他们两个这才走下台,看得到很多人都在互相询问他们是谁,可韩梅梅已经不担心被揭穿了。
李雷觉得她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你怎么了?生气了?你的眼睛怎么了?”他看到她眼睛雾蒙蒙的,像是有泪光。
韩梅梅心里慌了一下,表面却平静地说:“紧张得。”
李雷不禁取笑她:“你紧张到流眼泪啊。”
韩梅梅用不悦掩盖自己波动的情绪:“还不是你害的。”
他们走到座位,桌子上的其他叔叔伯伯阿姨大婶纷纷夸奖他们:“你们两个小孩唱得很好,厉害厉害,比周慧敏唱得还好。”这是孟庭苇的歌,不是周慧敏,大伯,你偏心,你就只记得你的周慧敏。
韩梅梅不说话,这些都给李雷去应对,她想自己一定是被那种戏剧情绪梦魇了,她要挣脱出来。李雷是个海市蜃楼,虽然他们只认识两天,但是她知道。
新郎和新娘过来敬他们酒,韩梅梅一看大敌当前,连忙抛下自己的女儿心事,也跟着李雷站起来,新郎对他们说:“你们两个唱得很棒,没想到我婚礼有这个环节,你们把我们两的风头都抢过去了。”
李雷摇摇头,狡黠而谦逊地说:“谁抢得了新郎的风头啊,如果有,那个人也不是我。”
新娘娇滴滴地说:“真的谢谢你们两个,我的婚礼变得好浪漫。”她以前一直抱怨她的婚礼办得很烂,韩梅梅虽然有点青涩,但也含笑回应。
新郎又问:“对了,刚才你说你爸爸会过来,你爸爸是谁啊?”
韩梅梅心又紧了,这下可要露馅,他的本家他肯定要认得,即使不认得也都会看过名字,说个陌生的名字,他肯定是要起疑的。
李雷又作不好意思地说:“刚才献丑了,说出来会丢我爸爸的脸,我怕他揍我。”
新郎新娘都极力表扬说:“真的,你们刚才真的唱得很精彩。”
李雷这才说:“真的啊!那我就放心了,那等下我爸爸会自己去找你,你一定要表扬一下我们。”他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新郎新娘心想会不会又是什么惊喜,也格外高兴,说:“好,那我们等他。”
宴会过不了多久就会结束了,李雷小声对韩梅梅说:“现在,我们该撤了,不然就会露馅了。”
然后问同桌的人:“不知道洗手间在哪里?”
青春就是让人羡慕,连带着同桌的大婶热情地说:“出了门往右拐。”虽然在这个问题上热情也不是那么妥当。
然后李雷对韩梅梅示意了一下:“快去吧。”
大家以为韩梅梅自己不好意思问,所以又善意地笑了,韩梅梅会意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从容地走了出去。
在门外等了不久,李雷就溜出来了,对她说:“我们走吧,不然我编出一个新爸爸不够,还得变出一个新爸爸。”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
蓝天、白云、夏木、单车,风吹起他白衬衫的衣角拂过她的脸庞,洗衣粉的清香挟着微风而来,心里的快乐是那样的清清楚楚。她看着他跑到街角的店为她买矿泉水,看着他的背影,她心中的悸动是那样的明明白白。
怎么会这样呢?这样的骤然。母亲生下一个孩子需要十个月,地球自转一圈需要二十四小时,那喜欢上一个人呢?喜欢上一个人可能还不需要一秒,韩梅梅想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开始喜欢他了,可不管是快乐还是留恋,都已经让她心慌意乱,她想,他那么聪明,自己一定一定不能让他看出来。
两个人转到了黄昏,韩梅梅说:“我们要去上晚自习吧。”
李雷在车前,点点头说:“好啊,我带你去个地方。”他骑着自行车熟练地拐进弯弯曲曲的巷子里面,那么曲折亏他不会迷路。上完坡后还是上坡,两旁的老房子离得很近,他们的自行车被夹在中间,终于在穿过一条窄巷,两边陡然开阔起来,前面是石梯子,李雷把车子停在路边,高兴地说:“我们上去吧。”
往上跨了几步,韩梅梅说:“好像走在通往天空的天梯上。”真的,往下看都可以看到刚才经过的烟火人家,现在都在他们的脚下,他们平步青云。
终于跨上最后一个阶梯,眼前境界突然一开,前面是云海,云海下面是万家灯火,一间一间房子挨在一起,像是橘红的火柴盒,再远一点就是真正的大海,好像可以听到惊涛拍岸的声响,这里是可以俯瞰城市全景的小山头,韩梅梅惊叹道:“好美。”
李雷看她表情,也心满意足地说:“漂亮吧。”
韩梅梅狠狠地点头:“天啊,我好像漂浮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回头看着他,“今天真是最精彩的一天。”
她高兴李雷也更高兴,他对她说:“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韩梅梅跟着他指着的地方看过去,却看见凉亭里面好像有人。
走近了点,才发现真的有人,还是熟人。李雷对她们喊道:“你们怎么也来这里?”
亭子里面的人天生是个大嗓门:“我猜,你肯定会来这里逛,所以下课了就来这里等你。”
原来,他不止带她一个人来过,他这么热情好客,估计他的朋友他都带来过,而她是芸芸朋友中的一个,她忽而有种莫名的难过,这样的快乐他带给她,同时也带给别人,他并不吝啬。
亭子里面的其中一个人看到韩梅梅,冷冷看了她一眼:“刚来一天就旷课,还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看来世界变了,好学生的定义也不一样了。”
能说这样话的人还有谁,旁边的露西拉着莉莉,又对这韩梅梅道歉:“韩梅梅,我妹妹……”这两个人相辅相成,一个是大火灾,另外一个就是灭火器。
韩梅梅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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