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符咒,一飞进杉树林,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周围回荡着如同打碎玻璃的声音,而此时,原本消失的身影出现在了雪地里。
在那里布下的隐身结界,被猫屋敷的符咒给打破了。
“……追过来的人,果然还是你啊。”
那个身影——圭扭头说道。
穿着夹克衫的肩膀上下耸动着。白色的气息,不由自主地从嘴里冒了出来。
“最近,有些运动不足啊。总觉得好像要断气了一样。如果可以的话,就这样偷懒下去多好啊。”
“你这是……”
“真不凑巧,我现在对于你的说教毫无兴趣啊。”
圭这样说着,想要再次的转过身去。
突然,咒力开始凝集。
“——?!”
“现身吧,马尔巴士!统领三十六军团的王!”
刮起了一阵狂风。
这是强大的灵体现身现实世界,压迫空气产生的现象。
猫屋敷和圭,都同时向后跃去。
在他们二人中间,突然一个人影和怪兽从天而降。
“喂……你这个家伙……”
圭的表情为之一变。
“如果对付你的话,应该不算直接于涉葛城家的事情吧。”
在白雪的映照下,黑色的裙子显得更加的乌黑。
带领着七十二魔神中的一位——黄金狮子马尔巴士,安缇莉西亚·雷·梅扎斯站在那里微笑着。
“安缇莉西亚小姐,你为什么会——”
连猫屋敷,也惊讶莫名地喊着对方的名字。
“刚才捕捉到了咒力的反应,发现爱逞强的阴阳师在追踪前师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才出面的啊。哎哎啊啊,对于你们‘阿斯特拉尔’,我还是大体上有些了解的啊。”
自始至终非常优雅,安缇莉西亚拨弄着和狮子一样金色的头发,说着这些内幕。
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
对着圭问道。
“怎么样啊?”
“哈哈……这样就有些棘手了啊。”
圭干巴巴地笑着,向后退着。
但是,他的前后,都被猫屋敷和安缇莉西亚给挡住了去路。
虽然事前没有商量,但此时却是莫名其妙的心有灵犀。偶尔,他们两个总会无意识中,有着一些默契。
“爱逞强的阴阳师。树还好吧?”
站在原地,安缇莉西亚问道。
“算是……应该这样吧。”
“算是?”
“不是不是不是。”
猫屋敷慌张地摆动着自己的两只手。
“算了,我们先把这个家伙给抓住再闲聊,怎么样?
“我同意啊。”
两个人,转过身来。
同时,彼此都皱起了眉头。
圭的笑意,越来越深了。
“怎么了你?终于明白自己的立场了?”
安缇莉西亚亚疑惑地问道。
“哎呀……”
圭,挠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总算是就,勉强赶上了啊。”
说完,得意洋洋地,弯起了自己的嘴唇。
石舞台的战斗,因为两个人的对峙,开始出现新的局面。
面对面的两个人。
葛城铃香和紫藤辰巳。
“——那么,你也要反抗我了吗?辰巳。”
年迈的女人——铃香问道。
“……如果这正是你所期望的话。”
听到这个问题,辰巳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仿佛是即将被积雪压断的枯树枝一般,铃香的身体散发出压倒辰巳的气势。
唰地,铃香的和服袖子抖了一下。
满是皱纹的手指上,握着一把缠着红白布条的棒子。而在那个棒子的前端,弯弯地挂着铃铛。
是神乐铃。
——叮铃——
这样的音色,使得整个世界冷的发抖。
“‘禊’,净化整个世界。净化的世界可以成为抵御任何魔法攻击的结界。——但是,这只不过是开始战斗的准备。你,应该明白的吧。”
铃香慢慢地逼近着。
仿佛是被推着的似的,辰巳随之不断地后退。在他们两人中间,似乎出现了一个肉眼看不到的气泡之类的东西。
以前的葛城铃香,可以在远离这里的雷丘,召唤出真正的雷电。那么,今天,她又会使出什么奇怪的法术呢。
周围的术者们,也屏气凝神地看着。
就连穗波,也一动不动的看着。
正如一场严肃的仪式一样,没有任何人允许做出打扰到这两个人对峙的事情。
可是,还是有人喊了出来。
“——请等一下!”
伊庭树插到了他们两个人的中间。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已经完了。”
铃香一口断定道。
“魔法师们,都会选择一条自己的魔法之路。一旦彼此间有分歧,不是通过对话就可以解决的。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阿斯特拉尔’的第二代社长。
“我不明白”
树回答道。
看着对方可以杀死鬼的恐怖眼神,少年树没有退让。
岂止如此,少年虽然两腿一直打哆嗦,但是却没有向后退一步。
(……小树。)
穗波在心里茫然地喊着。
偶尔,真的只是偶尔,眼前的这个少年会变得不一样。
明明比任何人都要胆小,却可以做出来任何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现在,就是他变身的时候。
而且,这样极小的勇气——并不仅仅局限为了某一个人。
“闪开。否则,我会灭了你。”
“——等一下。”
这次插嘴的是,穗波。
铃香只是看了她一眼。
“难道,你也想要阻止我?”
“唔唔。但是,我只是觉得有倾听的必要。”
“事到如今才。”
不容置疑地,年迈的女人想要断然拒绝。
但是,此时,穗波抢先说道。
“辰巳也包括在内——我们的战斗力,你应该不会忽视吧。如果强行和我们战斗的话,祭祀可就进行不下去了啊?”
原本,辰巳并不属于“阿斯特拉尔”。
而自己,也并不能完全应付得了葛城的法术,会输得很难看。
即便如此,如果有可以交涉的把柄,就一定要用上。就算会受到侮辱,但是如果可以成为事件的突破口的话,也无所谓。
“所以要怎样啊。别说这些术者,就算只有我一个人,祭祀也可以顺利地进行下去。”
“即便是和‘螺旋之蛇’……有关系?”
“‘螺旋之蛇’?”
铃香的声音中,开始出现些许的动摇。
这种动摇,穗波并没有放过。
“怎么样?还是说,即便如此,你也要强行继续下去?”
穗波追问着。
或许是真的有效,铃香反问道。
“你说诺斯替之蛇,怎么啦?”
“虽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刚才,我们遇见了圭。那个人,似乎在做着一些和葛城家不想干的事情。”
树开口说道。
听明白了其中的含义,铃香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石动圭他……是‘螺旋之蛇’……?”
“正如社长所说的,我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穗波也随声附和着,铃香越发困惑了。
之后,自言自语道。
“不,那家伙……”
就在同一时间。
香他们行走在潮乎乎的泥土里。
橘弓鹤挖掘出来的地道,刚刚好够他本人蹲下身来慢慢地移动——而对于香和美贯来说,刚好勉为其难地站着走过去。
虽然因为地道坍蹋,到处都有着加固的痕迹,但是,基本上还是一个刚刚挖好的地道。
而且,看上去就像是纯粹手工挖掘出来的,突出的岩石和树根,就不管不问地摆在那里。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
香问道。
将鬼的魂魄剥离出去之后,香又恢复到了少女的样子。
虽然有着好几处擦伤,和服的下摆和袖子也都破损丁,但是,确实已经变回了少女的模样。身为魔法师的香,有着强大的灵力保护。在从属于“协会”的葛城家里面,是有着神童美誉的天才。
“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啊。”
走在前面的鹤回答道。
橘弓鹤四脚着地地爬着,背上背着美贯。以美贯现在疲劳的情形来看,自己想要走路是非常困难的。
橘弓鹤一边留意不让地道顶部的东西刮伤美贯,一边说着。
“从那件事情开始,我只要有机会,就会来挖这个地道。”
“那个时候……吗?”
是三年前。
是母亲惨死在香的面前的时候。
——是的。
或许一直都在后悔的,不一定只是自己啊。
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守护人,也同样地为之所苦。
那么,辰已可能也是如此啊。
(辰巳……)
想到这个大汉的样子,少女香的胸口隐隐作痛。
那个家伙可能又在哭的吧。
(……这么说来,那个家伙也真是个爱哭鬼啊。)
玩布袋也好,玩翻花也好,只要做什么事情,香都会叫上辰巳。
辰巳当时才只有十岁吧。
这个比自己大七岁的男孩子,比自己还爱哭啊。
香一直记得那个每次修行都要哭上一回的男孩子。对于这个手脚经常有擦伤的男孩子,香总是会第一时间给他涂上跌打药膏,踮着脚尖抚摸他的头安慰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那个辰巳,竟然变得不哭了。
(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曾经偷偷在一瞬间打量过辰巳,比自己记忆中的块头要大好多。
自己一眼就看出来了,辰巳不单单是块头变大了,他也一定一直在坚持着修炼。想必是比在葛城家还要厉害好多倍的训练吧。
不过……自己还是认为他是个爱哭鬼。
当辰巳看到和鬼同化的香,伸出了自己的手,自己发现他其实和过去没有任何变化。
那是……
(那是,为什么……)
“啊啊,快点。”
弓鹤的声音,把香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马上就到出口了。”
顺着弓鹤下巴指的方向,可以微微地看到外面的情形。
雪白的世界。
沐浴在灯笼下。今冬第一场雪闪烁着耀眼光芒。
而在深处,传来了激烈的水流声。眼下他们是在一个被溪水包围的,陡峭的悬崖下面。
“……啊啊。”
踩着悬崖上的积雪,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香终于有了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弓鹤,也摆动着自己的长发,反复做着深呼吸。那个石室污浊的空气,就连弓鹤似平都有点吃不消。偷偷看了看身边香的脸色,发现和雪一样的苍白。
“以后……打算怎么办?”
香问道。
有了一小段的沉默。
虽然很短暂,却让人感觉痛苦不堪。
悬崖下传来的流水声,总觉得非常的刺耳。
“……我们逃跑吧。”
弓鹤回答道。
这是发自内心真挚的请求。
“忘掉祭祀,忘掉葛城家,逃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