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头发随风狂舞,像是有东西从异世界到了现实世界。
这次翔子也是什么都没能看到。
但是她却感觉到了。
没有考虑什么因为所以,翔子感觉到了这股就在自己眼前的,那压倒性的存在感。
她感觉到了这匹黄金狮子。
她感觉到了这匹能够战胜所有恶魔、所有猛兽的黄金狮子的威容。
“这个是……”
翔子声音沙哑地低语着。
安缇莉西亚对翔子敬了一个小小的礼。
“这是我的魔神:马尔巴士具有找出隐藏之物的神秘力量。”
说这句话的时候,安缇莉西亚稍微斜着看了旁边一下。
在看不见的狮子那里,仿佛是在它的鼻子尖上,漂浮着一个小小的壶。
那是一个能一手抓住的,非常小的壶。
“……果然是这个香味呢。”
安缇莉西亚看了看这个壶,然后稍微用鼻子嗅了嗅,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咦?”
“这个味道是,缬草……夏白菊……还有芸香……。啊啊、集合了这些东西的话,应该不会错了。”
看着翔子如堕五里雾中还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安缇莉西亚扑哧一笑。
“我知道穗波生病的原因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要说得诗意一些的话,就是这样了。”
她继续说道。
“——Forget me not(勿忘我)。”
4
“谢谢你……小树……”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树的身子变得僵直起来。
(小树……是其他人吗?还是……)
那个疑问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脑海里。想要开口问个明白的时候,喉咙却哽住了,半天都说不出口。
这个时候,穗波歪了歪脑袋。
“不对吗……?你不是小树?”
“啊……”
那个表情更增添了少年的疑惑?
结果,根本搞不清楚她嘴里所说的小树到底是谁。
但是,如果这个谎言能让穗波能够平静下来的话,那么撒那么一点小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不是的……我就是小树。”
“真是太好了!”
少女很快就破涕为笑。
“那、小树到我身边来。”
她扯了扯袖子。
这一役温柔的力量让树坐了下来,坐在床的旁边。仿佛只有那里可以免受魔法、天平、树木的侵蚀。
穗波盖上被子,然后往上看树。
“小树,你长高了吗?”
“是、是吧?”
树搔了搔头发。
穗波一直盯着树。
“太无耻了:竟然长得比我还高了。”
“啊。是、是吗?”
“没错。小树以后不能再长大了,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不会允许——是指身高吗?”
“因为我可是你姐姐啊。”
树的嘴张得大大的。
那么说起来,穗波比他出生得要早一些。虽然只是早了一个星期而已。
“知道了吗?小树、你怎么好象心不在焉的?”
“啊啊是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树说着,但是这还是无法掩饰他嘴角边的微笑。
总觉得这跟平时也没什么不同,老实地说,归根结底这还是穗波的本性在作怪。
——不对。
要变得更为坦白,估计是一件更加困难的事吧。
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越来越困难呢。
长大成人之后,对于许多大人来说,在厚厚的面具背后,还会有着另外一层面具。将自己的本来面目展现在大家的眼前,是一件多么可怕和害羞的事情。就算是穗波·高濑·安布勒也不例外。
但是,平时所见到的穗波,戴着怎样的一副面具,为什么会戴上这副面具呢。
“……小树?”
穗波歪着脑袋。
就在这个时候。
咕噜噜噜……
响起了一阵很可爱的声音。
两人视线交合,然后同时将视线转向了一个地方。
原来是穗波的肚子在叫。
(这么想起来,她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倒了下来。)
树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小树?”
树有些胆怯地抬起头看着穗波,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我给你做饭吃吧,在这等等我。”
说罢,树走向厨房,
幸好,在冰箱里,有树可以应付的一些食材。
虽然有些现成的食物,但似乎还可以做些稀饭。如果只是一般的稀饭可能营养不大够,听以上面撒些白菜或调味用的木鱼不知道怎么样。
可能是因为从床上可以看到一些厨房里的情形,所以穗波也不算很寂寞。
挥挥手的工夫,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两人份的稀饭就做好了。
(……太热了吧?)
树吹了吹稀饭,然后把碗递过来。
接过碗之后,穗波愣了一段时间,没动。
“小安?”
“……啊,没什么。”
穗波舀了一勺莲花粥,送到嘴边。
“好好吃。”
她微微笑了笑,像是有些意犹未尽。
那微笑宛若女童。那是只有五、六岁的儿童才会展露的、纯真的微笑。
“……”
树不自觉地转过脸去,不敢正视穗波。
“这、这又不算什么。”
“是吗?”
穗波出人意料地提高嗓门。但树没有理会她,而是坐在床上。
脸颊燥热得一塌糊涂。
虽然平时一直都在一起——毕竟社长这份工作也是魔法的一种学习——都没有变成这样——为什么今天会感到那么微妙呢。
片刻的沉默。
滴答滴答,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手表的声音。
“……小树,你在那里吗?”
穗波冷不防地问了一声。
“我在呢。”
树草草地回答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
“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
穗波像个小孩子,摇着头。
“……只是,我刚刚想起以前做的一个梦。”
“梦?”
“嗯。”
墙上映出的黑影摇曳着,像是在点头。
栗色的头发摩挲着毛毯,发出沙沙的声音。
“小树不在梦里。”
少女小声嘟哝道。
“一直都不在。”
“……”
真的做了那样的梦吗。
还是穗波以前经历过的,真实的事情。
树无从知道。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那一定是个很伤感的梦吧。
从她郁郁不乐的声音中,可以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不要紧的。”
树回答。
“……不要紧的。我会陪在你身边。”
“那就好……”
从这句话的声音就可以感觉到穗波已安下心来。
接着,穗波喃喃自语道。
“对不起……”
“嗯?”
树转过头去,与那苍冰色的瞳孔相接,两目就在咫尺之间。
穗波又坐起身夹。
“都是因为我……你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不起……”
“你指的,什么?”
树慌了神,心脏像打鼓似地砰砰直跳。这比刚进房间时还要强上好几倍。
“小树、我……”
少女的手指,轻触树的脸颊。
手指就这样滑上去,轻轻地描着眼罩表面。
那一根根的手指,实在是太温柔了,温柔得让人无法抗拒。
“司叔叔他……也跟我说过的。不要接近那个‘鬼屋,……”
“————?”
司是树的父亲的名字。
不过,还是第一次听说,司与穗波还有关系。
但是,比起那个所谓的关系,树的脑海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
“我……能够再次见到小树,真是太高兴了。”
(……咦?)
因为那是少年所熟悉的穗波的声音。
表情也要老成得多。
这是她这个年龄所特有的表情。
但是,却要坦率得多、纯真得多——只有这个没有任何改变。
在这一刹那,童年的穗波与现在的穗波仿佛交错在一起。
“总是……总是……”
“总是?”
面对着抱有疑问的树,穗波点了点头。
那双眼睛里隐隐约约地含有一丝泪水。
“我总是……伤害小树……我总是……给小树添麻烦……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少女继续说道。
“即便如此……我……对小树……”
话突然停了下来。
那副表情,像是要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
于是,树一言不发地,等着穗波继续住下说。
“……”
“……”
“……”
“……”
“……啊?”
对那个迟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话,树有些疑惑。
接着,他察觉到了其中的原因,有些面露难色地微笑道。
这一次,少女低下了头,静静地睡了过去。
5
穗波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很愉快的梦。
那是一个不可能会发生的梦。
在梦里,在保健室,那个安缇莉西亚竟然在担心她。而且竟然说出一些不可置信的话来,像什么要代理她在“阿斯特拉尔”的工作,等等。
算了,就是因为这个话实在是太离奇了,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只是一场梦。
“……但是,这可真是个好梦呢。”
早晨醒来穗波的头脑还是迷迷糊糊的,但却羞得满睑通红。梦中的那个自己就像个思春期少女,一点都不害臊。
而且,在那个梦里,还有一个人。
就在这个旁间里,就在床边。
那个梦里——自己跟树就像多年的老朋友那样攀谈着。
(真奇怪呢。小树好象很难为情……)
穗波哧哧地笑起来。
虽然感到很难为情,但是那梦的余韵让人感到很愉快。
下床走向厨房。好,今天也要鼓足干劲好好干——。
“咦?”;;;
厨房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而且不仅如此,锅里放着些什么东西,锅盖上还贴了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这么些东西。
“我又做了一些稀饭。把它热来吃吧,树。”
“咦、咦……稀饭……”
那么说起来,昨天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呢。
昨天中午之后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从那前一天开始就一直在发烧,浑身感觉轻飘飘的……所以,正打算弄些什么药……
发现到这一步的时候,答案已经很一目了然了。
(难……道……那些事……全部……)
嘎啦嘎啦,传来了一阵东西崩溃的声音。
那是不管是自我也好、自尊心也罢,或是说什么面子也行,这些大人物专属物从边缘开始崩溃的声音。
那是在一瞬间,从恍然如梦的记忆中回归现实的声音。
那个……并不是梦:
“……啊”
穗波失声叫出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穗波·高濑·安布勒以全身力气冲回床上,用生平最大的声音撕声裂肺地叫喊着。
*
“——穗波!?”
一阵敲门声终止了这场惊天动地的叫喊。
真不想理会这种声音。就想这样渡过忘却川,直达冥界。但是,仅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