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认知矛盾心理就可能完全不存在,外部压力一旦减弱,此人就可回到原有立场。
此外,主体所要求的是谅解还是辩护,也是非常重要的。
一个寻求谅解的人总是试图减轻自己对所发生的事情的责任,否认自己的参与,推诿于外部压力(“我是被迫的”)或者心理原因(“我当时慌了神”)。一个想为自己辩护的人总是承认自己有责任,但试图缩小行动的不良后果(“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或者“他们活该”)。这类声明究竟有多真诚,是否指望引起公众共鸣,等等,这个问题也还是悬而未决的①。
在我们的课题范围内,有趣的不是根据某种专门理论进行的具体实验及其解释本身,而是它们背后的行为实验基本界限的伦理哲学问题。社会行为总是包括某些“表演”成分。
但是,人们本想欺骗别人,往往却是欺骗自己,而且这种自欺是十分可悲的。克劳斯。曼的反法西斯小说《摩菲斯特菲尔》曾被匈牙利电影家改编搬上银幕。
小说的主人公以为,与希特勒匪徒合作可以为他开辟新的创作机会,并可挽救某些德国文化人士。但这是自我欺骗,接踵而来的必然是政治和创作上的破产。
瓦西里。贝科夫的中篇小说《索特尼科夫》以
①施伦克,B。
R。
、福赛思,D。
R。
、利里,M。
R。
和米勒,R。
S。
:《事后态度变化动机效果自我描述分析》,载《个人和社会心理学杂志》(英文版)
,1980年第39卷第4期,第553—5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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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我 论723
及据之改编的影片《青云直上》(谢比茨科导演)中的雷巴克也是如此。他以为能以小小的妥协为代价来蒙骗敌人,挽救自己的生命,结果却成了刽子手,迈出了不能自拔的一步。
怎样识别区分上进与堕落和只有事后才能见出其真正意义的那个转折点即临界线呢?孤立的一个人或许尚能避免采取任何决定。
但人不是孤立的。
被他认同为自己的“自我”
的各种价值,是和某种“我们”的存在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的。这同时使问题既简单化又复杂化了。
自主与参与
……自由的意志和服从道德法则的意志,是一回事。
康 德
只有在集体中,个体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集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
马克思和恩格斯
个人的概念是同自由和独立的概念分不开的。
“自我管理”
(自治)
、“自我确定”
、“自我调节”等术语在关于人的科学中享有崇高的地位,这并不是偶然的。
只有在这些过程中,通过和依靠这些过程,人的创造能力才得以形成和实现,达到充分的存在。但在任何语言中,这类词语都有种种细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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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3自 我 论
差别,直到赋予涵义相似的概念以相反的价值意义:自主但不是自专,自尊但不是自满;自爱但不是自私,自信但不是自负……只要稍微改变一下比例,正面特点就会变成反面特点。
但是问题不仅在于程度。
自主和自由一样,有两个尺度。
第一个尺度描述个体的客观状况、生活环境,是指相对于外部强迫和外部控制的独立、自由,自决和自己支配生活的权利与可能。第二个尺度是对主观现实而言,是指能够合理利用自己的选择权利,有明确目标,坚韧不拔和有进取心。自主的人能够认识并且善于确定自己的目标,不仅能够成功地控制外部环境,而且能够控制自己的冲动。
接受个人主义教育的人表面化地理解自主,将自主归结为“自我”和“他人”的矛盾。对于这种“来自地下的人”来说,世界分裂为两个营垒:一个是“自我”
,另一个是“他们”
,即所有人无一例外地是“别人”
,不管他们是谁①。
但即使最极端的、怨气冲天的、钻进牛角尖的个人主义者,也是属于某种群体和共同体的,它们的成员对他来说就是“我们”。
“自我”和“我们”的相互关系是怎样的呢?个人独立的现实界限是怎样的呢?
在50年代的西方社会心理学中,这个问题提得极为抽象和生硬,这就是个体能不能抵抗群体压力的问题,亦即从众心理问题。
在政治和道德意义上,“从众”
一词的意思是自觉地适合占统治地位的趣味和意见,迎合某些公认的或必要的标准。
从
①见巴赫京,M。
M。
:《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的一些问题》,第2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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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我 论923
众或从众行为这个社会心理学概念没有明显的反面评价性质,指的是这样的行为:在个体与群体意见发生分歧的情况下,个体顺从群体的压力并让步。相反的概念是独立自主的行为,亦即个体自己得出看法并在他人面前捍卫这一看法。
这项对立也被用于说明个人的内在属性。
必须把从众和某些与之相似的其它现象区别开来。
例如,社会信仰、价值和习惯的统一完全不必和群体压力相联系。
遵守各种习俗(例如礼貌常规)也不能说是从众:人可以遵守礼节、时髦及其它社会习俗,但在自己的判断和行为中完全独立,而侵犯性举止常常恰好掩盖着内心自主性的缺乏。
从众这个概念只适用于解决个体与群体冲突的一定方式。从众性的尺度是个人服从群体标准和要求的程度。这种服从也可能是完全表面的:个体不改变自己的观点,但不说出来,装作与群体采取一致立场。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压力停止,或者个体摆脱有关群体的控制,他就重新按照自己的个人宗旨行事。
“从众心理”则要复杂和深刻得多,这就是在群体的压力下,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最初看法、宗旨,接受大多数人的意见,并且不是因为论据有说服力(很可能根本没有论据)
,而只是因为害怕陷于孤立。
在“独立”
、“独立主体”的概念方面也必须进行这样的确切化。并不是任何一个在某种情况下不屈服于群体压力的人都可以称为“独立”的。在日常生活和心理学实验中常常碰到违拗现象——行动或言论敌意“相反”。
这可以用个体对群体的敌对态度以及强调自己独立于群体的愿望来解释。在这种现象背后常常掩盖着这样一种事实:对这一个体最有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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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自 我 论
威的参照群体是另一个有不同准则和价值观的群体。
例如,众所周知的少年儿童对父母以及一般对长辈的违拗,作为证明自己自主性的方式之一,往往与同龄人集体内部那种相当强硬的从众性结合在一起。无论如何,只要了解群体所遵循的价值观,就不难预测违拗者的行为(他将肯定还是作对)
,而独立主体的意见一般则不会从群体立场产生,他的决定是独立自主地作出的。
从众现象本身早就为人所知晓。大概谁也不曾比安徒生在童话《皇帝的新衣》里描写得更为清楚了。美国心理学家阿希在50年代作过一次这样的实验①。由7至9名学生组成的一个小组得到如下指令:“你们面前有两张白纸。
左边一张上有一条线,右边一张上有长度不同的三条线。它们依次编为1、2、3号。这三条线当中有一条与左边纸上的线长度相等。请你们说出它是哪一条线,请叫出它的号码。我们将做十二次这样的比较。请每人依次回答,从右到左。答案将以专门方式登记。“
所画各线线段长度差别相当大,在单独测验中被试无一人答错。但这一实验的奥秘在于,全组除一个人以外,都已和实验主持人事先达成协议,一致提出预先约定的错误答案。蒙在鼓里的那个“傻瓜”排在最后一个或倒数第二个回答,他会受到群体不正确的、但却一致的回答的压力,他将如何表现?他是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相信大多数人的意见?这里涉及的只是简单的空间知觉,与群体的分歧并
①阿希,S。
E。
:《独立性和从众性研究,少数反对一致多数》,载《普通和实用心理学论丛》(英文版)
,1956年第70卷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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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我 论13
不涉及任何社会的或者意识形态的价值观,而且群体本身也是人为地结成的。
在阿希的第一轮实验中,共有123名被试的“傻瓜”
,每人各说出十二次判断。答案总数中有37%是不正确的,亦即附和了大多数人的意见。这里发现了很大的个体差异:一些人完全独立,另一些人在所有十二次测验中完全服从别人。
每次实验后阿希都对被试进行询问,了解他们对所发生的事的反应。他们都说,大多数人的意见对他们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发现自己的意见与别人不同以后,他们对自己的知觉,而不是对大多数人的知觉产生了怀疑。甚至不屈服于压力的“独立的”人也承认,他们感到自己极不自在。其中有一个人说:“无论如何,我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惧,担心我对什么东西没有理解,可能弄错,担心暴露自己的某种缺陷。
当你和别人一致时,心情要愉快得多。“
列宁格勒心理学家索皮科夫于60年代将阿希的实验在方法上作了某些修改后,对几组儿童和少年又作了一遍。结果是类似的,但是还发现,年龄较小的孩子从众性高于年龄较大的;到15岁—16岁为止,从众性逐渐减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