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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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人草-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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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好人就不会说好话’?”

美美一向认为;她和威廉两个人一个是天生精怪;一个是自学成魔;每次见面;总是要先斗上半个小时的嘴。以往的交锋;双方互有胜负;便越发地激起了各自的好胜斗勇之心;常常是在没有任何正经事的情况下;两个人只是为了训练辩驳之能;或是逞口舌之快;便特地约下时间地点;来一场恶战。每当他们两个在家中开战时;香川便径自找些乐事哄着自己到僻静处去玩;对他们既不干涉;也不评判;用他的话说;“你们这是闲得难受;斗嘴消化食呀。”

今天美美来此;俩人照例“十八般兵刃”施展开来;斗了30分钟;这才消停下来品茶谈正事。

美美今天来找威廉的目的与香川有关;她想从他这里弄清楚;在她出门的这一年多里香川的经济状况;也好选择下一步的手段。

“我那先生是个怎样的人;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威廉提起他先生;话语便如同黄河决堤。“他不到‘穷’得没钱买龙虾吃了;决不登我的门。这不;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我估摸着;最迟下周;他就该来电话了。”

“他每次到你这儿能弄到多少?”美美虽不想问得咄咄逼人;但惯常的语气一时半会儿又改不过来。

“这得看市面上的生意好赖;通常能闹个一两万吧。”威廉也恢复到正经商人模样。

“你能不能断了他的这条财路?”美美故意语出惊人。

“为什么?那可是我的先生;是带我入行的师傅。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岂能丢了自己‘忠孝节悌礼义廉耻’的好名声;干这等损人不利己的坏事?”威廉的大惊失色戏剧成分极大。

“其实;我要让你做的事;不会损伤你的道德。”

“但不能伤害我师傅。”威廉很有原则的样子。

“如果不小心伤害到竹君呢?”美美故意激怒他。

“那么;你就是我的敌人。”威廉反而笑了。

事后回想起来;美美发觉;通过这次谈话;她对威廉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她认为;虽然他那一嘴半通不通的汉语常常引人发笑;但他对汉文化传统旧道德的了解和崇敬却远远地超出了许多现代中国同胞。

要说服威廉参与到她的计划中来;她原本并无把握。但是;在这件事上;她有两个自认为可靠的依据支持她的行动:首先;她相信威廉虽然嘴上对香川恭维得热闹;其实在内心深处并不赞同香川的人生态度;出他一点洋相;威廉应该也同样开心;另外一点是;威廉从不隐瞒他对竹君的迷恋与同情;这件事对竹君可能产生的有利结果;也应该能促使他参与到这桩计谋中来。

经过了反复细致的思想工作;威廉终于道:“我可以支持你;不管是为了竹君;还是为了你;或者是为了我先生;反正你们是‘三位一体’;也就这么回事。”

要改造自己的生活;首先得改造香川的生活。美美相信自己是个有办法的人。

5

美美认为;促使她下决心对香川动手的;不是香川本人;也不是竹君;甚至不是她自己;而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或者说是潜意识的冲动。就像她与香川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一样;她根本就没有弄清楚对方的心意;也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所有的聪明才智一下子全部离她而去;就让她这么糊里糊涂地误入情网之中。

到了这次回来;与香川重温旧事的时候;她仍然认为;她对香川的爱情属于非理智的范畴;是完全彻底的糊涂;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认清自己真实的感受——她至今仍然爱着香川。这一切原本就用不着找寻任何理由;也不怕任何外在的或是时间的损害。

糊涂也有糊涂的尊严;她对自己笑道。

其实;在与香川相交之初;她原以为自己非常清醒;一点也不糊涂。就在他们第一次相遇之后;为了让香川养病住进县城招待所时;她觉得自己对感情的认知清楚得很;甚至太清醒了;以至于险些错过了她人生中的这件重大的“幸事”。

“一朝误入情网;沈腰潘鬓消磨。”第二天醒来;香川在床上拥着招待所的脏被子;大肆篡改古人佳句。

美美虽然对古诗词并不在行;但也能听出来他这是在调情;便放下装满鱼汤的大瓦盆;给了他一巴掌;道:“你是‘灾星才脱;色心又起’;还不赶紧起来刷牙、洗脸、吃饭。”

“冤枉啊!”香川朝她伸出双臂;很像是可怜人无助的申诉;却又像是要与她拥抱。

美美灵巧地一转身;从他的双臂间摆脱出来。她不想在玩笑的气氛下与他接触;尽管她已经偷偷地拥抱过他;是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而且距离现在还没超过48小时。

前天夜里的暴雨来得非常突然。当时香川正在船中摇头晃脑地唱他那难听的曲子;曲词听起来倒不难懂;叫什么《风雨归舟》的。他刚唱到 “……唤童儿;放花篮;收拾起蓑衣和鱼杆;一半鱼儿在卤水里煮;一半在那长街换酒钱。”

当他那个“钱”字的甩腔还没使完;就仿佛有那坏脾气的听众迎头给他们泼下来一盆脏水——暴雨来了;天空也在一瞬间漆黑如墨;甚至让她无法看清对面香川的身影。

“快把雨衣穿上。”黑暗中;香川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从昨天开始;他便已经显露出感冒的征兆。

此时美美也后悔不该让他唱这段毁嗓子又招风雨的调调;于是她也大叫:“别瞎操心啦;你也把雨衣穿上吧;淋病了又给我添麻烦。”

说话间;她抖开雨衣。后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让她来不及反应。就在她刚刚把雨衣抖到最舒展的时候;一阵狂风横向里朝他们扑来;把雨衣吹得如同鼓起的帆;带得小船猛地一晃;如果她没有及时抓住船舷;必定会失去平衡;跌入深过百米的水库中。

这时;香川从船头向她摸了过来;终于抓住她的手臂;高声问:“你没事吧?”

“雨衣给吹跑啦。”

他没再说话;便松开了手。不一会儿;他又回到她身边;用一件雨披把她牢牢地包裹起来;并在她耳边叫道:“把船停在这里不要动;我这就回来。”美美一时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却突然感觉小船一晃;身侧一声水响。原来香川朝着狂风吹去的方向;追赶她的雨衣去了。

美美不禁在雨中气得大骂;为了件破雨衣可不值得拼命;不知这家伙是真疯还是装疯。

夜;浓稠粘腻的黑夜;虽然有暴雨在不停地洗刷;却依旧阴沉着一张晚娘的脸;让你针插不进;水泼不入。

雨;秋天的雨总是意外地砭人肌骨;它将原本如坐春风般的得意;将炎夏在人们体内积蓄的心头热火;一下子挤压在心底;让当事者在内外交激之下;产生出一脚踏入深渊的虚幻。

但寒冷却是实在的;不渗半点虚假的东西。美美瑟缩成一团;心中却焦急万分。香川已经去了好一会儿;她甚至听不到他划水的声音——暴雨拍打着水面;将天地间变成了一座音效极佳的剧场。

她伸手去摸船桨;桨还在;她又向防水背包中去摸手电筒;电筒的光亮落入这巨大的染缸中;除去可以照见她的手;那几丝光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香川还没有回来;一点迹象也没有。

她不打算再等下去了;这个乖巧得可爱的男人如果因为她;或是因为一件不值钱的雨衣而丧命;必定会在她的生命中落下一个污点。

她摸到桨把;准确地把船头调转到香川“投江”的方向;口中高声骂道:“你取了个什么鬼名字;叫哪门子香川?你若是死在这里;我就登一整版的广告;给你改名叫‘臭河’。”

在大学里;她是4人双桨无舵手的皮艇选手;人虽然长得瘦;却是那种天生有力气的家族血统。她熟练地划动双桨;木桨沉重;桨柄粗糙;但她仍然能准确地控制木桨;让它既不入水过深增加无谓的阻力;又不入水太浅以至于损失动力;

她在口中高声喊出划桨的次数;一是便于计算划行的距离;二是希望香川能够听到她的声音;给她一个回应。

在数到26的时候;她仍然没有听到香川的声音;而按照惯力加速度的计算方法;再考虑到木船与木桨造成的损耗;她此时应该划行了50米左右。

她停下船;伸手入水;感觉到水面平静;并没有水流会带动香川漂向别处;他与她的距离;应该是靠他的体力游出来的。她想了想;发觉方才并没有计算香川离开她到底有多少时间;这也就很难估算他游出来有多远。

“你是个惹事精;捣蛋鬼;谁要是嫁给了你那才叫前世冤孽现世报。”美美恨不得立刻把他揪过来;上边一拳底下一脚;打他一个“狗吃屎”。

接下来;她怕在黑暗中转错方向;并没有调转船头;而是起身坐到对面的座位上;以船尾当船头;将方向朝左拨转40度左右;向来路又划了回去。

她相信香川不会离她太远;只是这深夜之中她什么也看不见;而暴雨声又让她分辨不出水中的动静。

这一次她向回划了20次桨;又向中心线拨转船头;再划20次;再拨转船头……。她相信;依照她的划艇技术;她有能力把划行路线限定在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之内。

时间在流逝;她也不知道划了多少圈;仍然没有结果。她不禁又骂:“你这个混蛋;如果你敢死了;我就把你告上法庭;让你尝尝程美美大律师的厉害……。”

最后;她决定冒一次险;将船划向三角形区域的中心地带。但这样以来;就极有可能让她失去方位感;如果在那里还找不到香川;她就已经无法再给寻找的区域定位了。

然而;中心区域也没有;至少她感觉到没有;因为她什么也看不见。不觉间;泪水流了下来;她感到害怕;无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一个言语风趣;态度可亲;举止洒脱;模样英俊的男人;就这样死了;为了一件雨衣;或者是为了愚蠢地给她表演勇敢。

“求求你啦;好孩子;听话;快回来吧;我给你买汽车;买公寓……;混蛋;只要你活着回来;我就嫁给你。”

她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句无意间的许诺;便决定了她半生的命运;因为;她突然之间回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打断了这条思路——两天前香川曾对她说:这山中有狼;如果你自己下山;我会让你带上这个。

他要让她带上的;是两只岩洞探险用的火炬。美美摸索着抖开香川的背囊;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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