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其他几个女人赶过来看,见她脸上血肉模糊,纷纷伸出手来要揪住我痛打。
人在屋檐下,我可不想惹太多事,只不过划了她们一人一小刀,这帮女人就哭天喊地起来。
真是的,既然想打架,那又何必怕流血呢。
“你这个无耻的女人,你等着,我让我儿子来收拾你!”她掀开帐帘跑出去,阳光像流水般照射进来,一层层有似利剑。
我只觉得全身一阵灼痛,措不及防地叫了一声,蜷缩到了角落里。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我身上,像烈火一样灼烧着我:“这女人怕阳光,她是妖怪,打死这妖女……”
她们把帐篷掀起来,我越往里面躲,就越没有藏身之处。
这些年我差点都忘记了,离开了地宫的庇护,我们都脆弱得像一碾即碎的沙砾,太过不堪一击。
怎么样才能在这世上活下去?
我抱住头,想让那帐篷能裹在自己身上,然而她们疯狂地揪扯着、叫嚣着:“去死去死去死……”
多少年前的噩梦又一次降临,然而再也没有金字会义无反顾地挡在我身前。
那种痛楚就像是烈火焚身。
缓慢的凌迟,即便是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死去。
那么的热,却又冰冷得如同坠入深海。
一直一直沉下去。
忽然有些微的温暖,一件带着熟悉的香味的衣服裹在了我身上。
我仰起头看到了他的脸,他用手掌捂住了我的眼睛,黑暗中只听见他平淡的声音:“欺负小孩子太难看了吧。”
“大师,这妖女她……”
他似乎是笑了一笑,打断了那些女人的话:“我也是妖僧。”
他抱起我走出了帐篷。那温暖的怀抱,让我紧紧地挂在他的脖子上,唯恐他一松手,我就又会坠入那深海中去:“大师大师,我要和你一起住。”
他声音里有些为难:“帐篷不比房间,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你我男女有别,住在一起实在不方便。”
“我不管啦,你是妖怪,不会变几个房子出来。”
他苦笑一声:“用不着这么直接吧。”
“大师大师……你就叫大师吗?”
“我姓苏木。”
“咦咦?”我仰起头来看他,“骗人,会有这种姓吗?”
“有啊……四百多年前,有一支天兵名为苏木家军,专司天庭刑罚杀戮,后来我佛慈悲,化凶恹为善气……才有了苏木大师我……”
“你就胡吹吧……”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我也真的怀疑他其实是从天上来的,“那名字呢?”
“弦。”
“啊?”我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的名字,“弦啊……”
他应了一声,笑容有些古怪。
“干吗笑得这么淫荡啊?”
他呛了一下:“你那是什么形容词?”
不是我说,他长了一副桃花相,一笑眼睛就弯上去,春意荡漾,说他淫荡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谁叫你莫名其妙乱笑一通的。”
第三部分第六章常识类社会教育(2)
“因为在妖魔界有一个传说,如果你叫了妖魔的名字,那么就是和它定下了契约,从此命运就关联在一起,生死相随。”
“你又不是妖魔。我才不要和你定什么契约。”
他摸我的头发,我已经不会再反抗,就像养熟了的猫一样:“明月,如果在这世上太艰难,那就随我回去好不好?”
“去哪里啊?”我在他的掌心之下,眼皮有些发沉。
昏昏沉沉的听到他轻声说:“去一个所有人都向往都羡慕的地方。”
那会是哪里?
仙境吗?
我才不要去,听说那里又冷又寂寞,我最怕没有人的地方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又被人从睡梦中推醒过来。
我反射性地去抓那人的脸,被他一把捏住,连一点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除了那个死和尚,谁治我都没有这么顺手。
“要住我这里,也不能光躺着当大爷吧。”
我下巴掉到胸前,半晌欢呼起来:“大师你肯收留我了?”
“去做饭,本大师饿了。”
我的脸又垮了下来,我擅长的事情只有下毒,砒霜扮饭要不要吃?
“白在人间走了这一遭,还和以前一样的笨。”
“我以前怎么笨,你又不知道。”
大师向我微笑:“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你。”
说得神神秘秘的,好像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不过想起那群穷凶极恶的女人,做饭好像还是一件不怎么困难的小事。
我转到帐篷后面,天已经黑了。
一望无边的营地,被丝绒般的天幕笼罩着。头顶上的星星密密麻麻,一直铺到天边去。草地上空气清新凉爽,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些从来都不认得的灶具。
大师真是大师,军营里元帅都是吃大锅饭的,偏偏他吃不惯,一定要开小灶。
我提起锅,又看了看勺子。
灶膛里的火还没有熄。
要把锅放在火上我是知道的,但锅里要放什么呢?
鹤顶红吗?
愣的时间太久,那锅轰的一声着起来,火扑到脸上热辣辣一片,我急忙拿水去泼,一勺水下去,火反而烧得更旺,大有火烧连营的架势。我脱下衣服去扑,那火有如神助,一下子涨了半人高。
忽然有人将我丢到一旁,用铁盖迎面盖下去,那火被闷在了锅里,像闷死的人一样无声无息了。
我刚想欢呼,又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立场,尴尬地摸着鼻子:“玉字……你……你好厉害。”
“要做什么?”
“没想好呢。”
“有鸡蛋和豆腐,做蛋美豆腐吧。”
“那是什么东西?”
“可以吃的东西。”
我默。
默默地看着玉字将豆腐中间挖出一个坑,蒸上锅,把蘑菇切碎,放入鸡蛋,等豆腐熟了以后,将蛋黄打在里面,拌好蘑菇。
香气四溢。
我捧着做好的菜流泪。
一样是人,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玉字雪白的衣服连一丝污渍都没有沾染。
“宫主。”
“啊?”我抬起头万分景仰地看着他。
从前我只觉得玉字对我好,却从没有想到他其实是万能的。
“完颜元帅让我统领一支夜袭小分队,等仗一开打,我们就是最先探路的先锋官。”
我微微一惊:“那不是很危险。”
玉字淡淡地说:“没什么,以我的武功,这些寻常之辈伤不了我。”
我呆立了一会儿:“玉字,要不然,我们走吧。”
“去哪里?我们见不了光,能做什么?”
我哑然无语。
他从身上掏出一块银子,放到我怀里:“收好,这是我们挣到的第一笔钱。”
我捧着菜,却觉得那银子比什么都热,热得我心跳得喘不过气来:“我不要……这是你的钱……”
第三部分第六章常识类社会教育(3)
“傻瓜,我赚钱还不是为了你……”
“玉字……”我眼泪一下掉下来,捧着菜想往他身上扑,他有些嫌恶地拎开我。但我再扑上去,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反抗。
这下子可糟糕了。
菜汤洒了他满身。
我以为玉字会生气,他对他的衣服一向比对命还宝贵,我吓得急忙往旁边跳,可是玉字没有,他伸手拉住了我,忽然紧紧地把我抱在了怀里,我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鸭子一样张开着两只手,一只手里还捧着菜:“玉字,玉字……”
这个样子好像很奇怪啊。
玉字却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呆立了一会儿,转进帐篷去给大师献上菜肴。
“不是你做的吧。”大师望着我微笑。
灯光之下他的笑容里有妖娆的雾气,我眼神转到左,又转到右,不得不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玉字做的。”
大师叹了口气:“将来谁会要你,娶玉字都比娶你强。”
“切……”我不屑一顾,“玉字那么厉害,娶他的人脖子会被打断。”
我从怀里掏出那不足十两重的银子,向大师献宝:“看,这是我们挣到的第一笔钱。”
“你们?”
“是啊,玉字刚刚给我的。”
大师唇角微挑,不知道为什么,那淡淡的笑容里有几分恶意:“这可是他的卖命钱……今晚夜黑风高,是个杀人的好日子……怕是已经被派出去迎战了……”
我微微一震。
难道玉字刚才,是来向我道别的?
所以才会紧紧地抱住我,所以才会弄脏了他的衣服也不生气。
那十两银子忽然压得我抬不起手来,我站起身往外走,我要找到玉字,我想告诉他我不要钱,多少钱都不要,我只要他好好地活在我身边。
然而整个大营也寻不到他的身影。
我在林立的帐篷中间乱走,天黑得像一团墨。沉甸甸地压下来,风高人静,忽然听到有人提到玉字的名字:“让他们宋人去打宋人,反正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握紧了手指,偷偷靠近那帐篷,只听见完颜秀衣轻轻的咳嗽声,半晌才开口:“话不是这么说,玉字和水字的武功高强,如果行刺信阳王的事能够成功,他们偌大的阵营就会崩溃,对大金来说实在是事半功倍的福气……”
“能成功么?信阳王武功惊绝天下,疑心一向又重……”
又有人笑了一声说:“不过宋人还真是便宜!十两银子,哈哈哈……”
众人一片哄堂大笑。
我心头一阵发凉,便宜的……十两银子的一条命……他们说的是玉字和水字?是自小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两个人吗?寒意怒意夹杂着杀气涌上来,我掀开帐帘冲进去:“完颜秀衣,你不要脸!”
有兵士扑上来想挡住我,被我手中的弹指刀逼开去:“号称什么十万兵马,也不过是胆小怕死等着别人给你打前阵的懦夫!坐在这里等死吧!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小人!”
“我卑鄙么?”完颜秀衣轻咳了几声,像是害羞样脸上涌起了两抹红晕,“明月姑娘,打仗可不是小孩子玩游戏,大宋已经放弃了信阳地界,如今是信阳王一意孤行死守城池,我默许他放了百姓出城,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两军对垒,还能要我做到什么程度呢?”
我说不出话来,对这些事我完全不懂,我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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