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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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出生-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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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门槛下面的确是个能容得一人爬进爬出的大洞。

我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跨了过去。

大概陆雪并不十分明了自己走进院内的目的。但她还是寻寻觅觅踩着落叶一路来到杨树下。嘎嘎,头顶突如其来的两声怪叫吓得她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一把扶住她:“别紧张。是我们的脚步声把栖息在树枝上的老鸦给惊动了。”

果然,一只老鸦腾空而起,忽闪着乌黑的翅膀在院子的上空绕了一圈,飞向院外。

想找到鸦巢的陆雪不禁抬头望向杨树的枝杈。

“艾思琳,快来看!”她一惊一乍地喊着。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分杈树干中间一块有别于灰白色树皮的深黑色醒目地嵌在上面。

“脚印,这分明是一只带有泥土的鞋底留下的痕迹。”陆雪边肯定地说着边抬脚看了看自己的皮鞋底,“瞧,我的鞋底也被这积满尘埃的院子给染成了黑色。”

我不置可否地继续随着她查看现场。

这意外的发现让陆雪简直欲罢不能了。她的目光继续在树干与院墙之间搜索着。而后,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昨晚那人很可能是翻过两米多的外墙进入,又顺着杨树爬到院内,一直藏在里面。直到我经过时,才从门洞爬出去……”

“那门是怎么打开的?”

“可能门根本就没有打开,他只是弄出了些声响。”

“看上去是这么回事。”我说。并在心里暗暗为自己的精巧设计叫好。

我围着杨树转着圈子,寻找着子虚乌有。毕竟,我是自愿来帮人查看的,总得摆出一副大侦探的架势来。

陆雪复又踅回到门口,她站在门里,再次端详着断裂的门锁,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屋门哐当一声合上了。陆雪浑身一激灵,不顾一切地扑向屋门,用力打开,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艾思琳,快出来!”她火烧火燎地喊着,仿佛真的有鬼会把我吃掉。

我赶紧跑出院子,把身体靠到外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太恐怖了!真是太恐怖了!”

胡同那边,一对中年夫妇走过来。他们看着我俩惊魂未定的模样,便好奇地站住了脚:“出什么事了?”男人边朝敞开的门里看着边问。

“啊,没什么,是一只鸟儿。”陆雪随口说道。

“刚才这门好像是关着的?”女人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她。

陆雪勉强笑着:“啊,是的。门锁让风给刮断了。”

男人往门口走了几步,大概想弄清门锁断裂的真正原因。女人也跟了上去。陆雪见状,便拉着我朝胡同口走去。

来到我泊车的地方,我们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脚。

陆雪一脸的迷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话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的。

“你说的‘他’指谁?”我问。

她愣了一下:“那个黑影儿。”

“的确有点莫名其妙。既不想抢劫也不想侵犯,只是为了吓唬你……”

“该死的!”她骂了一句。

我看着她,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后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甩了一下长发:“那就让他来吧!”

“今晚怎么办?要我送你回家吗?”我这才说道。

“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准备一把水果刀……”她的眼里燃烧着复仇的怒火,“如果他再敢装神弄鬼,我非杀了他不可!”她的这通发狠显然已有了明确的目标。

“想不到你会这么勇敢,陆雪!”我钦佩地说。

她苦笑着:“有一句外国谚语说,羔羊被逼急了也能变成狮子。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形。”

“你真的很了不起!不过,我还是希望在你丈夫回来之前,你能一切顺利!”临上车时,我说。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跟随部主任去本省的一个中等城市参加金鸡、百花电影节。节日期间,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陆雪,却又无计可施。我只是礼节性地给她打了两次电话,东扯西拉地谈些编辑部的风花雪月。仅仅几百公里的距离却似乎把我和陆雪的心隔开了,电话里的她变得冷淡而又寡言少语,无论我多么想把话题拉回到从前,拉回到锅饼胡同和她的丈夫身上,她都有意无意地绕开了。我猜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抑或是我的某个小小的失误让她对我产生了反感。

电影节上美女如云,佳片叠出。但短暂的艺术享受过后我眼前浮现的仍是陆雪的影子。我就像一个初尝禁果的青涩少年那样沉湎于对她的怀想中。

到了电影节最后的几天,采访任务基本完成,与会的记者、编辑心情放松了,纷纷组团去旅游景点参观。而我却如坐针毡般惶惶不可终日地,只盼着早点“回家”回到陆雪身边。

我终于回到了陆雪身边。中午刚下火车我就急不可耐地给她打了电话,询问她晚上是否上夜班。听说我回来了,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喜悦,还是那样懒懒的、无精搭采地提不起精神。这越发激起了我想马上见到她的欲望。但我克制着没有直接搭车去翠微花园。在不了解对方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形下,我决不贸然行动。

本来,刚刚出差归来的我是不需上夜班的。但为了能见到朝思暮想的朋友,我还是在夜半时分驱车来到报社。我把车子停在楼下一侧的暗影里,关了车灯,坐在驾驶室里静观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我熟悉的夜班编辑们陆续从大楼里走出来,我才带着电影节举办城市的名产——一串紫水晶项链走向夜编室。

此时,夜编室里只剩下陆雪一个人。通常,为了避免和人交谈,她总是最后一个离开。

“我回来啦!”像是会见久违的老朋友,一走进门,我就兴奋得大呼小叫起来。

陆雪正在收拾办公用具,关闭电脑,做回家的准备。看见我,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要明晚来上班呢!”

“今晚是路过这儿。刚好给你带的礼物放在了车上,就想让你先睹为快。”

我把包装精美的水晶项链递给她:“但愿你喜欢!”

“谢谢艾思琳。”她甚至没有打开包装看一眼就把水晶项链放进了手袋里。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啊!与她相识的这些天来,她让我感触最深的就是知道“感恩”。

“你今晚好像很不开心?”我往前挪了一步,满怀同情地看着她忧郁的眼睛问。

“是的。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我关切目光的注视下,陆雪立刻承认自己心情的确不佳。

“是工作上的事吗?”她曾告诉我她对报纸校对很不适应,那些枯燥的人名和新闻术语常常搞得她头晕眼花。对上夜班这种颠倒黑白的工作更是恶心透了。

“不。还有更糟糕的事。”

“能告诉我吗?”我靠近她,将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抚慰着,“和你丈夫吵架了?”

陆雪没有回答。感受着我纤纤素手的体温和芬芳的兰蔻香水的气味,她似乎要哭出来了,眼泪是那么不争气地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在一个还算不上知心朋友且比她年轻的女人面前流泪让她很窘。于是,她极力地躲避着我的目光,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前。

“如果你不急于回家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好好聊聊,行吗?”我又说。

她连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

广华大街位于城市东部,是白云市二十世纪末崛起的一条最具规模的新兴商业街。比之市中心,这里不仅街道宽阔、霓虹闪烁、写字楼林立,而且商场、超市、快餐店、咖啡屋等不少是舶来品,沃尔玛、星巴克、巴黎春天、佳世客、肯德鸡、必胜客等外国商家星罗棋布地汇集合在这条大街上。

我把车子停在一家名叫“船”的咖啡屋门口。

“这家店环境很优雅,通宵营业,后半夜客人比较少,我们想呆多久就呆多久,而且聊天时还不会受到干扰。”我边为陆雪打开车门边说。

“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她由衷地说。

推开店门,除一个留着披肩长发、十八九岁模样的男吉他手忘情地站在吧台外边弹边唱外,咖啡厅里再无他人。

我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请陆雪先坐下,自己则朝吧台里正在摆弄咖啡机的服务生招了招手。

“你要哪种咖啡?”我问陆雪。

她抢着说:“今晚我请客!艾思琳,我欠你的太多了。”

“不就是一杯咖啡吗,这我还请得起。你就别客气了!”

“我喝哪种都行!”

“蓝山的可以吗?”

“蓝山?这太破费了!”

“没关系,我第一次请你喝咖啡,总不能喝那种泔水一样的劣等品吧!”

陆雪没有再坚持,但能看出来她很过意不去。

咖啡送上来后,我又点了杏仁曲奇饼、果酱小面包和放着多种干果的拼盘。

“艾思琳,今晚还是由我来付账吧!”陆雪越发感到难为情了。

我佯装不快地把茶点推到她面前:“陆雪,你干吗这么见外呀!如果这能让你心情好起来,我会很欣慰的。”

“谢谢艾思琳!”

“瞧你又来了。”我不无嗔怪地说。

忙完这些,我们开始专心致志地喝咖啡。但我能想象出陆雪的心里肯定是一片纷乱。很显然,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想成为人们的谈资,这样的心态使她既害怕与人交往却又渴望真诚的友谊,因此,她一直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对我敞开心扉。其实,她和我相识还不到两个月。一方面她认为对我了解太少,没有理由这么快就把我视为知己;另一方面我非凡的吸引力又让她欲罢不能。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深深打动了她的心。我的善解人意、周到体贴,更让她感激涕零,而我开朗活泼的个性更同她的寡言少语形成了互补。这一切都强化了她想对我倾吐心中积压已久的艾怨、隐秘和疑虑的欲望。

于是,一时还拿不定主意的陆雪用手里的杯子作掩护,开始偷偷地窥视我——前方镶在棱柱上的玻璃镜恰到好处地画出我的影像。此时的我似乎正沉浸在某种深沉的回忆中,又像是陶醉于吉他手的演奏。我柳眉紧蹙双目凝神,脑袋稍稍倾向右侧,脸上露出一种让陆雪觉得匪夷所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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