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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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苦难-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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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据此评判哥哥这个“官”当得好或坏。

这时候,哥哥的身份是村长兼党支部书记。

我的一些朋友也来看望了我和我的父亲,他们大都是拎着水果来的。

一位在福州的女孩,不是我前面提到的任何一个女孩,她和我只是一般的诗友,仅仅通过几封信,从另一位诗友那儿知道我父亲住院,就要动手术而钱不够的消息,在电话中告诉我:“我马上给你寄一千元去,这钱你不用还……”

第九章 当一回孝子(4)

在父亲动手术之前,哥哥及时地收到了这无比珍贵的1000元钱。

这个要我不公开她名字的女孩,以她的无私真情为我尽了一份我不能尽到的孝心。

我从未和她见过面,甚至后来在动荡的漂泊岁月中还和她断了联系,但我一直为这至今不能归还的一千元钱而深深地感动着。

我的同乡、作家王宏甲听了我说的这一真实故事后,说,你把它写出来,告诉人们,这个世界虽然有很多混乱,很多冷漠,但同样有很多阳光,很多温暖,你的遭遇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凤和华也分别寄来了150元和300元钱。华是我向她“索取”的,而凤,则是像那位女孩一样,主动而无私地付出的。

当时,凤的工作并不稳定,那150元,对于漂泊他乡的凤,是极为不易的。

有一位修理汽车的师傅,他的徒弟受伤和我父亲同住一个病房,当他了解到父亲动手术钱不够时,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兄弟,别急,到时可以找我,多了我不敢说,千儿八百的,我还是可以帮你……”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另一个人——我嫁在同村的大姐。

那一瞬间,我的泪水几乎涌出眼眶……

父亲住院后,作为亲生女儿的二姐和三姐,多次来医院看望了父亲。二姐在父亲一到医院的第二天,就拿了200元给哥哥,做医疗费;三姐也多少出了一点钱,还炖了一只鸭子,从20公里外的家中拎到医院里来给父亲。

而大姐,这个父亲的养女,却一直没有露面。

后来知道,大姐其实也“想”过要来看父亲,曾问哥哥:

“阿叔的病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去医院看他一下?……”

大姐和哥哥是父亲的养子女,所以他们称父亲为“阿叔”,我从小也跟他们这么喊,长大后,一直没有改过口来。

大姐这一问,简直是“不像人话”——有谁的父亲生病住院了,女儿去看望还要问别人的?我的朋友们,他们来看我父亲,谁问过我或我哥哥:要不要去看你父亲?谁如果这样问,那我的回答也一定会像哥哥对大姐的回答一样:

“快好了,不用去看了!”

大姐遂以此为理由,堂而皇之地“不用去看了”。

正月初十,下午,我往家中挂了一个电话。

“哥,父亲马上要动手术了,钱还不够——医院又催交钱了……”

“灯明,你……你别……怕,钱……不够,就……告我一声,我大水如果……如果说半个‘不’字,你……你就不用认……认我这个哥哥!……”

我听出,哥哥喝多了。

听到后面,我的心陡地往下一沉——哥哥的语气里,透着无限的苦涩与悲凉!

哥哥心里怎么这么苦?!——那一瞬间,我的泪水几乎涌出眼眶……

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一个人——我——理解哥哥心里的苦罢——当然,这已是多年以后、物是人非时的理解。

也许,还有另一个人,比我更理解哥哥大水;

这个人,我将在后面写到——她,是我哥哥生命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女人。

那么,这一天,喝多了的哥哥又做了什么呢?

原来,哥哥酒醉后竟然哭了,并且当着众亲友、宾客的面,声泪俱下地臭骂了我大姐一顿!

虽然我不在场,虽然我是事后听说,我却开始理解了哥哥心里的悲苦——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是没有心肝的呵!

哥哥哭骂之后,第二天,大姐才拉上二姐,第一次来到了住院已经十几天的父亲的病床前。

大姐在她的养父床头放下了100元钱。

二姐把我叫到了离病房稍远的走廊里,数落起我来,说,灯明你也太不争气了,如果你以前听阿爸和我们的话,好好地去学一门手艺,现在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父亲也就不用年纪这么大还上山砍柴下地干活了……

二姐说着,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我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开口,却说不出一名来。

二姐抹了一把泪水,又说,上次瑞的老婆自杀,你去凑什么热闹呵?现在,阿爸病了,住院了,下园村人都说是你引鬼进村,上天降病灾给阿爸……

一股怒火瞬间升腾上来,紧攥拳头,咬牙切齿……可是,我这一腔无名火,又能向谁发泄去?!

一席话点醒了梦中人

医院里的日子,每一天都像鬼影一样长。

父亲的病早已确诊,只要开上一刀,就能解决问题。

但,尽管每天医生来查房时,我和父亲都一再要求,父亲的手术还是没有被院方列入议事日程。

父亲、哥哥和我,都焦急不已。

父亲的身上一直插着导尿袋,每多拖一天,就多一天的痛苦;

住院费用昂贵,每多住一天,就要多花费上百元。父亲住院的费用,大多是哥哥借来的,总不能这么无休止地借下去吧?

后来,有好心人提醒我,你父亲要想早一天动手术,你就应该早一点给有关医生“意思意思”——他们,是在故意拖延哩。

一席话点醒了梦中人。

我去找了 × 主任……

第三天上午,哥哥雇了一辆拖拉机,拉了大半车劈得整齐划一的干柴,到了医院宿舍楼门口。

第九章 当一回孝子(5)

我打了电话后,× 主任出来引路,我和哥哥,以及帮忙送干柴来的外甥及驾驶员一道,把上千斤的干柴搬进了 × 主任的院子。

× 主任富态的马脸上堆满了笑,眼镜片后面的一双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你父亲的手术嘛,我马上给安排,最多不超过三天,你们好好回去准备手术费吧……

× 主任是父亲住院的这个科室的“当家的”,那天,我去找了他,他显然知道我的来意,向我暗示他家厨房的柴火“光了”

那时,在我们这个小县城,煤气还是罕有之物,城里人做饭还是习惯烧柴。

我打电话将这一“情报”告诉了哥哥,哥哥花几百元钱买了干柴,送给了 × 主任。

据说,× 主任“刀术”高超,哥哥希望能请动 × 主任为父亲主刀。

果然,当天下午,院方就来通知,准备第三天动手术,但操刀的不是 × 主任,而是B医生。

就在这天的傍晚时分,病房里出现了一个穿便衣的医生。

最初,我以为是医生,对方自我介绍后,我才知道,他姓G,是麻醉师。

此人长得獐头鼠目,有几分像社会上的流氓。

但他,却对我父亲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心”:“ × × × 是您老人家吗?今年多大年纪啦?76岁,对对,我就说吧,前列腺增生,一般都是老年病,怎么可能是26岁的年轻人呢?开手术通知书的医生也够粗心大意的,把76岁写成26岁,我就觉着不对劲,所以过来看看……”

“像您这么大年纪动手术吧,麻醉可关键了,麻醉药下多了不行,下少了不行,要根据您的身体状况来定……不过您放心,我会让您很顺利地过这个关的、毕竟,我在这个岗位上干了多年了……”

说完,他上前安慰了我父亲几句,让他好好休息,手术时千万别紧张,等等,然后,一脸微笑地向我们告辞,走了。

这人可真好啊,父亲感叹道。

老人家,这你可错了!同病房的老范说,这个家伙我最了解了,心狠着呢,给他送红包的,他在麻醉时就“认真负责”;不给他送礼的,就让你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他今天哪里是来关心你老人家,他是来敲诈来着……

老范的父亲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动过三四回手术了,我知道他的话不会假。

暮色渐渐浓了起来,我拉亮了灯,惨白的灯光照在父亲苍白的脸上,我心里忽然涌上来一阵莫名的悲凉……

——这个世界上,上哪儿找一片人间的净土呵!

手术前一天,哥哥分别给B医生和G麻醉师各送了300元的红包——那钱,是哥哥刚借来的。

这一天,我同时面对了两个亲人的生死

父亲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

这一天,是父亲住院的第34天。

我、二姐、三姐,都在手术室外面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父亲,76岁的父亲,能闯过这生死的一关吗?

父亲还在手术之中时,哥哥匆匆赶来了。

哥哥怕钱不够,又找了一位副镇长,从他那儿借了500元钱带来。

哥哥还带来了华的信和一封雪妹的电报。

雪妹的电报让我大吃一惊:

“舟哥若想见我请于3月16日下午3点到南平九峰桥”

3月16日,正是今天呀!而现在,我看了看手上的电子表:已是三点四十几分了。

“见我?”莫非,我一下子想到了最坏的一面……

怎么能叫我不往坏处想呢?

舟哥:

你好!

好久、好久,不曾给你写信了,我不敢给你写信,因为怕你为我难过,为我伤心,可是,舟哥,你知道吗?你是唯一关心我的人,也是唯一了解我的人,我只能对你说说心里话。舟哥,我自结婚来,才发现我的丈夫他根本就不爱我,你知道吗?他处处为难我,以至于,我有病,他也不拿钱给我看,我只能春天拗竹笋,秋天打小工,挣一分钱,用一分钱去看病,直到现在,病不仅没好,而且越来越重,舟哥,我真怀疑,我会不会死去,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舟哥,谢谢你给我的生日礼物,我会好好地珍惜她。你知道吗?我丈夫他装作根本不知道我生日的样子(其实头一天我就告诉过他),连一声问候都没有,更不用说礼物,他让我伤透了心。舟哥,我这是什么命啊,为什么,为什么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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